虽然楚楚母女被彻底赶出了家门,但茶室里的气氛仍然很肃穆,夭夭转了转眼珠子,凑上真田老太爷开始撒娇道:“爷爷,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我给你们煮猪脚面线去去霉运。”
“不会吧,我们家的公主要下厨了。”真田诚一郎自然充当了那捧哏之人,也凑上来笑闹。
看着眼前卖力彩衣娱亲的孙子孙女,真田老太爷肃穆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点笑容,朝夭夭点点头,道:“前几天迹部家的老头还跟我说婚事呢,一转眼我们家夭夭也要出嫁了,也好,尝尝你的手艺,是不是合格了!”
“爷爷!”夭夭闻言脸一热,跺了跺脚,“谁要结婚了。”
“那好,我就去回绝了那老头子,我家孙女可看不上呢。”真田老太爷似乎觉得逗弄自家孙女很能缓和自己的情绪,故作开明地笑道。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去厨房了。”夭夭嘟起嘴,恼怒地绯红了脸,一溜烟跑了。
“云子,你去看着点。”真田老太爷含笑看着夭夭的背影,对着处理完楚楚母女刚回来的真田云子说道,“有些事你也教教她,水云毕竟这方面不太在行。”
“我醒的,父亲大人,夭夭就跟我的女儿一样。”真田云子忙笑着点头,跟着去了厨房。
真田老太爷待到真田云子也离开后,也不避着自己的两个孙子,对真田广赖吩咐道:“楚家你还得盯下,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知道了,父亲大人。”真田广赖凝重地点点头。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哈哈!”只是他话刚说了一句,真田秀赖突然间傻兮兮地笑了起来,登时气得真田广赖差点一掌拍死他,好容易老爷子忘了处理他,他自己倒送上门来。
“哼!”果然真田老太爷的脸立刻黑了。
“诚一郎,弦一郎,你们赶快送你们叔叔回房去。”真田广赖心一惊,急急吩咐两个儿子,希望可以力挽狂澜。
真田诚一郎兄弟俩互视一眼,同时看了自家祖父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反对而自家父亲又焦急万分的样子,忙站了起来一人扶一边将真田秀赖扶出了茶室。真田广赖见状,又偷眼看了真田老太爷一眼,似乎没什么反应,长长地舒了口气,也许父亲大人改变主意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只要好好管教,在国内也是一样的。
只是他舒气舒得实在是太早了,真田老太爷耐心地等着真田诚一郎他们都离开后,方才喝了口茶,淡然地说道:“我也不耐烦见他了,明儿你跟他说声,收拾收拾就立马去西伯利亚开发市场。”
“父亲大人!”真田广赖大吃一惊,惊呼道,这惩罚也太重了,真田家注重在政界,并重剑道道场,有什么市场需要在西伯利亚开发。脑子飞快转了起来,想着怎么给真田秀赖求情,再怎么不是,也是亲弟弟,是母亲临终前嘱咐他好好照顾的亲弟弟,他本性不坏,只是被人引诱走上了歧途。
“你不必说了,顺便告诉他,没有混出个人样就不用回来了。”真田老太爷还没等真田广赖想出理由来,又补充道。
“父亲大人,西伯利亚我们根本就没有产业。”真田广赖心更是一跳,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秀赖一个人孤零零去那里可怎么办,再生气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
“他这么大人了,又不是三岁!”真田老太爷闻言不高兴地冷哼一声,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操心,尤其是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可是……”真田广赖愣了愣,的确秀赖的女儿都可以嫁人了,可是他真的不放心啊。
“广赖,真田这个姓不仅仅是权利还有义务和责任,我不要求家里每个人都成龙,但至少要长成堂堂正正敢于承担责任的人,这样才配得起真田这个姓。”真田老太爷见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秀赖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凡事都帮他处理了,让他忘记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义务。”说完就挥挥手,让真田广赖出去,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真田广赖却受了极大的震撼,恍恍惚惚地离开,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似乎真的是如此,难道,一直以来他做错了,才导致秀赖一错再错泥潭深陷。也许父亲的法子是对的。
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顿了顿,往真田秀赖的房间走去。只是此时真田秀赖已是烂醉如泥,真田广赖默默地看了他好一会,终又是一声长叹,父亲是对的。
夭夭的厨艺其实很不错,一家人除了没出席的真田秀赖和心事重重的真田广赖都吃得比较满意。真田老太爷吃着夭夭亲手做的东西,笑眯了双眼,虽然儿子不争气,但孙女还是好的,足以安慰了,夭夭虽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祖父看上去如此欣慰,但不妨碍她跟着插科打诨,一时之间席间的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晚间略过了欲言又止的大伯父,躲过了满脸兴味的大伯母,避开了脸色肃穆的二堂哥和幸灾乐祸的大堂哥,夭夭早早地就回了房休息。这房间即使她已不住有三年的时光,仍然一尘不染,与三年前一模一样,夭夭叹了口气,颇有些怀念,又有些释然,终于那对母女走了,她可以安安心心地躺在这里,再也没有那种憋屈感了。
“好了,夭夭,都过去了,明天真的是另外一天!”夭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道,渐渐地带上了笑颜。
正在这时却传来了敲门声,夭夭皱了皱眉,问道:“谁啊?”
