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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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按着礼数自然要走亲访友的拜年,安晴清早便起来打点身上,特地选了件烟霞红的缎面小袄,底下配着浅银红的裙子,外头同样搭了一件大红色的猩猩毛外氅,意在取一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连首饰也特地挑了一对蝙蝠样的金钗,配着蝴蝶式样的大钗拦在前头,额上又戴了条大红压金线的吉庆双福抹额,不可谓不喜气盎然。

刚打扮好出了屋子,便有媳妇来报说林家带了凤儿拜年来了。安晴忙去前厅迎客,和林非互道安好之后,又与柳氏拉着手话了几句家常,待顾家二老到花厅里坐下了,便带着凤儿上前磕头。凤儿在家时定然得了柳氏指点,今日磕头时做得一板一眼,吉祥话也是说得流畅无比。顾家二老喜得连连称善,又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包和小金果子给了出去。凤儿还小,见了金闪闪的小玩意自然喜欢得紧,于是又抱着顾夫人腻在一处撒了半天的娇,再由安晴抱着说了几句亲密话,才又交还给柳氏带着。

两家人又拉了几句家常,安晴便和林家三口一齐出了门,又在门口道了别,自己带着人乘了软轿便往裴家去拜年。

没成想走到一半正碰上裴靖的轿子,含秋喊停了轿子,又打着轿帘笑着问她:“小姐,前头就是裴少爷的轿子啦,咱是路边少停一停,还是就直接避一避呀?”

安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玩着腰上佩的络子微笑,身子却借着掀帘子看外头的功夫微微向一侧偏了偏,恰巧留出个一人宽的空间。含秋于是嘻嘻笑了一声,低声吩咐将轿子靠边停了。刚停下,裴靖便猛地掀起帘子,带着一股子寒气挤了进来。

安晴低呼一声,又埋怨他道:“不是坐了轿子?怎的身上还是这般凉?”边说边伸出手去包着他的大手要为他暖着,触手却发觉他手指依旧温暖,于是讪讪收了手不说话。

裴靖却笑嘻嘻地反拉住她的手握着,又点头满意道:“真好,都是正月了,你的手仍是带着暖意的,不像以前冰得吓人了。”说着挺胸昂首,做出一副斗胜了的公鸡的模样,洋洋得意道,“还是我厉害吧?”

安晴心里虽觉着万分甜蜜,嘴上却轻啐他道:“是,裴公子最是厉害了,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通!”

“那可不是!”裴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昂着头洋洋得意,又探过身子轻轻亲吻她耳廓,笑道,“今儿个大年初一,我这个未来的半子自然要着力表现一二的,没成想在路上先碰着了我家亲亲媳妇儿,这倒是老天感我心诚,给我个意外的甜头啦!”

安晴于是轻推他一把笑道:“没个正形!莫总说这些玩笑话,仔细被外头人听去,暗地里又笑话你。”

裴靖笑眯眯地浑不以为意:“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怎还会笑话我?再说了,他们要笑,却要笑我什么?笑我诚心感天动地,抱得美人归么?”说着又揽过她来,探身便要去一亲芳泽。

安晴忙挡下,红着脸低声嗔道:“你还来!昨日你在园子里……我嘴上胭脂全被你吃了去!今日又如此,叫人看去像什么样子……”

裴靖想着她是要往自家去的,若是仪容上叫裴夫人挑出什么错来却是不好了,于是只得悻悻罢了手,只撑着身子笑眯眯看着她,目光不住在她唇边、脸颊边流连,而后又眨眨眼睛,慢慢向下。

安晴轻叱一声,恼得连连使帕子掷他。

裴靖笑得直打跌,又轻轻在她发际一吻,道:“正月十五,我在你家北角门那候着你,夜里冷,记得穿多些。”

安晴含笑应了,裴靖又留恋地看她半晌,方掀帘子出了轿子。

两列队伍停了半晌,便又各自分道扬镳,然而各人的心情却是不一样了。

到了裴府,安晴规规矩矩地叩头拜年,裴家二老面上自然也都是一片热络,待她起身便拿出预备的一封厚厚的红包给她,又拉着她说了好些亲密的话才放开。安晴察言观色,见裴夫人面上仍是有些僵,便也绝口不提裴靖的事,只说要裴夫人抽空多去顾家坐坐,顾夫人想她得紧云云,裴夫人嘴里道着一定,然而两人心里头都省得,这句话却是白费的。

临行时,裴老爷却对她极不可查的眨眨眼,安晴晓得裴老爷是要寻机会替她说些好话的,心里头顿觉轻松许多。

从裴家出来又去拜会王家惠家等各家大户,一天下来,安晴只觉脚踝生疼,腰间发紧,脸也笑得有些僵硬,到得家里忙就进了屋子躺着去了。因是累得狠了,她后脑刚挨着枕头神思便迷糊起来,顾夫人却仍不让她得闲,听她回来了便喜滋滋地过来拉着她说,裴靖又送来什么什么,说了什么样的话,又是多么合她和顾老爷的心意。

便连青衣都跳到她脚边,一板一眼地坐着冲她喵喵的叫,似也在说裴靖的好话。

安晴于是撑着头苦笑道:“娘,您总跟我说他的好有什么用?并不是我看不上他,而是裴姨看不上我呀!”说完又觉着这话太硬,忙又笑着撒娇道,“娘,我今儿个实是累得狠了,您便让我现在睡下可好?有什么,咱明日再说罢!”

