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我良好的王裕此番才觉得自己好似不像刚刚想象般是个人人抢着抱的金疙瘩, 对于向来被众星捧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他而言还真有些不适应,不是说“宁做将军妾不为庸□□”吗, 他都承诺了给这田家姑娘纳进去做妾,这锄头怎的立即便是这幅怒火冲天的模样?要知道他家的妾也是比别人家的妻室都要尊贵几分了, 那可是姨奶奶……
王裕明白过个中滋味,憨傻之气上来,就那么呆愣愣的自顾自的想事情,那柳玉涵头一回被人这般假以辞色的拒客,却是分外尴尬实在坐不下去了,对锄头致歉一番,硬拉着王裕起身便要告辞而去。
田小午在灶房里虽是不变出来可听了锄头的那番话打心眼里拍手称快, 做妾?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见柳玉涵二人要走, 当下也假装不知道不想出来相送。
恰好那走差了路跑到村东头的柳顺刚刚打听着锄头的家门气喘吁吁的跑来,见自家公子跟王公子一脸怪异的从锄头家出来,不由得疑惑发愣,那柳玉涵也不想跟他废话, 直接吩咐他驾着马车过来打道回府。
那柳顺见王裕跟焉了的公鸡似得, 却不敢多问,挥起鞭子便往回赶去。
田小午悄悄的望见他们走远了,这才从灶房里出来,解恨的挥挥拳头,对锄头佩服不已!
“锄头哥,真棒!我可是服了你了,将那自以为是的王家小子噎的气都喘不上来, 可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嘿嘿,没啥,哥说的都是实话,咱家这么水灵标志的一个大姑娘,放着好好的清白日子不做,去狼窝里给人做妾,这不是明摆着去给人家扒皮抽筋吗,还没当丫鬟仆役来的轻省呢,咱脚踏实地过日子的好人家何必这般糟践自己?这可是比卖闺女更脏的事情,你说哥怎么能不发火?这还是轻了的了,他要是敢再来,锄头哥一根扁担打断他的狗腿去!”
锄头说话那又怒又气比比划划的模样逗得田小午的心情没有来的好了几分,不管如何,这事情暂时却是过去了,且先前听那王裕话里的意思是他要赶着回京城了,所以才这般着急的要个答复,这人反正都要走了,恰好这两日他们要忙着筹备材料起草棚,大概这两日都摆不得摊子,正好两不相见,省的这人心里不自在来找麻烦。
等过的几日,他远远的去了京城,这天南海北的想来他怕是早就记不得这山野敝户的这档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即使他小心眼的还记在心上,想着也是鞭长莫及了吧。
况且那人说话虽是不经过脑子,看着也不过是骄纵些罢了,但却如柳玉涵说的一般,也不似那睚眦必报的阴险之徒,这种一根筋不谙世故之人虽是可气,却是比那十恶不赦的鱼肉乡民的恶霸要光明磊落一些,未必会因这一己之私为难他们这些个升斗小民。
想着这些,今日看似将那王裕给得罪了,田小午却不是特别的担心,加之锄头又帮她出了这么一口恶气,将那王大傻子驳的哑口无言,田小午很是高兴。
见天色果然是越发的阴沉,渐渐竟是飘起了雨丝,她刚刚只顾着听墙角去还没做饭呢,忙收拾着东西回灶房忙活去了。
锄头也不闲着,赶快的戴着斗笠,拿了早上猎的两只山鸡,一只麋字剥皮收拾起来。
谁知,这世事无常,天下的事有时候果真还是说不得的,一说就中!
