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隐居的楚晗当然不是没想过,此生会再见到叶尔柯。
毕竟蓝旗把他坑到那个份上,都还能出现在眼前。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就很玄妙。
可是分开的时间有点久了,再与他毫无防备地当街遇见,还是非常意外。
楚晗属于可以把所有感情都压在心里闷住的人,在清源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早就抚平分手那刻的悲伤,只因仍有执念在心中,才神情微微一震,扭头便要走。
甚至来不及激动的叶尔柯赶紧追过去,拉住他的手叫道:“楚晗!你不要不理我!”
面对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楚先生唯有深吸一口气,抽回胳膊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叶尔柯有太多话哽在喉咙里,千言万语想说,竟然半个字都不说出口,呆滞得像个傻瓜。
楚晗无法忍受此刻的僵持,扶身抱起渣渣试图离开。
叶尔柯着急:“别走!不准走,也不准带走渣!”
“是你当初丢下它,现在心情好了又想要回去吗?”楚晗的声音在平静深处藏着伤心,显然在暗讽自己的遭遇。
事实上叶尔柯看起来心情一点也不好,他这几个月瘦了很多,看起来显得憔悴又可怜。
漫天的风雪更加猛烈,吹得他们都有点狼狈。
楚晗堵在身体里的失望实在很难消化,皱眉继续迈步。
叶尔柯找了他这么久,几乎以为永远都找不到,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手?
故而在六神无主的时刻,竟然伸手抱住了楚晗的腰,拖在地上死命不让他离开。
楚晗手里还夹着哈士奇,身上又挂着二柯,憋住的那口气全化为懵逼,实在是庆幸这种鬼天气没什么行人,避免了被围观的悲惨命运,无奈地用力揪他:“松手,快松开。”
叶尔柯大声说道:“我不,除非你听我说话。”
今天既然遇见这家伙,希望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楚晗在继续丢人和妥协之间选择了后者,答应道:”好。”
叶尔柯这才不太放心地放开他:“那我有点冷,我请你吃麻辣烫,我们去店里说。”
楚晗抱着狗不想吭声,倒是抬脚便朝二柯刚刚来的方向走去,没有再隆
——
从宠物医院带出来的东西被重新捡起,乱七八糟地横在盒子里。
点完菜的叶尔柯吸吸鼻子,低着头边收拾边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楚晗连筷子都不想碰,侧首皱眉:“嗯。”
叶尔柯又道:“你走以后我就后悔了,跟爸妈吵翻以后马上回去东川找你,谁知道几天功夫你已经不在了,最后还是秋辞跟我讲你回了家乡,可是清源这么大,我谁也不认识,从夏天找到现在……”
楚晗听他唠叨个没完,终于正脸凝视:“找我干什么?”
叶尔柯说:“……道歉。”
“我听到了,你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楚晗道。
叶尔柯忽然抬头,壮着狗胆问道:“你、你还愿意跟我——“
楚晗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不愿意。”
叶尔柯被堵得呆住。
楚晗垂下长长的睫毛:“我这个人实在是没什么眼光,一次两次,都不知道自己看上的是什么人,谈感情不适合我,希望你道歉以后能不再纠结,把平静的生活还给我。”
他们之间本就有十来岁的年龄差,二柯在沟通和相处中从来寻不到强势地位,可是他很不甘心又厚脸皮,结巴道:”反正、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现在你不肯原谅我,我就等到你愿意原谅……”
“为什么你总试图把自己的感觉凌驾在别人的感觉上呢?”楚晗莫名有点失态。
幸好餐馆的服务员端来麻辣烫放在桌边,打断了尴尬的谈话。
叶尔柯面颊火辣辣地忐忑,硬着头破招呼:“吃吧,多吃点。”
“我用过晚餐了。”楚晗拒接。
叶尔柯原本饥肠辘辘,见他一动不动的模样自己便也失去胃口,小声问:”为啥你现在不画画了呀,我关注了你的贴吧和微博……都没更新……”
伤到楚晗和让楚晗完全失去创作激情是两件同样可怕的事。
毕竟他不是个平凡男人。
幸好对方只是回答:“换过笔名,在创作其他风格的作品。”
“哦……”叶尔柯点点头。
楚晗并不算性格激烈的人,跟蓝旗也只有那么一次横眉冷对,跟傻乎乎的二柯更是难以冷嘲热讽。
其实看到这个刚大学毕业就在外漂泊至今的家伙,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些感动与同情,气愤也因此而消磨掉不少。
可信任这种东西和其他情绪不同。
真的一放下,就很难再拿起了。
——
草草吃过饭后,外面已经夜愈深、雪愈大。
忍耐到极限的楚晗帮叶尔柯订砹境鲎猓迕妓档溃骸澳阋院蟊鹪谇逶蠢朔讶松脖鹪僬胰盼摇!
