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进宫日黛玉偶见薛宝钗

出嫁后第三日，韦泽便带着林黛玉回门。车夫驾着朱轮华盖车缓缓从韦府出发，载着二人回到林府。

顾婉早早就让厨娘准备了林黛玉平日爱吃的西湖醋鱼跟水晶虾仁，又备下鲜美的野菌野鸽汤，等到韦泽牵着林黛玉的手下马车时，这些菜式也就刚刚做好起来，正是适合食用的时候。

林如海跟顾婉见着林黛玉笑意盎然，一身大红五彩刻丝小袄跟同色的绣黄色芙蓉花马面裙，和头上的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相辉交映；又见韦泽同是一脸笑意，眼中的柔情是怎么样也抹不去，便知道自己的女儿觅得了好缘分，心里也是高兴不已。

“给岳父岳母请安。”韦泽走进林如海跟顾婉身边，恭敬地行了一礼。

“给爹爹跟娘亲请安。”林黛玉也随着满脸温和行了一礼。

“都是一家人，无需这么多礼，都起来吧。”顾婉微笑着说，“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厨娘刚刚做好了玉儿喜欢吃的菜，我们进去用膳吧。”

韦泽跟林黛玉便跟着林如海和顾婉一起前往用饭。

午膳过后，韦泽、林谦跟林如海则前往书房聊天。韦泽虽性子稳重，但到底资历尚浅，还是需要林如海这个在官场多年的人提点一下；林谦年岁虽然不大，但念书多年，考童子生应该也不是问题，最近林如海也经常会跟他说些考科举时要注意的事情。而林黛玉则留在花厅内跟顾婉说说话。

“你是说，女婿身边的两个通房在你大婚之日擅自进入新房？”顾婉听到林黛玉说起大婚那晚发生的事情，端着热茶的手顿了一下，为了确认而说到。

“是的，女儿原也不知道她们做什么会进来，后来还是顾嬷嬷识破了她们的意图呢。”林黛玉道，“所以女儿就将她们罚到针线房做事，毕竟是母亲送来的人，我也不好重罚。”

“你做得很对，这些心怀不轨的下人就该给她们一点教训。”顾婉道，“你年纪轻有所不知，要是新娘子擅自揭开红盖头会被别人说是不懂规矩的。再说了那时候也应该是女婿跟宾客过来看你的时候，叫他们知道了你的名声就算完了。这两个通房，心思还真不小啊。”

“多亏娘亲让顾嬷嬷陪着我去，不然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第二日她将这两个丫头罚去针线房后，顾嬷嬷便来告诉她自己的猜想。想她当初听到后是真的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想把这两个该死的丫头给卖了。

“你初为人妇，有些家宅之事尚且不大懂，我让顾嬷嬷跟着你过府也存着让她帮你看着、慢慢教你应对这些阴私事的意思。”顾婉道，“女婿对你可好啊？”

“他对我极好，”林黛玉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轻声道。

“这就好。女儿家啊不就图着找到个好夫婿么，”顾婉笑着说，“不过你记着，为人妻子千万不可善妒。我知道女婿给你说过要‘一生一代一双人’，只是说得容易做起来确实艰难得很，我跟你爹爹恩爱多年，还不是有几房姨娘在后院住着？”

“娘亲的话玉儿都明白，只是夫君从来就没有想过纳什么姨娘的打算，那两个通房丫头到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林黛玉知道顾婉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但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顾婉听罢，眼神迷离了片刻才叹道：“女婿真真是个有决心的。”

在林家呆了半日，林黛玉纵有万千不舍也只能随着韦泽离开。临走之前，她在这座自己住了八年的府邸里默默地走了一圈，才在韦泽的劝导下，在林如海等人不舍的目光下登上了回韦府的马车。

“你要是喜欢，等我有休沐的日子，我便带着你回来拜见岳父岳母吧。”韦泽看着林黛玉眼泛泪光，便搂着她轻声说道。

林黛玉只是一时情绪上来，她擦了擦眼角：“那我们说好的呀。”

“嗯，一言为定。”韦泽点了点林黛玉的鼻头，“骗你的话我就把我们厨娘做的那道苦瓜酿肉全部吃了。”

林黛玉晓得韦泽最不爱吃的就是苦瓜，便破涕为笑：“好啊，你要是骗我的话我就让厨娘天天给你做苦瓜酿肉。”