刚刚锄头说那王裕再来定然要一根扁担打断他的狗腿去,殊不知,这话音才刚刚落下片刻,那王裕竟是真的再次回来了,还是断着他的狗腿被抬回来的。
原来这田小午分析的没错,如那柳玉涵所言,这王裕虽是纨绔子弟,自诩风流,骄奢无赖,却也不是那穷凶极恶作奸犯科之人,这次除了南墙碰了锄头的大钉子,面子尽失,心中憋闷烦躁,又被柳玉涵在车上打趣了几句,他王某人在这里丢尽了颜面,竟是一刻也不想再在这旺子村的晦气地界呆下去,一路上火气冲天的催促着柳顺快些快些,简直恨不得这辈子都没来过这地方,插了翅膀飞回去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谁知路上下起了雨,那路是又滑又泥泞,这柳顺想来是柳玉涵的贴身小厮,端茶倒水跑腿递信虽是伶俐利落,可这赶车却是个刚刚上手的门外汉,这次急匆匆的出门临时的客串车夫而已。
且那马认生的很,柳顺一路鞭打已经激怒了这牲畜的脾气,王裕又等不及探出头来撒气般变本加厉的抽了它两鞭子,这牲畜野性犯了,竟然发狂当场尥起了蹶子,柳顺一时间拉不住,将这马车弄了个人仰马翻,直接翻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柳玉涵安安分分的坐在车里,不过是仓惶间弄了一身的泥水,略略狼狈,柳顺坐在车辕上到也不过是跌了个跟头,掉进水沟里喝了几口脏水,可那王裕却是霉运当头,因是探出半个身子来鞭打马匹,不里不外的,这车翻的时候恰好躲不开将他生生的压倒在下面,一身泥水姑且不提,那车厢正好卡在他的小腿上,当即就疼的杀猪般的嚎叫了起来。
柳玉涵跟柳顺仓惶间也顾不得那马车了,两人合力连抬带拖的将他救出来,见他那小腿一动不敢动,疼的直吸气,想来是小腿骨头断了。
这王裕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手上扎根刺都是要虚张声势的请郎中的娇贵公子,哪里受过这种罪,当下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全无,坐在泥地上疼的嗷嗷叫唤,把皱着眉头的柳玉涵嚎的头疼不已。
这刚刚出了旺子村,地处荒郊野外的,又下着大雨,四下里连个行人都没有,柳家的庄子又离的太远,那车翻倒在泥里,凭他跟柳顺二人之力根本抬不起来,那王裕又在哪里干嚎着叫的人心烦意乱,柳玉涵一时间无法可想,只有让柳顺背着王裕先回路程最近的旺子村再说。
这旺子村他们也不认识别的人家,又怕王裕伤势加重,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再次厚着脸皮去叨扰锄头家了。
所以三人再一次出现在锄头家门口时便是这幅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模样。
锄头在心中不由自主的暗叹自己原来是个乌鸦嘴的同时,原来的火气已是消了大半,如今见状更是大吃一惊,又见那王裕疼的脸色煞白鬼哭狼嚎的样子,也顾不得别的,赶忙开了篱笆门让他们进来,喊着田小午赶快的抬了热水拿了帕子来帮忙。
进了堂屋,扶着王裕坐在那大椅子上,田小午拧了干净的帕子让他们三人凑合着抹了抹身上脸上的泥水。
柳玉涵自然是连声道谢,那王裕心中此刻却是百味杂陈,疼的小脸雪白,眼珠子却仍时不时的瞄田小午一眼,不是他贼心不死,而是,这一次,说不是他跟这田家姑娘有缘,他都不信了!
这一见倾心进而念念不忘已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后他少爷屈尊降贵亲顾茅庐闻香见佳人更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后边虽然出师不利初遇波折但这说不定就是上天的考验啊,要不为何他无缘无故半路会摔折了腿有回到佳人身边?不是自古姻缘天注定又是什么?
心中已是突然间添了些豪情壮志,暗暗的下定决心,这一刻几乎是斗志满满,随时准备着要排除万难争取胜利!甚至做好了长期抗战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准本,见到锄头,仿若就像看到了蛮横破坏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三座大山,几乎都要挥拳对着他怒吼:要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锄头见到王裕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目光变幻莫测,似是燃烧着小火苗一般,还以为他是疼的发癫了,心中还甚是同情这个倒霉的公子。
又细细的看了看那王裕的小腿,确定是骨头裂了,他是有治疗骨折的草药的,可这豪门公子,讲究想来是颇多的,锄头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为他敷药治伤。
那便柳玉涵将锄头的犹疑踌躇尽收眼底,他见锄头那查看伤口的动作,想来是懂些医理的,便道:“铁兄,我这位好友出言不逊虽是多有冒犯,柳某在此为他赔罪则个,他这腿这番伤势,不知道铁兄能否医治?若是可以,还请劳烦一二,先略略的为他止些疼痛的好。”
“柳公子莫要这么说,治病救人本是应该之事,也不瞒公子,我自小跟着家父打猎采药,这些小伤还是可以处理应付的,就是怕一来我不是什么郎中大夫,而来这山林野地的草药未必入得了公子们的眼,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医出个好歹来,这,我们可担当不起。”
“无妨,铁兄尽管放手医治,柳某担保,绝对不会累及铁兄分毫就是。”
“玉涵,你……,他行吗?那个……,嘶——,啊,疼,管不了了,来吧,来吧!”那王裕本来还有些信不过锄头,毕竟刚刚二人也有些不快,而且,目前,他已是将锄头列为了头号劲敌,是他追求忠贞爱情路上的绊脚石,不除不快,要不是如今重伤在身都差点要萌生决一死战赢得美人归之心了,怎会放心将后半生的幸福的本钱交到这专横霸道的“王母娘娘”手里?
可事到如今他自认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时间没别的好办法,又架不住柳玉涵那飘过来的一个眼刀与腿上的剧痛,只得硬着头皮咬着牙应了,绝对是一脸的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