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佳以前只是有点丰满,如今估计心情和营养都好,胖成了一个球。她说话越来越自信,有点大姐大作风了。钱唐刚鼓励她最近也全款买了套小公寓,但车还开着我送给她的那辆。
比起秀佳,蔡琳珊又迅速恢复到原先的瘦削。从上次的流产后到现在,她明显得有点老了,倒不是说脸上有褶子什么的,只是那种可爱的日系风格穿在蔡琳珊身上再也不适合了。
她告诉我“又”和男朋友正式分手了,现在他们只是在 cyy 上下级关系。我听了后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我做人一向讲原则,不爽的时候你跟我讲没用的东西那我就只能不搭理你。
她们问我东问我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躲在沙发下瑟瑟发抖的智障,笑着把它揪出来抱在膝盖上。又聊到了叶珈蓝,两人都一致认为,如今的叶珈蓝比以往更放得开了,简而言之就是突然间好像就不拘束了。只有把自己不当回事的人,才有娱乐精神。
我一边怀着巨大的秘密只想自己待会,一边异常感激她们能继续忍受我还围着我说话。比方说,我现在就想和钱唐在一起,可惜家里热热闹闹的,他这人又不知道在哪里。我担心我看不住钱唐,他就出点什么事。这话说来真难为情,都羞愧了,但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等再回过神来的功夫,智障已经在这俩人手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蔡琳珊怀里。小黑猫估计很不舒服,但依旧乖乖地趴着,只长长的黑尾巴在她膝盖上烦躁地扫来扫去的。
我刚想制止,她们正聊到了所谓的危机公关。听到危机这俩字,我终于勉强打起精神。
危机,我自己现在面临的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危机?
cyy 在被钱爷最初确立的时候,规矩就立下了。最关键的不是新闻本身,是这个艺人内心怎么想的。艺人不把新闻当成事,就可以请示钱爷后再斟酌处理。毕竟新闻基本都是过眼云烟,压下去就没了。但如果艺人内心会把新闻当大事,感觉受到伤害,我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帮她坦然面对,减少一切伤害。总之,做这个生意一定要保护艺人,凡事想在他们前面——
秀佳话风一转,突然望向我,她问:春风,还记得当初你入行时吗。我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如果有什么□□流出,你会想第一时间内澄清?记得你怎么回答吗?
记得个鬼。上个学期我为了冲gpa,论文洋洋洒洒含泪含血地写了五万字,查找的资料比两个枕头都厚。但现在几个月过去,连摘要都不记得几个大字。这么陈年烂谷子的事情,我肯定更没印象。
现在我只竭力摆出一个轻松面孔,再梗着脖子摇摇头。
秀佳笑着说:你当初说,随便和谁传绯闻,你不在乎。但绝对不能和钱爷传。你的原话是,其他人都无所谓,只有钱唐不可以。春风,你说你性格多倔!当初喜欢人家不得了,偏偏永远不让人提!