叶尔柯蔫蔫地不吭声。
楚晗比谁都怕自己心软,立即抱着渣渣离开。
可怜终于见到二柯的哈士奇完全舍不得,激烈地挣扎惨叫,在雪夜里犹如小狼。
楚晗被吵得更不高兴,瞬时间加快脚步。
终于实现愿望的叶尔柯才不可能就这样被忽悠走,他乱塞给司机师父个起步价放弃出租,然后就鬼鬼祟祟地尾随在楚晗后面,简直像个猥琐的盗贼。
好在楚晗走路的习惯从来目不斜视,丝毫没发现跟在后面的奇怪家伙。
在小巷里兜兜转转,竟然走进诸多平房中的一个,夹着渣渣关门进屋。
从角落里冒头的叶尔柯四下观察,发现这里的居住环境有点像东川的那个老房子。
不知楚晗是喜欢这种氛围,还是怀念从前?
他探头探脑地望向院落里模糊的灯,生怕自己忘记住址,用手机定位后又在墙上画记号。
没想到竟然有个老大妈拿着手电筒经过,指过来骂道:“喂,你是谁?!干吗的!”
叶尔柯被吓的立刻逃之夭夭。
——
找人是一种难度,骚扰人又是另一种难度。
作为个从小就闹腾不已的家伙,二柯显然更适合从事后者。
他心愿得偿,高兴到半宿都没睡着,第二天大早晨便拎着早餐再去过去摆放。
没想到原来那么懒洋洋的楚晗,竟然会顶着晨光溜狗。
狗鼻子的灵敏程度非人可比。
稳重的楚嘟嘟忽然停住脚步,抬头嗅了嗅,就带着渣渣朝躲在拐角处的叶尔柯奔来,高兴到上蹿下跳。
叶尔柯也很想它们,蹲下身挨个抚摸亲吻,笑着问道:“嘟嘟,你怎么瘦啦?看渣渣吃得多胖?”
楚嘟嘟显然是重感情的狗狗,站起来把两个爪子搭着他的肩膀,不停地舔他的脸。
不会讲话的小动物,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思念了。
这三个重聚的家伙当然欢天喜地,但僵在不远处的楚晗却表情微妙,站在雪地上插着兜,半点不想靠近,皱眉喊道:“渣渣,楚嘟嘟,过来。”
无奈狗子翅膀硬了不听话。
楚晗的嘴角抽了抽,转身又回了家,而且重重的摔上门。
叶尔柯蹲在那小声说:“怎么办呀,他不愿意原谅我……”
楚嘟嘟歪过头沉思。
叶尔柯拍了它一下:“走,快带我混进去。”
楚嘟嘟立马迈开小步子,寻楚晗去也。
——
这个住处是拿老房子改装的,在日光下多少显得简陋,但从窗口往里窥探到的景象到是很温馨。
叶尔柯硬着头皮拍拍玻璃,大声喊:“楚晗,给我开门啊!馄饨都要凉了!”
他这嗓门之大,不仅屋里的楚先生能听见,恐怕街坊四邻也听得清。
刚刚被锁的门很快就开了条缝,露出楚晗不耐烦的脸:“你到底要干什么,昨晚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吗?”
“我、我也说得很清楚……”叶尔柯破罐子破摔,耍赖道:“我就来找你吃个早餐,吃完我就走。”
“不必了。”楚晗用力关门。
没想叶尔柯的手同时伸过去,被夹了个正着,他发出好大惨叫,差点把树上的雪震下来。
楚晗紧张地把门打开,对着疼出眼泪的二柯想不出该说什么,最后气馁转身,倒是没再坚持把他关在外面。
叶尔柯赶紧驱赶着两条狗进屋:“来来来,外面冷。”
楚嘟嘟生怕他再消失,像小孩子似的始终围在周围不肯走,完全无视黑着脸坐回写字台的主人。
叶尔柯放下馄饨讪讪道:“这么早就画画呀,你的眼睛好些了没?”
楚晗沉默。
叶尔柯凑过去问:“你在画什么?之前经营的多可惜……”
未想他一低头,却在稿纸上看到意外的内容。
虽然从未见过也不了解内容。
但那夸张的表情和分镜,显然是部搞笑题材的作品。
楚晗……
搞笑?
叶尔柯偷瞧楚先生严肃的侧脸,顿时不知再说点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