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阿德里安主动提出受伤这件事用不着公开，但是在出入酒店的时候，可还是有媒体拍到了他缠着纱布的手背，就在意外发生的第二天，潼恩仍旧在报纸上看到了“《鬼妈妈》剧组出现意外，影帝布洛迪受伤”这样的标题。

不过好在阿德里安的伤势的确不严重，不然潼恩绝对原谅不了自己。

饶是如此，她还是准了整个剧组两天假，反正拍摄过程也进入了尾声，紧锣密鼓拍了这么久，休息几天也没什么。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完全没必要中断进程。”

走在街上，阿德里安对着身边的潼恩说道。潼恩这个导演相当难伺候，一旦坐在指挥的位置上，总是随和开朗的姑娘瞬间变身成为控制狂不说，拍摄时她也更喜欢一气呵成。这两个特性加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实际拍摄时间只能比预计中的快，绝对不能慢。如果当日的计划没完成，阿德里安觉得她大概会疯掉。

这下为了自己，她一下子停了两天，就算是影帝，也不禁有些愧疚。

“没关系。”潼恩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次出意外，可能也是我逼得太紧的缘故。”

“喵嗷。”

潼恩的话音刚落，脚边的西瓜小姐似乎是嫌弃自己被忽视了，很是不满地叫了一声，绿□□瞳抬起扫了两名蓝星人一眼，脚步一停，不肯走了。

这什么情况。潼恩哭笑不得地看着姿态优雅地趴在地上舔爪子的西瓜：“你又要干什么？”

说是放假，不过这附近也没什么好玩的。潼恩闲来无事就和阿德里安出门走走，已经憋了一整天的西瓜小姐非常不高兴，硬抓着潼恩的鞋带跟出门。它要是一只汪星人，出来溜溜很正常，但是溜猫这件事潼恩还从来没见识过。

而且西瓜小姐可是只会魔法的猫，智力也非同一般，跟在潼恩身边都不需要绳子，走哪儿跟哪儿。两个人一只猫走在街上，这倒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西瓜小姐呼噜呼噜几声，甩都不甩潼恩，一副我才是真正的大牌的架势。

阿德里安笑出声来：“它这是不想走了？”

“谁知道呢。” 潼恩可没耐心和它耗，直接弯下腰把西瓜小姐从地面上捞起来，西瓜怒叫一声，止不住地扑腾，潼恩语气一横，“你再捣乱！”

要发火了！猫咪大觉不好，只得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乖乖窝进潼恩的怀里。

今天潼恩穿着黑色的上衣，抱着西瓜小姐，猛一眼只能看到两只滴溜溜转的眼睛。看这幅样子，估计这一人一猫在家里也会很热闹，阿德里安忍俊不禁地摇摇头：“平时在家你们也这样吗。”

在家它更猖狂，潼恩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太惯着它了，现在西瓜的脾气越来越大，之前在《猫女》的时候它明明很听话的。”

而现在，连拍组镜头都得潼恩亲自上阵。阿德里安可是见过那个架势，要不是有场工那天带着牛肉干，当天的任务都不一定能完成。

阿德里安笑容一收，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口：“这么算来，你还应该谢谢工作人员你的牛肉干呢。”

但是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出了那件事。潼恩知道阿德里安的意思，她的目光落在男人的手背上，那一层纱布格外显眼：“一码归一码，道具没摆好这件事，绝对不能原谅。”

就在处理好阿德里安伤口之后，当天潼恩大发雷霆。说实在的，自小到大潼恩还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呢，训得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最后还是阿德里安和科洛拦了好几遍，她才没把负责检查道具的场工当场赶走。

“道具摆的没错，要不是科洛碰到柜子，东西是掉不下来的。”

的确是这样。潼恩叮嘱之后，工作人员认真地把场景检查了好几遍，直到确认无误后才开始拍摄的。但是，他在检查道具的时候，把那个柜子搬离了原来的位置。

原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拍摄的时候小演员不小心走歪了一步，绊了一下，导致柜子上面的东西掉了下来。如果柜子依旧放在原位置上，这惊险的一幕压根就不会出现。两个巧合造成了意外，归根结底，还是工作人员的责任。

可这也太巧了，负责这件事的工作人员也非常自责。况且看潼恩这个模样，她还在生闷气呢，阿德里安不由得柔声宽慰：“早在《幸运》你们就合作过，真的把他辞了，新找的还得重新磨合。再说这不过是一次意外，并不能代表什么。”

潼恩一挑眉，侧过头看向阿德里安：“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这幅模样，活像是受到挑战的女王，阿德里安只得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我不说了，你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潼恩得意洋洋地收回挑衅的目光，揉了揉西瓜小姐的脑袋，有些忿忿地开口：“再说了，受伤的可是你，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嗯，再继续下去，她估计又得生气。阿德里安也不再和潼恩在这个话题纠结：“我听说凯斯勒先生已经在纽约郊区买了房子。”

之前他就问过潼恩这件事，不过那个时候潼恩还在因为阿德里安的态度生气呢，直接凉凉地堵了回去。而现在……她点了点头：“新家的事情我压根没管，哥哥一手包办了。”

“你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没有，你想多了。”