顾夫人一愣,抿着嘴角低声答应一声,住了住又轻声道:“娘其实是想同你说,福官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和你爹都是极看好他的,所以也连带着也希望你多信他几分。然而若是你因他受了什么委屈,我们却是不依的。阳儿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只需说与我和你爹知道,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安晴躺在床上撑着头闭着眼,仿佛已经沉沉睡去了,顾夫人于是又坐了半晌,方默默走了。

待一觉醒来,母女俩竟似都忘了这事一般,只一劲闹着今儿个赶庙会、明儿个酬神拜佛。母女俩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处说着不相干的闲话,倒把顾老爷嫉妒得够呛,直揪着胡子叹女大远父,叫他一个人被冷在一边,单看着她们母女亲密不断眼热。顾家母女一听自然又都乐做一团,转日便又带着顾老爷一齐去郊外踏雪赏梅,端得是风雅闲适,自然也大大抚慰了顾老爷一颗受伤的心。

如此热热闹闹的,日子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

这日安晴吃了晚饭便到屋里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外头又搭了一件深玫红色的大氅,因没有绒毛滚边,在夜里穿着便也不甚打眼。都收拾妥当了,安晴便信步走到园子里靠角门的地方闲坐,心里想着怎么当初和他约的时候也不定个准日子,此时说不得便又要等了,只盼今晚老天眷顾,莫要刮风落雪才好。

正低头想着,突然身后有人将她猛地打横抱起,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心知这般浪荡的举动除了裴靖也不做第二人想的,于是便也不慌。只死命扳着他手,又推他胸膛,满面怒容地嗔道:“这是做什么?快放手放手!”

裴靖抱着她权作未闻,却是不向角门的方向走,转而将她扛在肩上,搭手翻墙出了院子,又猛地拎她上马令她侧坐于马上,不待她有所反应自己便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而后方伸出两手挽着缰绳笑道:“好玩么?今日我便是要做一晚的采花大盗,劫你出去风流快活的!你怕么?”

安晴自然害怕,不过不是怕他,而是怕胯|下的这匹黑马。她一个大家闺秀,又怎会起意去学骑术一类的东西?是以她现在战战兢兢丝毫不敢乱动,见裴靖坐上来之后便不及细想,伸臂便抱住他腰,身子紧紧贴着他,不敢有片刻放松。

裴靖见状不由忍笑道:“看阳儿这样子,我以后应当频繁带你骑马才是。如此这般,阳儿才会主动投怀送抱,让我软玉温香抱满怀……”说是这样说,他却是腾出一只手来抱紧她腰,只用余下的一只右手控缰。

安晴忙又抱得他更紧些,而后惊魂未定地问他:“你一只手可以么?”

裴靖洋洋得意:“小菜一碟,于奔马上拉弓射箭也是行的。”

安晴这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他:“小心些,我有些怕。”话刚说完,裴靖已是策马出发,安晴不由又是低叫一声,忙又紧了紧环着他的两只手臂,胸口不断起伏,仿佛立时要把心肝给吐出来一样。

然而待跑了一会,她便体会出骑马的好处来。这匹黑马端的是一匹两驹,迈蹄跨步都极有规律,跑得也是平稳得紧。安晴很快便适应了坐骑的律动,也便因此得以分神去感受身外之物。骏马疾驰令得劲风拂面,她身后宽阔的胸膛也为她提供了无限的庇护,渐渐的,有一种莫名的豪情快意自安晴胸臆直传至四肢百骸,她不禁绽出一个笑颜,死死抱着裴靖的双手也渐渐放松了。

裴靖却低声提点:“莫张嘴,仔细吃了冷风,肚子里不舒服。”

安晴不禁失笑,能于这般写意的时刻说出这等煞风景的话来,他也真是个人物了。然而腹诽归腹诽,她仍是乖乖抿紧双唇,又使袖子盖住口鼻以求稳妥。

裴靖见她如此,又在她身后低低轻笑,而后纵马轻跃,带她上了山。

山上为保渔人出海平安,特建了座妈祖庙镇守一方。为方便渔人上山祈福,乡里间曾集资修了一条宽阔的土道,是以裴靖借着皎洁的月光纵马上山倒也没费多少力气。只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一马便已顺利到达山顶。裴靖抱着安晴下马,又指着山下笑问:“好看么?”