秀佳在朝我笑,唯独说到钱唐名字的时候,她三次都用余光严厉又警告地看了一眼蔡琳珊。而蔡琳珊没说话,继续面无表情地摸猫。
突然间,智障哈了一声,龇着牙努力挣扎要从她怀里跳出来。
我顺手就接过它,借机要去哄猫,直接跑到房子外面。
闷,真是闷。
现在的温度还是能穿夏装,夜凉如腌萝卜后剩下的水。我只是感到大脑和肚子都很闷,因为都装满秘密,就不能靠吃泻药解决。因为担心在家门院子遇到客人,钱唐肯定要喊我过去陪他应酬。所以先绕到院子外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想自己待会。
在走路的过程中,智障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焦虑,开始在怀里不安扭动。我手里还拿着之前握着的一个水杯,只好原地站着单手换 n 个姿势抱它。但它挣扎得越来越厉害,还不停地喵喵叫。
我突然间也就失去所有耐心,想把智障放回到地面。它不喜欢我抱,那随便,爱去哪儿去哪儿吧。给你丫自由,姑奶奶不伺候了。
手刚要放开,猝不及防的却听到钱唐的声音传来:这里没有墙围着,你不怕它逃走?到时候后悔,可不能发动我的客人为你找。
不夸张,我心跳在半秒内猛地就加快了。愕然抬头,身处偏僻角落狭小且黑暗,几乎没有任何直射灯光。等眯着眼睛看了好大一会,才从一个燃烧的小红点里勉强辨认出他的方位。钱唐正一人靠在楼房旁边那即将被园丁挖掘走的枯紫藤树旁,从容地抽雪茄呢。
也不知道他独自站了多久了,从我这个方向,只瞧见到半个不清楚的影子。
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钱唐自己请来的客人,他为什么独自在这里,不去迎接和应酬了吗?四周很静,但我却感觉自己刚加速跑完一万米,全身都软得喘不上气来,脱口而出就想问是不是他感到身体难受啊。
但所有的话到临头,又生生忍住了。我只深深吸了两口夜晚的空气。镇定,操姑奶奶我要镇定点。冲动是魔鬼啊。
如果钱唐感到身体难受,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而我俩都对家附近的地点了若指掌,没准他出现在这里,只是不想被人打扰。我也要像医生说的那样,保持平常心态,保持积极心态,保持冷静心态。
不管怎么说,要先咬紧牙关忍着这秘密。
于是我没有立刻靠近钱唐,怕自己像个絮絮叨叨腿脚不好的小老太太似得去关心他。但依旧把小猫放在地面,小黑猫胆子虽然小,还是有探索环境的好奇心。可惜每次抬腿想逃走,都被我不客气地拦住。再后来智障也烦了,索性在原地草坪中老老实实地蹲着,眼巴巴地望着我。
真的是话只要不给问出来,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怨多少惶恐。等待过程中,我已经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越想越绝望。而钱唐在不远处安静抽完一根烟,终于自己朝我走过来。
怎么跑出来啦?他问我,语调特别平常,感谢老天!
我竭力摆出一副很不耐烦很想吵架的姿势:溜猫呐!怕他继续追问,赶紧说,那你自己刚蹲那儿是想着造反么?
钱唐淡淡地说:我在想事。刚刚在想,今晚的客人已经全到齐,到了添灯开宴的时刻。待会我走进去,该和什么人说什么话,该先去找谁后去找谁说话。如果他们拒绝我的要求,我该怎么做。而如果有人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能收回来什么样的条件……大概察觉到我哑然的表情,他自己笑了下,简单说,诸如此类的事情,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
我其实对他这种作风并不奇怪,呆呆问:你整天都这么动脑子,还有什么你想不到的事情吗?
其实这问题一问出来就后悔了,我那么傻真应该现场扔个手榴弹和它一起爆炸了!
钱唐却很干脆地承认:当然有。
我心跳又开始加快。
那,那是什么事情呀?
他回答得极快,简直都没有半分犹豫劲儿。
比如,我以前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结婚,此刻还会被逼生子。
我听了后不由迅速地塌下脸,即使以如此低落的心情中都有点隐隐冒火。这人怎么能永远都这副死德行啊!他是不是想气死我啊!
钱唐虽然看不见我愤怒的表情,但肯定忍不住微微一笑。随后他又故意问我:但你不认为,只有发生了这等无法预料的变故,人生才变得更有意思?
完全不觉得!!!你脑子里全部都是垃圾!!!