韦泽装模作样地把脸皱成苦瓜样，惹得林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

回门后的第五天，赵氏便带着林黛玉进宫给韦沅请安。

赵氏是得了封赏的三品淑人，进宫请安自然是穿着朝服的。而林黛玉虽未得获什么诰命，但到底是新妇，便穿着大红五彩刻丝对襟袄子跟刺绣折技小葵花金带红裙，头上梳着朝云髻，配上了赵氏送给她的绿玉凝华拧金丝簪跟绿玉耳坠，整个人倒是显得格外精神跟明媚。

赵氏对着自己这个儿媳妇确实是喜欢之极。长得又好，针线女工管家念书样样俱是不错，带着这个媳妇出门自己也是有面子的。她不是不知道林黛玉刚进门就把两个通房撵到针线房中干活的事儿，但到底是那两个丫头不知好歹，林黛玉这么做也是没错的。这件事倒是让赵氏看到了林黛玉做事的果断，这一点倒是让她很满意。

两婆媳一路说说笑笑地来到了宫门，早有重华宫的宫人架着软轿在那里等候着。赵氏和林黛玉各自上了软轿，摇摇晃晃地来到了重华宫。

赵氏下了轿辇，只见重华宫正殿前站着几个穿着华贵服饰的丫鬟，便向引她们进来的舒云问道：“今日可是有其他人进宫拜访娘娘？”

舒云回道：“今日原是西宁王妃带着新封的庶妃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本来娘娘以为她们只是小坐一会儿而已，没想到王妃倒是留下来跟娘娘话家常了。不过娘娘说了，淑人进去也是没有关系的，左右不过聊聊天罢了。”

赵氏这才点点头，带着林黛玉进到正殿里去。

韦沅即将年满三十岁，但时光对着这个女子总有种特别的喜爱，如今她只穿着一身百合色洽淡金莲花纹路便袍，倒是把身上那份雍容华贵的气质显露万分。

林黛玉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韦沅了，不过此番她对韦沅所接见的人倒是有点惊讶，原来舒云嘴里那个新封的庶妃便是她从前的旧相识薛宝钗。

如今薛宝钗也有十八岁了，身量倒比之前见到的瘦了些，穿着水红团锦琢花衣衫，头上也只是简单地配了些赤金首饰。她默默地站在西宁王妃身后，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

见到林黛玉走进来，薛宝钗脸上的笑意也只是微微一窒，看着林黛玉那一身大红衣裳，眼神闪了闪，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半低着头举止稳重地站在西宁王妃身后。

林黛玉分别对韦沅跟西宁王妃行了一礼，才乖巧地站在赵氏的身后。

韦沅笑着对赵氏说：“婶子终于舍得让堂弟媳进宫见我了。我还以为你得了个好媳妇就忘记我这个媒婆了。”

赵氏掩嘴一笑：“娘娘真是会说笑话。我是想着他们小两口的刚刚成婚，怎么说也该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吧。这不，泽哥儿一去步军统领衙门，我就带着儿媳妇进宫给你请安来了。”

韦沅瞧着林黛玉，身量尚在发育但也是小美人胚子，便道：“两年没见，堂弟媳倒是长高了不少呢。”

林黛玉轻柔一笑：“娘娘却还是像我先前见到的那样美艳动人。”

“你这张小嘴倒也甜，”韦沅笑着说，“想来你也没仔细逛过这皇宫吧。今儿御花园里刚搬来了好些菊花，有几盆还是花匠房的人花了不少时间培育出来的，我让舒云带着你去瞧瞧吧。”

“哎呦，娘娘自娘家的人来了以后就把妾身给忘了呀。”西宁王妃程氏此时却开声道，“看来妾身就是个黄脸婆的，娘娘怕是看腻了吧。”

“你这张嘴素来不饶人，今儿倒是把自己给贬了一番呀。”韦沅尝了口新茶，对着林黛玉说：“听见没有，西宁王妃可是在说你模样好呢，还不上前谢谢王妃夸奖？”

林黛玉轻柔一笑，走到西宁王妃跟前行礼后才道：“谢谢王妃夸奖。”