“真的？”

潼恩抬起头，触及到男人揶揄的目光，颓丧地舒了口气：“好吧，有。我不喜欢郊区。离得市区远，我想我大概不习惯。”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她看起来有点失落：“反正不能在布鲁克林，那在哪儿都一样。”

对于潼恩来说，自己的家永远都只是那间不大不小的公寓，连妈妈在的南方都不算。虽说父亲的死亡和自己患病都是在那个小小的天地里，但是她觉得不管是好的记忆还是坏的，那都是她的宝藏。

想到这儿，潼恩一贯神采奕奕的眼睛都黯淡了下去。阿德里安看着她，沉默了一会，用平静的语气开口：“这就像是你上了小学，面对自己玩具一样的感受。”

“嗯？”

他的话让潼恩有些疑惑，她倒是不再难过了，反倒是好奇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什么？”

“你想想看，在上学前一天处理你心爱的玩具时是什么心情？”

“……我早忘记了。”

阿德里安勾起嘴角：“那你觉得呢？”

她觉得……既然都成了小学生，大概会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吃饭睡觉都抱着洋娃娃不放手了吧。小孩子要表现自己长大的方式，往往是告诉众人，他不再依赖于周遭的环境。玩具往往是首当其冲。

可是如果是潼恩，她怎么也舍不得。别家的孩子或许会扔掉，她肯定会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或许还会求肯给娃娃造一个小屋子，把它放进去，以示娃娃也要“单独生活”。

潼恩大概明白了阿德里安的意思：“你是说，我的老房子，就像小时候的玩具一样？”

“是。它没法陪你一辈子。”男人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总有一天你要把它封存起来。然后再过一个阶段……”

她或许就会忘记这个屋子。就像是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把小时候的玩具扔在了哪儿。这番话阿德里安没有说下去，但是潼恩自己也能想到。

“我明白了。”她长叹口气，“谢谢你，阿德里安，我不应该因为这种事难过。”

“人之常情。”见她表情好看很多，阿德里安也放松了不少，“凯斯勒先生又回到了纽约，是在忙你的新家装修的事情吗？”

潼恩才懒得管这些事，在肯翻来覆去的逼问下，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就干脆没再过问这件事。在她看来，反正自己的喜好哥哥都知道，让他随便折腾去吧，总不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她想了想，摸出了手机：“昨天肯还给我发了邮件，说是把装修进度汇报一下，我还没看……哦，看起来还真不错。”

“我可以看一下吗？”

阿德里安见潼恩一脸惊讶，不由得也好奇起来，问道。

“当然可以，装修的好快，已经大体成型了呢。”说着，她把手机往阿德里安的方向挪了挪，共享一块屏幕，“这是客厅吧，应该？”

鉴于身高差的问题，潼恩拿着手机，阿德里安不得不弯点腰才能看清屏幕，保持着这个姿势有点难受，男人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的确是客厅，凯斯勒先生的品味真的不错。”

装潢大方又明亮，风格与布鲁克林拥挤的公寓完全不同。潼恩想，哥哥大概是觉得，住在敞亮的屋子里，她的心情波动也会少一些。

而且，看这风格，潼恩还蛮喜欢的：“就是不知道卧室会是什么样子的，哥哥没发过来。”

说着，她收起手机，侧过头说道：“一定要是蓝色的墙，呃——”

阿德里安的面庞就在自己的脸边，她这么一转头，正对着男人的眼睛，让潼恩一时间忘记自己该说什么。而随后涌上的情绪，更是让她开不了口了。

刚才她完全没料到两个人离得这么近，男人的脸近在咫尺，潼恩甚至能看到阿德里安瞳仁的细微变化。她本能地想要退后，但是他还拽着自己的手腕呢。

“你——”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又同时消失。这还是潼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阿德里安，近到呼吸可闻。连拍戏的时候他们都从没离得这么近过。

“我向你道歉，潼恩。”再次开口的是阿德里安，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姑娘，潼恩闪烁的目光让他心生一种松开手她就会消失的错觉，“关于……之前的冷淡。”

“没、没什么。”潼恩摇了摇头，磕磕巴巴地回应，“嗯，反正……”

“我只是不知道是否该这么下去。”

对面的姑娘僵了。

阿德里安叹口气，目光澄澈，低沉的嗓音中写满了决心：“是我冒失了。潼恩，从第一次见——”

“喵嗷！”

就在潼恩屏住呼吸，想要听阿德里安接下来说什么时，挤在两个人中间的西瓜小姐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一爪子直接糊到了阿德里安脸上，然后挣开潼恩的怀抱跳到地上。

这么一下，潼恩总算是摆脱了刚刚的距离，尴尬地蹭了蹭鼻子：“我刚才……不小心用了力。”

她一紧张，抱着猫咪的手一用力，西瓜小姐自然不乐意了。好在它也知道分寸，只是拿肉垫拍了阿德里安一下，没有亮出自己的指甲。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但当看到潼恩讪讪的表情时，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潼恩小心翼翼地问道。

气氛全没了，就算是他满肚子的话，现在也说不出口啊。阿德里安苦笑几声，退后半步，没有再继续下去：“没什么，我送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