他终于笑出声来,把气鼓鼓的我从地面拽起来,没有再说话。钱唐的手很暖,牢牢牵着我准备回那热热闹闹的屋子。而走了几步,我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他。钱唐停住脚步,奇怪地嗯了声。
现在已经靠近家,环境比刚才亮了不少。我发现自己手里抓着杯子,那里的水不知道何时已经全部都洒到了地上。
我闭上眼,想起最初对钱唐的执拗心情。
在以前,那只是干净的、滚烫的,毫不设防的一整杯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散开、晕染,温度冷却,液体挥发、再没有了原先的单纯饱满,甚至可能在中途还被碰撒了不少,最后有些又渗透到了地底下看不见的地方。
杯子空了,我慢慢长大,多蠢多情愿的百般鲁莽作死,期间也看着钱唐对我花样百出的态度。但是,我心里一直很确定,自己对钱唐的感情从来没有丝毫减少过。
你一定要等我……等我,我来保护你……我压住声音里的颤抖,严肃地说。
但其实我也不知道等什么,我该等什么。以前总想着,只要给我时间,我以后肯定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他,就像他对我这样。到时候我俩一个好一个坏,搞不好联合起来就能统治世界了。但是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我想咬牙独自煎熬,但未来好像只会越来越糟糕。
钱唐默然无语,过了会转身,但同时危险地抬起手。
那动作简直太熟悉了,他显然是想伸指弹我脑门。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然而这人落手处却是无辜的猫脑门。钱唐下手向来不轻,怀里的猫被弹得又直接哈了一声,将毛茸茸的脸扎在我脖子里委屈地呜咽,估计这辈子烦死全人类了。
傻兮兮。钱唐淡淡地说。也不知道是说我,还是说猫。
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没再说。而在我俩一起进家门的时候,钱唐突然当着别人的面吻低头吻了一下我的唇。
要乖。他轻声说。
我恍惚记得,钱唐从最初就最喜欢对我说这句话。
记得小时候和同学玩过一个游戏,叫大富翁。
那里不仅有个小美和阿土伯,还有个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的衰神角色。反正,如果你在游戏中途不小心碰到了衰神,它就会像夏天的蚊子样一直嗡嗡嗡地跟着你到地狱,然后吧,做什么事都各种倒霉。
但那个衰神也不会永远跟着你,游戏里跟一会就自己走了。我怎么觉得,自己整天都能撞到那个衰神。还是说,我自己他妈的就是那个衰神本体啊。
上过大学的都知道,学生都是根据第几周来算时间和考试。但现在,钱唐生病了,这种计算日期的方式又在现实生活中沿用,我认为无比残忍。
因为没有提出反驳意见,毕业论文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周教授了。他一个电话把我叫到办公室。
你毕业论文选题是这个?附条件不起诉制度分析的构建和研究?周教授盯了会我交上来的大纲,这个论文可以直接成为硕士选题。但你自己要挑战,我当然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丑话先提,既然跟着我做论文,很难。
很难。我顺口帮他接下去。
周教授皱眉看了看我:你这么爱接下茬的女同学也真罕见,我们全院的老师都知道你这么一号人物。
我很有尊严地没吭声。
每个人上学的时候,不一定幸运地碰到自己喜欢的老师,但肯定能碰到自己讨厌的老师。我个人不太喜欢周教授,他显然也不怎么喜欢我,这事估计完全没有解决的余地。虽然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周教授偶尔赏脸对我皮笑肉不笑一下,但笑了也没用,依旧是个笑眯眯的丑八怪。搞不好也是周教授自己这么八卦,对别的老师说老子的坏话。
中午的办公室没有别人,只有周教授继续慢悠悠地用嘶哑的声音说:我很少带女学生,但因为认识你家先生。他之前卖了我个大面子,所以现在让我选中的你。
谁?我一愣,万万没想到钱唐也牵扯进来这事。
周教授似笑非笑,可惜他的脸实在太大又太难看。
你先生估计知道,如果我作为论文评判老师,答辩时肯定会给你打低分。但如果让我成为你的论文指导老师,就不会了。随后,他再正色说,李同学,如果你对明年的荣誉毕业生很感兴趣,就多用心在毕业论文里。毕竟在 a 大,你的能力像蝼蚁一样——
我以为他要说不值一提或者微不足道
结果,周教授慢悠悠地说的是:只有作出成绩,才会被我认可。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这是!