安晴依言望去,便见山下点点灯光闪烁,绘成一条金灿灿的银河,同头顶上因为满月而略显稀疏的银河相映成趣,仿佛头上脚下是两面镜子一般,她一时不由痴了。

突然一处光芒大胜,却是山下一处四四方方的院落齐齐升起近百盏孔明灯。这灯不似寻常,竟浮到稍过了房檐后便停住了,平平地飘在空中,组成个硕大的出水芙蓉的形状,百灯齐聚,端得是明艳非凡。安晴不由啧啧惊叹,又偏了头眨着眼睛笑问裴靖:“裴公子,不会是又你的手笔吧?”

裴靖笑,又做出副惊恐万分的样子来,缩着肩膀回她:“呀,竟被你看出来了!嘘,不要说,这是我特地选了个这样的景致,送给旁的一位名叫阿荷的姑娘的。——呀呀,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若是被我们家母大虫知道了,定要罚我跪洗衣板的!”

安晴也笑,握着他手郑重道:“林公子放心,奴家定不会将你的心意告诉旁人的!”两人竟都已猜出来,这成群的孔明灯是出自林非的手笔。

安晴是因着凤儿之前同她泄了密,道说林非要为柳寄荷做一盏大灯笼才联想到如此。这孔明灯和灯笼相像,又组成了个荷花的形状,两相比较,她这才确定了这景观的归属。然而裴靖又怎么从一朵荷花便想到了林家的?安晴笑过之后,自然疑惑地看着他,裴靖摇头,指着灯海下方的院子笑道:“那一处是林家的茶场,茶场空旷,又离林家甚远,确是个准备‘惊喜’的好地方。再着说了,你既然都认了凤儿做干女儿,我又怎能不好好了解下我家干闺女家里的情况?”

安晴听了自然又啐他:“哪个又成了你干女儿了!”说完便知他下面的话要愈发的不正经起来,忙抬手捂着他嘴,笑道,“看灯呀,莫说话了!”

她的小手不轻不重地盖在他嘴上,裴靖闻着她袖间和手上若有若无的暖香,感受着她手心的柔软温暖,不由心旌神荡,恍恍惚惚捉着她手心连亲了好几下,方又捏着她两只手拢在怀里,拥着她一道看着山下夜景。

安晴早懒得计较他这些小动作,何况她心里也不是当真反感的,于是也只做不知,只笑看着那一片荷花灯海。又过了片刻,那孔明灯毕竟只是薄纸糊的,又经了风吹,便竞相地燃起一簇火苗,纷纷灭了坠下地去。

安晴连连叹息,心里头暗道一句花无百日红,又确实叹服方才的胜景,于是侧着头含笑回忆半晌又抬头问裴靖:“你猜,林公子是怎样教几百只孔明灯都同时燃起的?”孔明灯燃放的时间本就不长,这几百盏灯若是慢悠悠的一次放出,单不说场面不够宏大够不上惊喜一词,只怕待最后一盏放出来,第一盏也差不多灭了。

裴靖偏着头想了想便笑道:“今儿个晚上几乎无风,他是占了天时的。在这等条件下,单我现在琢磨着便有好几种。比如将白磷点在烛芯上,再在四周燃起几根火把待它自燃,这般无火自动的场面应有几分神奇的。又比如搓几根引线一一接在灯芯上,到时一并点燃引线,嗤嗤声齐响,却也甚是壮观。——不过么,咱们嘴上说说容易,这位林公子能将这胜景分毫不错地展现在咱们面前,确实可见用心良苦。”边说边笑着负手点头,似是赞叹这位看起来极重实际的林公子也能起了如此有情致的心思。然而待话说完又状似无意地看着安晴,好像极在乎她是什么反应。

安晴低着头听他说完,便抿着嘴赞他道:“你肚子里的鬼主意倒也真多。”

“那是,若论歪门邪道,又有谁能强过我去?”裴靖见她面色如常便松了一口气,展颜一笑,又重新抱起她上马,道:“去夜市看看吧,今日那里定是热闹得紧的,我请你吃糖人儿?”

安晴嗯了一声,极自然地抱着他细腰,又将脸贴在他胸膛靠着,柔声道:“下山路难走,慢些呀。”

裴靖忙不迭地答应一声,索性半松了缰绳,溜溜达达地引马下山。

清风朗月,又有软玉温香在怀,裴靖深深呼吸,心底不禁有了个很俗气的愿望。

安晴听着他怦怦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无穷的热力,不由把脸藏在他胸前,偷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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