“是爸爸。”真田秀赖的声音传来,夭夭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是在真田宅又不能拒之门外,踟蹰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打开门:“有什么事?”眼神却是懒得施在他身上。
真田秀赖睡了一觉之后,人倒是清醒了,但整个人都憔悴了。他虽然今天喝了酒,但脑子却一直很清醒,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夭夭了,他不能再失去了,夭夭是他唯一能抓得住的救命稻草。虽然以前他跟夭夭关系几近破裂,但那都是楚楚那对母女在其中捣鬼,如今把她们赶出去了,只要他好好补偿,一定没问题的。如此一想,真田秀赖的脸上忙摆上微笑,道:“夭夭,我们父女很久没见了,我想和你聊聊。”
真田秀赖的意思脸上摆得很清楚,夭夭却觉得恶心异常,聊聊,补偿,真是太可笑了!当初她被抛弃的时候他在哪里,当初她爬上公路要自杀的是他在哪里,当初她休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恐怕都在那对母女的温柔乡里吧。如今那对母女伤了他,就到她这里来要安慰了,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吗?
是,他们是父女,他们是血浓于水,可父慈子孝,要父慈子才孝!小时候曾经羡慕过希翼过,但当希望变成绝望,他不觉得太晚了吗!而如今她已经有了父亲有了家,则更不需要了。
“我要睡觉了!”你有多远滚多远吧,她不需要所谓的父爱,只求他们继续“相敬如宾”下去。
“夭夭,我是你爸爸!”逐客令下得如此明显,真田秀赖的脸色差了下来,他自问他已经做足了姿态,夭夭难道忘了,他是长辈。当初的事他是有错,但他也诚心道歉了。
“哈。”要不是及时捂住嘴,夭夭几乎要大笑起来,总是这样,只要一有事就摆父亲的谱,悔婚的事也好,先前的事也好,他以为她还是小时候那个因为父亲的责骂痛哭失声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小女孩吗。
“你笑什么!”真田秀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然当初不会每每在真田流水的眼泪下败下阵来为难夭夭,见夭夭如此不识相,态度强硬起来,脸上已经带上了恼怒。
“不好意思,我爸爸跟妈妈在拉斯维加斯度假,我现在不方便接待你。”夭夭这一点上其实挺像真田秀赖,也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真田秀赖坚持一下,姿态放得更低点,没准她就心软了,此时她可是气上加气,索性丢下话用力关上了门,她现在有父亲有家,用不着假惺惺的赎罪!
“你!”真田秀赖根本没想到夭夭会直接甩上门,而夭夭说出的话更如刀子一般割了他的心。
是了,水云已经不是他的了,夭夭也不认为是他的了,有另外一个男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不由得刚才狂怒都转化成了绝望,那个男人,他似乎真的比不过,双肩垮了下来,整个人越加的颓废,夜风袭来,感觉从身冷到了心。
他真田秀赖到底还剩下什么?!恍恍惚惚地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抱着双肩,父亲讨厌他,大哥厌烦他,夭夭恨他,楚楚和流水骗了他,整个真田家整个日本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真田秀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干脆就是如此在院子里呆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被找来的真田广赖叫醒,才睁开了眼睛。
“哥,什么事?”他的声音沙哑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发烫。
“你没事吗,还是先看看医生吧。”真田广赖见状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不用了,我待会睡会就行,不然父亲大人又要说我丑人多作怪了。”真田秀赖摇摇头,现在他的心都是灰色,死了更干脆。
“那好吧,我先扶你回房,如果不好一定要告诉我。”真田广赖听了,叹了口气,只得点点头,若是他以前有这么懂事的,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哥,你到底有什么事?”真田秀赖就着真田广赖的手摇摇晃晃地起身,又追问道,他知道他哥哥有多忙,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寻他。
“等你人舒服点再说吧。”真田广赖摇摇头,不忍心说出口了。
“哥,你不说出来,我可休息不好了。”真田秀赖苦笑着也摇摇头,坚持道。
真田广赖看他如此坚持,又想想父亲大人,这事也瞒不下去,又叹了口气,还是把真田老太爷关于真田秀赖的处罚说了,只是后面他自己还是加上了一句:“你这几天乖一点,我再劝劝父亲大人。”
“不用了,哥,我去。”真田秀赖惨然一笑,果然吧,家人也要他死了,他还有什么希望,不如就这样吧。
“秀赖。”真田广赖惊愕地唤道,以为他吓得脑子都糊了,要是真的清醒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哥,父亲大人是不会改主意的。”真田秀赖木然地说道,反正他已经绝望了,去哪都没关系,反正在日本已经没人会关心他了,他宁愿死在外面算了。
真田广赖满眼映入的都是自己弟弟绝望的神情,想开口安慰不知从何安慰,想开口保证他也无权保证,不由得心中又急又怜,却无可奈何,又是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