从学校里出来后,我自己又在门外发呆站了好大一会。因为无事可做,又直接掉头把车开去空手道馆。
长达一个小时的热身活动,我特别专注。唯独训练踢腿的过程中,我正发着全力,但突然半空中收势。对面陪我练的教练估计以为我在做假动作,全神贯注地防范。结果没想到我真踢空,他往后一退,差点踩空。
李春风?怎么了!他朝我大吼。
我没说话,知道刚才腿部太用力把袜子撑了一个破洞。
一个怪现象,现在的我明明回家比钱唐早。但我就是会一直在外面磨蹭着,拖拉着,算计好时间然后等着和他一起进家门。这是为什么呢?我以前没事是最喜欢蹲家里,因为是个肤浅庸俗的人啊,见识过经历过的也不算少,但还是觉得最快乐的事莫过于在家里光膀子发呆嗑瓜子。
但现在,我受不了这寂静。甚至有的时候,我嘴痒想跟钱唐再吵吵架,然而张嘴就感觉自己要发出小狼狗似的呜咽。太丢人了,我总是忍不住又想这人还能陪我多久,越想感觉这辈子也没这么惶恐过,手足都开始发冷。
自从知道钱唐病情后已经一周过去,他的所有言行如常,也看不出有什么身体不舒服。他是非常能忍耐和能控制自己的人呢。只是,我也知道钱唐最近起床和梳洗比以往速度慢了很多。他自己没察觉,但我很清楚的看在眼里。在以前,钱唐基本都是一睁眼就立刻坐起来,行动力无比快速的人,好像很少有他不清醒的时刻。而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觉得钱唐铁皮金骨,不会困,也不会累,也不会伤心。
而早晚也必须去劝钱唐把药吃了。
最初,我面色灰败地坐在客厅发呆,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谎言骗过他。但还没等我想好,钱唐自己练完字倒墨水正好悠闲路过,也看到茶几上摆着的药和水。他表情没有什么异样,只是目光在我脸上一扫。但没等我说话,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拿过来杯子直接把药吃了。
他甚至都没问那是什么药。
我简直异常吃惊,哑口无言地望着他背影发呆。而钱唐沉默了片刻,转头又问我:家里以后要买套吗?
这话我自己想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指的安全套。钱唐大概先入为主,以为我现在喂他吃的药,是帮助他,不,是帮助我俩有孩子的。而他的态度显然表示,钱唐愿意接受治疗,这已经是妥协了。但他依旧不想要有个孩子,这个大混蛋!
但我也不知道是该继续生他的气,还是松了口气。现在的我总感觉很迟钝,可能越来越迟钝,整个人不咸不淡的。前几天那个小动物协会的那男同学给我打电话,我心里也就是个哦字。
毕竟,现在这时候,我还能说什么呢?
没几天,我真的按照钱唐的话,浑浑噩噩拿来一个安全套,对,是拿的。校园里最近举办个艾滋病宣传日,各种喜气洋洋地向路过同学发安全套。我得说,这玩意在大学学校里特别受欢迎,因为那些人抱着的满满一大盒子很快就发完了。有些同学甚至特意来回走了道路两次,就为了免费领两个。
等晚上回去,我和钱唐不由都好奇地研究了一下。他的脸在灯光下有点恹恹,白里发灰。我眼都不眨打量着他,但在钱唐抬头时又赶紧难受地扭开目光。
劣质品。他评价说,怎么做得这么厚。
很厚吗?我也心不在焉地嘟囔着,从小纸包里用指尖提起来那黏黏糊糊的透明东西,第一个感觉是好恶心,不厚呀,感觉这做的已经挺薄啦。但怎么用这个……对了,你怎么知道安全套是厚是薄啊?咱俩不是没用过吗?
