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在向西下坠。
徐湛面对落地窗俯瞰最后阳光下,目所能及的川流不息。
敲门声打断思绪,徐湛还没说进,于睿就大摇大摆打开门走到他身边,“男人呢,要是和老婆吵架后第一反应是检讨自己,这日子就等着被奴役了。”
他笑得开心灿烂,徐湛依旧面无表情,“说正事。”
“原来你的婚姻大事都不算正事?”于睿故作夸张摇了摇头,“真替嫂子伤心。”
徐湛见怪不怪,也不再多说,点燃支烟夹在手里。
“嫂子不喜欢烟味,你不在家抽就在这抽够再走?”于睿接过他的打火机自己也点上一支。
“你废话这么多,一定不是大事。”
于睿笑了笑,从昨天徐湛接到电话匆忙赶回家起,这几天自己是别想在他脸上看到顺心的表情了。
“郑安河还在到处找嫂子,而且他的人在你家附近出现过”他捞过烟灰缸,“这事儿有点奇怪。”
“他不过是个幌子。”徐湛皱起眉头。
“你是说……是尚坤在找……”
电话声猝不及防打断对话,徐湛按下免提,秘书传来的语气格外焦急,“董事长,是消防中心的电话,好像是您家里出事了。”
徐湛拿烟的手一抖,滚烫烟灰落在指尖,他浑然不觉道:“接进来!”
“徐湛徐先生?这里是消防中心,”电话那边传来的低沉声音里掺着一丝嘈杂,“您家里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请务必尽快赶回。”
话音未落,徐湛已经冲出房间。
于睿也没犹豫,按灭香烟紧随其后。
一路飞驰,无数红灯被甩在车后,两个人退伍转业后,于睿再没见过徐湛露出这样的神色。
在距离园区两条街道时,一股笔直上升的浓烟闯入视线。徐湛紧握方向盘的手骨节愈加泛白,呼吸骤然急促。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她的无助呼救,狠狠贯入心底。
火焰正在吞噬别墅,警车、消防车与救护车依次排开,形势看起来十分危急。
尖利的刹车声后,轮胎在地上留下黑色痕迹,车门打开,热浪扑到徐湛脸上。
他飞快环视,不见顾悠人影。
于睿怕他做傻事,急忙阻拦,“人可能已经送到医院了。”
这时,一个负责人模样的警察走过来,“徐先生?”
“我妻子呢?”徐湛的声音在炽热的环境下略显阴寒。
警察一愣,“什么?房子里有人?”
徐湛转身奔向燃烧中的别墅。
“徐湛!”
叫住他的,是一声熟悉的清脆。
徐湛已逼近高压水枪最前的位置,他猛然回身,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就懒懒倚在打开的警车车门上。
手里还拎着瓶酒。
顾悠坐在警车里,本是想欣赏徐湛气急败坏的样子,却没料到他竟然慌张至此,不顾死活。自己对他真的这么重要?
她不敢犹豫,急忙叫住他,生怕他真的冲进正冒出烈烈火舌的别墅。
两人隔空遥视。
徐湛的目光比他身后火场的热浪更加灼人。
顾悠很快调整情绪,露出精心策划的笑容,从座位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两只高脚杯,绕过目瞪口呆的于睿,坐在奥迪的后备箱上,“陪我喝一杯。”
和那天徐湛说的话一模一样。
还有笑容。
之前站在警车处和警察解释身份的保镖终于脱身,两步跑到徐湛面前,面带愧色道:“董事长,别墅是……”
“我知道了。”徐湛面无表情,心里却彻底放松下来。
他宁愿被耍被这样玩一次,也不想是顾悠真的出事。
于睿也明白眼前是怎么回事,玩味地笑了笑,走到一旁,不再打扰两个人的眼神交流。
顾悠拿在手里的,正是那一晚两人喝得罗曼尼康帝,她坐姿悠闲堪比此刻脸上的笑,长|腿悬垂,果|露的雪|白脚踝上印着深浅不一的红|痕,那是昨晚她被欢|愉击垮后妄想逃离却被徐湛捉回身下的证据。
夕阳在她的笑容中披散开,纤长睫毛随着余晖灵巧跃动。
徐湛走到她面前接过酒杯,“怎么做到的?”
