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入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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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渐渐频繁,闪电似利剑般把城外的天劈开。

左阜城几人不再搭理余杭亦,招呼着后面的人赶紧报名。余杭亦扭头跟已经报上名的壮汉说:“劳驾,能不能帮我把石锁放到背上?”那汉子没说话,往旁边让了让。他瞧出军爷不喜欢这人,以后要跟着军爷混饭吃,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得罪军爷。

“我帮你好了。”兰花指少年把包袱紧了紧,在余杭亦刚想开口婉拒的时候,已经单手将石锁拎了起来。他一手抓着石锁,一手翘着兰花指理了理因为弯腰而弄乱的发丝,漫不经心地问:“我说这位小哥,你不弯下腰,我怎么把它放你背上?”

“哦,哦,多谢。”余杭亦赶紧回过神,背对着少年弯下腰。石锁放到背上的那一刻,尽管他做好了准备,还是差点扑到地上啃一嘴泥。

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要保证自己不往前栽,脚步就必须放慢。

“你还是算了,照你的步速,别说到辕门,就是出城门,也得到天黑了。哎呀,这天闷热的简直要我的命。”少年伸手把石锁给余杭亦拎下来。余杭亦直起腰,觉得骨头都要断开了。

“喂!耳朵聋了是不是,叫你几声了?”左阜城走过来,指着兰花指少年说道:“行,没想到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两把子力气。你站到我后面去吧。”

他回头看见除了一身汗的余杭亦,露出嘲讽的神色:“别勉强自己,有的人真的不适合上战场。瞧你的模样,说不定还能找个男人养着呢。”

他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不过来报名征兵的都是些不知礼数的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

“是不是只要我背着石锁,在天黑之前到了辕门就行,不管我怎么走过去?”余杭亦安安咬住内唇,不能动怒。上一条命已经吃过脾气暴躁带来的苦果了,不是么?

“当然,你爬着去也无所谓。”

“你说话可算话?”

“提醒你一句,这天还有两个时辰就黑了。”左阜城抬头看看天色,拍手让大伙散了。“今儿到此为止,再下去老子都得跟着你们受罪。要报名的明天请早。”

余杭亦听他小声的嘟囔了句:“赶着送死。”

军爷们在前面走,报上名的人拿着东西跟在后面。余杭亦拉住兰花指少年:“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用手帮我怎么样?”

“哎哟,这位爷出手好大方。”少年露出谄媚的笑容,突然想到什么,忽然就变了脸,语气也正经起来:“不干,一百两也不做,我马上就要去当兵了。”

“我所有的银子都给你,你就帮我稍稍托着点,别让它把我压死就成。”余杭亦拿出他出门前随手拿的钱袋子,里面约莫有五十多两。

少年的眼都看直了,眼神透出恍然来,悄悄站到了余杭亦的身后。他们两个说着话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末端。为了不被雨浇成落汤鸡,所有人都在匆匆赶路,而宽敞的街道上,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人出来走动了。

大风呼啸着,打的脸颊生疼。余杭亦弓着身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迈,虽然说有少年的帮忙,石锁的重量轻了一半,可剩下的重量也够他吃一壶的了。

等他们出了城门,更是举步维艰。他们已经看不见队伍的影子,少年说要自己拿着石锁,举高手拿着更费力气。

“不,我答应过要背过去。”

“可笑死我,你已经在耍心眼了。”

“可是我没有违背规则,它还在我背上。”余杭亦觉得他的腰是彻底废了,他稍稍抬起身子:“现在没人,你能不能多使点劲儿?”

少年正要说什么,后面突然有骑马的声音。少年的猛然转身,看了一眼,然后便撒手,迅速钻进两侧茂盛的林子里。

余杭亦直接被石锁给压在了地上。

先过去一队人马,打手模样,看清余杭亦的长相后,没说话,也不理会余杭亦请求帮助的话,分散了往林子里头去,倒像是在找人。

大雨在这一刻瓢泼滚落,余杭亦来不及起身便被泥水浇了一脸。他试图扛着石锁起身,但显然做不到。而等他站直身子,再把石锁拿到自己背上来,这种法子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