看我忍不住提高声音,钱唐立刻又不吭声了。
过了会,他居然微微一笑,低声说:那些嘛,都是遇见你之前见识到的事情。
他这个答案我显然并不满意,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并不太生气。但还是装得特别恼火地把那玩意摔在他身上,再扭头狂瞪他。为什么现在这时候,钱唐还总能轻而易举地刺激我呢!屈辱。
钱唐安慰性地拍拍我的手,他双手悠悠地枕在脑后,完全不害臊地吹嘘:特长生,我以前确实广受欢迎。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想当年在南方上过三年的小学,每年都能收到几条女同学自己织的围巾,甚至还收到过毛衣。但现在北方的小孩子们,好像都已经不像我小时候去时兴这套。
我冷笑着告诉钱唐,其实现在的小屁孩子还是流行说织毛衣织毛衣的。不过,这话已经不是原先的意思。只有为了傻逼才织毛衣。
他也不生气,只是笑说:幸亏当时我什么也没收,多年后侥幸逃过一劫,完好无恙在你面前。
我再皱皱眉,扔了安全套后没继续那个话题。
其实钱唐现在刺伤我的,绝对不是他的任何话或者任何态度。我现在用文雅的话说,基本属于求医无方,即将面临生离死别。此刻,我恐惧又很认真地想过,真的,我现在要不要去求着钱唐给我留一个孩子。
上学期在检察院实习那会,我们碰到了一个特别奇葩的实例。简单来说,是一名很年轻的贪腐官员在审理期间,畏罪用刮胡刀自杀。其实吧,他压根就不是重要角色,真量刑定罪也没几年,但心理太脆弱居然一次性就自杀成功。在当时,整个检察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疯了,准备侦查追究看守所责任(那里可到处都是摄像头啊!)。
但那个年轻官员五张多快绝经的母亲比起接受儿子的死讯,比起上访或者大闹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反而先冷静地在本城内开始四处咨询试管婴儿,甚至还问书记员头上。
而且,她还真又怀上孕了。五十多了啊!!!
她说: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也要给丈夫家里再留一个儿子。
这行为多么荒谬!当时我觉得简直就是神经病行为,送去强制医疗都没准能成。而到现在,我也依旧觉得可笑。但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也在隐隐地想相同的事。
如果一切真的无法挽回,能不能让钱唐给我留个孩子呢。因为……生命需要时间,时间就是机会,小孩子长大了以后就会像他,我也不会那么无力承受。
但真的又没法深想,我现在一想钱唐得病这事就感觉整个人哆嗦,浑身打着摆子的颤抖,感觉自己正在崩溃。而且最近总隐隐约约听到耳边有那种轰隆隆的声音,低沉的,遥远的,没准是从我内心深度正在坍塌的巨大声音。
而在那个古怪又自私想法成型前,我这两天还不得不压着烦躁,跑到周教授那里报到继续去改自己的论文提纲。这事其实网上就能解决,他确实是在千方百计地刁难我,但我也确实是没地方可去。
法律界的圈子特别小,但凡混出名声来,律师和律师就算没见过面也知道名字。彼此大学里的老师更是如此,a 大的法律系在全国还是首屈一指,我经常在周教授桌子上,看到各种稀里古怪的名片。
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属于难听的,直到有一天看到了个叫史大佗律师的名片。瞬间,我感觉自己久违的笑声像杠铃样响亮和刺耳充满整个教师办公室的崭新楼道,声控灯都被我震亮了。
史大佗,史大佗,唉,也不知道这人恨不恨他父母,但我想自己这辈子可终于算是能瞑目了。
没在周教授那里待多久,就又被他那张奇大的丑脸轰出来。我扭头去超市里买了不少食材才回来,而回到家。钱唐居然罕见地在家,他正坐在沙发那里有一搭没一搭逗着智障。
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虽然表情轻松,但开始无意识皱着眉头。
我指望今天听来这么可笑的名字,肯定能让他露出淡淡笑容。钱唐和我都喜欢很荒谬很暴力的事情,之前我俩讨论装修新房卧室里的洗手间,他还扬眉建议我,要找脑部血浆溅上去后,警察不会轻易察觉到的瓷砖颜色。
是啊,当时我们谁也不敢确定我俩有天吵着吵着架,会不会急眼真打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