顾悠眨眨眼,“厨房里应有尽有。”
自制□□的原材料厨房中收集就足够了,她科班出身,更是个中好手,比例调配的分毫不差,还附带了简易定时装置,足够她去悠闲地取酒,再敲门通知保镖撤离。
徐湛小看她,她总不能默认。
她倒好两杯酒,主动碰杯时抬起手腕,凌驾在他的酒杯之上。
随后,她优雅地轻抿一口,收起笑容,“别再想关着我,徐湛,我不是你的奴隶。”
徐湛忽然笑了出来。
他喝净杯中深红色酒液,笑容因为唇边的一抹残酒更加灿烂。
顾悠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意料之中的结果是徐湛更加阴沉的回应和愈发极端的手段,却没有料到,他的笑容再次恍惚了她的心神。
就好像刚刚那个不顾一切向火场冲去的背影。
“你笑什么?”顾悠不止是对这个笑容,更是对自己的情绪布满,她强迫着心神镇定,冷冷发问。
“在你心里,到底是查明你父亲的死因重要,还是自由更重要?”徐湛为她斟酒,“当初我们谈好的条件,我认真履行,你却一直在逃避。”
“结婚不是坐牢,你这是偷换概念。”顾悠瞪着他平和从容的脸,怒不可遏。
“婚姻当然不是坐牢,它是坟墓,比监狱更限制自由。”
他弯起的眼角和唇线昭显自信笃定,顾悠恨极他这样的表情,跳下后备箱盖,将酒尽数洒在地上,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话,“徐湛,我不会违背约定,只是我的真心,你休想得到。”
旋身欲走的身体忽然被巨大力量拽了回去,顾悠本想反抗挣脱,却莫名灰心绝望,竟没有半点动作地轻易被徐湛捞入怀中。
“那些保镖不是为了监视,是在保护你。”徐湛见她的表情因为自己的话恢复到新婚时心如死灰的漠然,心头一紧,实话实说。
顾悠冷笑,“我?我何德何能,会有人看上这么一条行尸走肉的贱命?”
她语气过分,徐湛手臂陡然用力,却因为俯视到怀中的她睫毛轻颤,语气又软了回来,“你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郑安河还在找你。”
郑安河这名字唤起顾悠的紧张恐惧,她抬头注视徐湛,抿紧双唇,明明心中动摇却仍然倔强说道:“你是说郑安河一直想找我报仇?我不信他那么蠢非要和我纠缠不清。”
“我和你说过,他是尚坤的人。”
“你的意思是尚坤在找我?”震惊取代固执,顾悠讶然。
徐湛点了点头,“你父亲当年给过你什么书面材料或是u盘吗?”
顾悠努力回忆,根本没有这么回事,于是摇头否定。
“郑安河的人已经找到别墅附近,我不否认自己的私心,但你的安危更加重要。”徐湛一字一顿,儒雅白皙的脸上没有笑意。
顾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刚才徐湛不顾一切冲向大火,她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安危对于他的意义,就如果他刚才所说。
“那你为什么切断越洋长途线路,不让我和小娴联系?”可她不想认输,继续指控他不能饶恕的罪状。
“这点完全是私心,”徐湛坦然一笑,低下头,低沉有力的声音徐徐灌入顾悠的耳中,“你和她每次都能聊上几个小时,如果你没人沟通,会不会这几个小时的倾诉就是对我了?”
脸上发热,顾悠被徐湛的直接惊得说不出话,他的城府阴沉她一直有所领教且毫不畏惧迎难而上,却每次都被他的坦然直接弄得手足无措。
他说不上更喜欢今天她的哪个表情。
诡计得逞的自得笑容,怒容满面的眼波流转,还是现在不知所措的垂眸闪烁。
终于,他到得的顾悠,又变成记忆里哪个生动自如,随性率真的模样。
“那……今晚住哪儿?”顾悠从他怀中探头,火已被扑灭,几缕青烟正从残破的废墟上缓慢爬升。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话打断了一个吻。
徐湛有点后悔自己下手太晚,让她反应过最实质的问题。
“集团总部附近有套公寓,只是太久没人打扫出来才能住,我们先住酒店。”他揽住她的细腰,笑着说道。
“不如去住我家?”顾悠脑筋一转,想到自己还有许多东西放在家里没拿回来,说不定真有以前爸爸交给她的东西让她忘记了。
徐湛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允。
其实他是更加好奇她的生活。
她的一切,他都渴望尽在掌握,差之毫厘也会觉得失落。
顾悠和徐湛谢过消防队员和警察后送走徐湛与保镖,最后才坐上了车。
“你不怕警察立案?炸自己家也算是危害社会安全罪了。”徐湛有点惊讶顾悠刚才的从容不迫。
“我把炸弹放在天然气阀门那里了,引爆计时器上洒了油,爆炸后马上就烧光,所有能检测出的燃烧物本来就是厨房里会有的东西,”顾悠颇为自得,笑得愈发明媚动人,原本姣好的面容也更加容光焕发,“再说,计量把握的好,效果自然就和普通管道泄漏明火爆炸没……”
徐湛这次没等她说完,狠狠吻了下去。
想到自己之前提心吊胆的疯狂,他吻得格外认真凶狠。
直到顾悠被吻得眼神迷离,他才笑着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