天色阴沉,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少年久久未归。

余杭亦叹口气,伸出手一点点往前爬。爬比走容易的多,并且他还能背的动石锁。反正即便是走着,到了辕门,他也是一身的泥水。

只要最后能成功,过程并不重要,哪怕死过一次。

池清率兵往兵营走的路上,看见有个人在地上爬,背上是训练士兵用的石锁。他让亲信过去问问。

余杭亦听到有人说话,他想转过头来看清来人,请人帮帮他。但是雨势过大,他的眼睛被雨水浇的睁不开。

池清却清楚的看到了地上之人的面貌,他抓着马缰的手紧了紧,微微低下头,唇角不可察的勾起。真是有缘,逃了,却还是撞在了他手里。要当兵?还真对他的脾气。

“将军,他说有个九品的武官答应他,只要他能在天黑之前将石锁背到辕门,就让他进兵营。”方庆开始担心那个九品武官的下场。大将军吩咐过,边疆情况不妙,这次招兵,若是没什么大问题,不拘强弱,先收进来再说。

“是么?”池清勒住缰绳。身上的马似乎感受到主人不悦的情绪,不安的在原地走来走去。

方庆看着大将军直挺的腰身,淋湿了的吉服粘在身上,薄唇有些抿着,睫毛垂下来。他跟了池清多年,知道这是池清在思考事情。可骑着马站在雨里思考问题,真的好么?有什么事不能回到营里解决,要陪着个在地上爬的家伙淋雨?

不过,他们家将军思考问题的方式向来与众不同。今天娶妻,竟然不肯拜堂,皇上都去了,他愣是说什么“将士们才是最重要的”,挨个敬酒敬了半天,吃完酒不去陪陪新娘子,反倒要冒雨往兵营走。

“天快黑了。”池清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是。”喝醉了么?方庆思索,要不要劝将军回去洞房?

“帮帮他吧。”

方庆意外的抬头看池清。大将军向来不愿多理会闲事,除了打仗还是打仗,家里的事都不管。后院养的男色女色闹得要把房顶掀了,大将军也懒得理会,直接住在兵营里。偌大的宅院没有正主。

眼看着要娶妻了,大将军破天荒的回到宅子里,吩咐管家将宅子打扫干净,装饰一新。本以为大将军终于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谁知连大喜之日,连新房也不肯进去。

“你们两个去帮他把石锁拿……”

“拿绳子来。”池清打断方庆的话。方庆一愣,反应过来赶紧把绳子奉上。池清并未接过,反而指着余杭亦,嗓音清冷:“扶他起来,捆住他的手。”池清说着话,将绳子的另一头握在手里。

方庆明白,大将军这是要教训人了。

他走过去,余杭亦抬起头,使劲抹去脸上的雨水:“这位,军爷么,能否扶我起来?”

“好。”方庆把余杭亦拽起来。真是柔弱,一个石锁而已,就站不起来,也是,在雨里都睁不开眼睛,还能指望他什么。

“多谢……为什么要绑我?”余杭亦腰被石锁压的抬不起来,方庆怕石锁掉了,不但捆了手,还将石锁紧紧捆在余杭亦的身上。

余杭亦还待要问,突然绳子一紧,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往前带。前面的拉力减缓了背上的重量,他几乎是在被拉着走,步速快起来,倒也不是那么吃力。

刚开始还好,前面拉他的马渐渐加快速度,他很快跟不上,每一步都走的非常吃力。约莫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跟不上,摔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他想仰起头说话,可是还未张开嘴,身体就被拖着往前走,石锁还稳稳当当压在他的背上,迫使他的身体与地面贴的更加紧,被拖着往前走的痛苦也更为厉害。

好在不是走的官道,小土路都是泥水。不过偶尔有石子等物在身上划一下,余杭亦吃疼张嘴,灌入一大口的泥水。

等他晕乎乎的发现自己停了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在解他的绳子。他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泥水抹去,傻乎乎抬头一看,入目都是灰白的帐篷。他侧身把石锁放到地上,转身平躺,看着头顶上的辕门咧嘴大笑。

虽然帮他的方式很粗暴,但至少帮他达到了辕门。疼一些算什么,他不怕。

这时,方庆嘀咕了句:“天是不是已经黑了?”

余杭亦咧着的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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