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阑珊，嘉和烧烤的十几张桌子上已经开始有了空位，白扬的浅笑一如最初，只是深情中带着让人心疼的沉醉。

褚笑开车，白扬喝晕了，靠着椅背，侧着脸用那迷蒙的双眼微笑着，望着褚笑，嘴里跟着音乐，轻轻的哼着神秘园的《永驻》，那种有着点点忧伤与无比深情的调调，将整个空间弥漫上了一种空旷辽远的想念。

褚笑很享受这样的静谧，包括白扬懒洋洋的哼歌的声音，再次将很多东西隔绝在了心门之外，安静祥和得让人心醉。

一场酒也好，一场对视也好，或者在心灵接触的瞬间一种突然的颤栗也好，在两尺的距离里，蓬勃生长，而后犹如藤蔓，将心捆缚了。

褚笑将车开得很慢，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了，白扬在浴室中让水喷在自己脸上的时候，头脑中浮现的依然是路边摊上两个对坐的人，于喧嚣中，静如永夜，也许那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才是真正的贴近了，而那贴近，是心与心的贴近，抛开了杂念，放开了束缚……

临睡之前，褚笑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白扬也站了起来，一伸手，便将褚笑的手拉住，褚笑的步子停了下来，保持着那个扭头背对白扬的姿势，而白扬也不动作，只是握着褚笑的手，似乎过了几个呼吸，褚笑才扭过头来，四目相接，没有言语，白扬一把将褚笑搂到自己怀中……

褚笑的目光随着白扬的这个动作闪现了一丝慌乱，瞬间之后，却有从眼底飘出一抹笑意，而这笑却让白扬有些失望——情人之间有时候是无需言辞的，看眼睛变能看到思想，笑有时候是引诱，笑有时候是拒绝，褚笑那一笑，却是将两个人从深情的目光交流推回到了有着隔膜的境地。

白扬也旋即一笑：“说了要谈一场恋爱的……有始有终啊……”白扬的唇角扬起，深情的眼眸中化出一点调侃，褚笑的目光未变，而白扬的头就那么低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吻了褚笑，白扬在心里叹息一声——虽然同样是酒后，但是这一次，自己再没有用醉酒的名义强占这个女人的唇色，而是以恋爱的名义，路边摊的爱情的名义……

所以这一次的亲吻来得更加理智而清醒，来得更加温柔而缠绵。褚笑闭上眼睛，那抹推拒了两人目光亲密的笑，便被彻底关闭。只留下身体的触感，细细品味白扬给予的柔情。

女人的吻带着茉莉般纯洁的芬芳馥郁，带着如同在心里上抚摸的似水柔情，带着一点一点侵入的探寻摸索，带着难以让人拒绝的缠绵悱恻……

褚笑紧紧的贴在白扬的怀里，仰着头，任由自己的牙关被白扬温柔的挑开，任由白扬灵活的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在自己的口中温柔的探寻。

白扬的吻是生涩的，生涩却深情，那让人难以忽略的生涩使得那种深情更加的纯粹，纯粹到，你不舍得苛责，纯粹到，你不舍得离开，纯粹到，你不能不心疼……

褚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手搂住了白扬的脖子，五指微开，探入白扬柔顺的发丝中，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压着，而自己的口中，被白扬挑起的舌尖与她纠缠……

是谁主导了这场深情的吻？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了，也许最初是白扬，也许最后是褚笑，也许，是两个人……

当那一场吻结束，似乎谁也不愿打破那刻的宁静，褚笑被白扬搂在怀中，胸口轻微却快速的起伏着，呼吸有些重……

“好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褚笑最后轻轻推开白扬，然后头也不回的往楼上走去。

白扬还立在原地，目光放空，并没有跟随褚笑，分开的那刻，白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同样的，也无从去感觉褚笑的想法，只是离开的那刻，突然有种深深的遗憾，在心底里叹息。这种遗憾无关欲望，无关占有，无关从理论上讲是否应该趁热打铁，或者这遗憾无关一切理论上的东西，这遗憾只是陡然升起，像是一场大戏的落幕，观众犹在，演员已经卸妆，也像是一场战争的结尾，硝烟犹存，可是只留下最后的背影……

褚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白扬微微仰起头来，有些神经质的吸了吸鼻子，有时候白扬感性得超出自己的控制……

路边摊的爱情，不过一夜而已。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那样的两个人，不谈一场恋爱，对不起那种氛围，可是回来了，一切归位，你是你，我还是我。

这一夜，就像是一场电影……自己主导了开篇，自己也主导了过程，可是临到收尾的时候，自己却按捺不住那种悲伤，而从心底里涌动了潸然泪下的欲望……退一步，再退一步，退到远离这种情绪的地方，冰冷的回头看这场戏，才发现自己主导了一场自己演不起的戏，自己太嫩了，还学不会收放自如的时候，便玩起了高难度……

第二天上班，一切又像回到了原点，褚笑依然在出门之前帮白扬整理衣衫，然后白扬开车带褚笑上班。一切没有区别，即使白扬试图用自己的眼神让褚笑想起前夜的一吻，可是在褚笑淡然而亲密却有着如同以往一样的距离的表情中，白扬感觉到了挫败。

到了公司以后，白扬收拾了心情，也再不对两个人之间，是否可以从昨夜的那场恋爱的大戏中衍生出一点情愫到今天的生活中来而抱有幻想，也许自己需要的不是回忆昨夜，而是需要继续的去寻找机会……有些东西的玄妙，超越了白扬的理解，关于爱情，白扬觉得，自己在褚笑面前如同婴儿，不过白扬很快将这种挫败的无力感赶出了自己的思维，过了的，既然对方选择遗忘，那么自己记住了又有什么用……

白扬整理好心情，开始给褚笑讲自己关于召开商务会议的想法。

从当前的形式，到召开会议的目的，到整个会议的具体安排，白扬整理了一下思绪，可是说到后来的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杂乱，虽然白扬的表达能力很强，但是说到细枝末节的东西的时候，白扬才发现，有些细节自己并没有推敲好，需要做调整，而有些新的想法，却又在说的过程中突然冒出来，被白扬临时的加了进来。

总体来说，这个谈话，如果说白扬是个老师的话，那确实是个讲课条理并不清晰的老师，所以说到最后，白扬望着褚笑微笑的脸，刚刚激动的情绪已经变成了对于这场计划讲述失败的羞愧。

褚笑认真的听着，并没有打岔，直看到白扬微微涨红的脸，才笑着偏头给了白扬一个肯定的答案：“这个想法很好……”

“不过我觉得，你需要做一个计划书，将你想到的做一个全面条理的计划，包括你刚刚和我讲到的，这次会议的目的，组织形式，各个部门的配合，以及一些你提到的细节，等你把计划书做出来，我们开一个高层的小型会议，让大家补充意见，完善一下，如果没有意外，那么这个计划就尽快实施……”褚笑喝了口水——咖啡是早已经被没收了，如今喝的是白水。确实没什么味道，不过在白扬的关注下，褚笑每日对水的摄入量还是达标的。虽然多少有些不喜欢，但是到底还是习惯了。为此白扬还在办公室放了很多水果之类的，确保褚笑的营养均衡，不可谓不是一个细心的看护了。

平时白扬做什么决定，褚笑一般都第一时间做出答复，对还是不对，执行还是不执行。而这一次，对于大型活动的独自设想，让初出茅庐的白扬满身冲劲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年轻人的冲动，有时候对于结果的幻想，甚至超过了对于过程中的细节推敲的本身，而褚笑则显得更加冷静稳重，对白扬的意见，褚笑觉得针对目前情况来说，确实不失为一个打开局面，变被动为主动的好办法。

而白扬提出的这个想法，对于白氏来说，其实很容易办到，召开一个大型的商务会议并没有什么难处，确切的说，这种商务会议，白氏本来也是很有经验的，虽然这一次的目的不同，但并不会在组织安排上有什么问题。这个计划一旦自己同意，事实上就可以敲定，立刻让策划部做一个方案出来，过不了两天，便可以实施。但是褚笑不想那么做。

褚笑不动声色想让白扬先在脑袋中做好构思，将所有的分工全部做成计划书，然后褚笑会叫到策划部的同事再来对不合理的地方进行调整，这也是为了锻炼白扬的组织策划能力，同样的也是为了锻炼白扬的用人能力……

褚笑是做人资出身的，本能的，有发现人才培养人才的习惯。对于白扬，也不例外，虽然白扬的情况与其他人不同，白氏可以淘汰员工，但是不能淘汰白扬，不过如果白扬是金子，褚笑现在就希望能让这颗金子能发光，白扬如果是珍珠，褚笑就不希望这颗珍珠在自己这里蒙尘……

白扬原本以为褚笑会满口答应，然后立即着手实施，没想到褚笑给了这样的答案，不过反过来一想，越是牵涉到对外影响的大动作，就越是需要做好全方位的准备，褚笑的冷静，反倒让白扬重新仔细考虑每个细节，这反倒也是好的。

之后整个一天的时间，白扬都将精力放在了计划书上，包括可行性分析，包括场地、流程、人员分配，每个部门的协作，以及每个环节，需要有一些什么样的收获……

这一次，白扬是编剧，白扬也是导演。

足足搞了一整天，到了下班的时候白扬的计划书还没有完成，以至于下班的时候白扬又理所当然的将电脑带回了家中，简单的做了晚饭，和褚笑一起吃过之后，又开始充满激情的投入到这个计划书中去。

到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书房中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一大堆烟蒂，满屋的空气里都飘荡着浓浓的烟味，穿着短裤拖鞋的白扬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做毕业论文的时候了。同样的充满激情，同样的不允许自己失败……

褚笑轻轻的推门进去，浓浓的烟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白扬一面慌手慌脚的灭了烟，一面反射性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两步冲到门口将手上端着一盘西瓜的褚笑推到门外，并且反手把门给关了：“怎么还不睡？你不睡，孩子可是要睡的。”白扬皱着眉头，看着褚笑端着的西瓜，心里又感动又心疼。

“少抽点烟……”褚笑被刚刚的咳嗽弄得脸色潮红，皱了眉头轻斥。然后一面拉着白扬的手到了客厅，将西瓜放她面前：“又熬夜又抽烟，吃点儿水果。我明天搞点儿清肺润喉的汤给你喝。”

这句话让白扬的感动瞬间从心底里溢满了全身“谢谢嫂子……”似乎每一次，当她真的感动的时候，那种不羁的痞子劲便从她身上远去，只留下一个呆子般的人，除了说谢谢，再找不到别的词汇。

褚笑突然想起白扬耍着流氓的时候的样子，那不羁的表情，那流氓的样子，和如今的老实，到底，哪一个更吸引人？

或者正是因为流氓的表面下有着那真诚单纯的心？于是更加让人倾倒？褚笑看着白扬乖乖的啃着西瓜，突然发出那样的感慨——无论自己是因为什么样的心态让她如此接近，抛开一切，如果两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也许自己依然无法拒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