“好了。舒云，带着我的堂弟媳去御花园赏花吧。我们这里家里长家里短的，只怕会闷着你了。”韦沅最后一句是对林黛玉说的。看着西宁王妃吃瘪的样子，韦沅暗地里发笑。明知道她今日接见娘家的人，这程氏还是死皮赖脸地留下，她倒要看看程氏打的什么主意。

“谢娘娘恩典。”虽然察觉到殿内不同寻常的氛围，林黛玉依旧面不改色顺从地回答道。

林黛玉身后跟着雪鸢和雪鸥，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的紫色翠菊跟小红菊，简简单单地几盆菊花也能摆出吉祥如意的图案，再加上树上盛的芙蓉花与秋海棠，倒也觉得宫里的花匠倒也算是匠心独运了。

“夫人，前头亭子旁那几盆就是今年花匠房特意培养出来的绿菊，夫人可要去看看？”舒云在林黛玉身后柔声说道。虽说是舒云引着她逛御花园，但到底舒云是宫人，怎么说也不会走在她前头。

“绿菊？那倒也是稀少，去瞧瞧吧。”林黛玉听到舒云的话，心里也是有点兴趣的，便向御花园中的凉亭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凉亭边，就听到有人在后头唤了一句“林妹妹”。

林黛玉回头一看，原来是薛宝钗微笑着扶着一个丫鬟的手缓步走过来。林黛玉暗地里观察了一下薛宝钗，只见她依旧端庄安静，但眉梢上却染上了些许无法言明的情绪。

“薛庶妃。”林黛玉向她点点头。她与薛宝钗见面的次数不多，自从跟贾家断交以后，她们二人更是在也没有见过，也谈不上什么亲密。再者她是韦泽正妻，薛宝钗不过是个庶妃，说白了也就是妾，怎么能“姐姐妹妹”这样叫开呢？

薛宝钗脸上的笑意一僵，觉得林黛玉嘴里的称呼是万分刺耳。

薛宝钗被抬入了西宁王府时只是个身份低下的侍妾。她原以为自己够端庄有美貌更饱读诗书，足以获得王爷的喜欢。但后来她才明白过来，王府里端庄美丽饱读诗书的女人多得是，她那一点点优势瞬间就被比下去。要不是她看得清楚，一进府就依附着西宁王妃，半年前顺利生下个女儿，恐怕庶妃这个位置还轮不到她。

不过薛宝钗可不会就此甘心，她自知自己做不成正妻，但无论怎么样她都要爬上侧妃的位置。她知道西宁王妃最讨厌的就是侧妃狄氏，那个女人无子无女家里也不是什么高官世家，只凭着王爷的宠爱就在府里横行霸道，却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西宁王妃下了绝育药，真是个大傻瓜。

想到西宁王妃狠辣的手段，薛宝钗不禁打了个冷战，还好她够聪明识时务，不然自己也逃不过被下绝育药的下场。如今她只要顺从王妃的意思去做，那么登上侧妃之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林妹妹与我何必这么见外呢，像往日我们姐妹相称不也是挺好的么？”薛宝钗倒是像没听出林黛玉称呼的疏远一样笑着说。

“薛庶妃这话便是不对了。”雪鸥见到林黛玉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我们夫人已经出嫁。所谓出嫁从夫，薛庶妃应该称我们夫人为韦夫人。雪鸥身为夫人的丫鬟，也曾听说过薛庶妃还是姑娘时就最懂规矩了，想来薛庶妃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吧。”

薛宝钗素来是心高气傲的，哪里肯被一个丫鬟当面说教。只是这丫鬟说的话到底十分合理，自己又是做得不对，便强忍下这口气，淡笑道：“韦夫人身边的丫头倒是伶牙利嘴的，半点规矩都不错。”

林黛玉只淡淡看了薛宝钗一眼，道：“这丫头自小跟着我，规矩向来是好的。薛庶妃怎么不在殿内伺候王妃呢？”

“王妃体谅我，求了皇贵妃让我出来见识一下皇宫里的美景罢了。”薛宝钗恨极了那句“伺候”，又不得不维持着体面跟林黛玉周旋下去。

“原来如此。”林黛玉淡漠地回了一句，倒也没有要聊下去的意思。

薛宝钗倒是像没事一样，只笑着说：“韦夫人新婚燕尔，我在这里便祝福你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了。”说罢又掩嘴一笑，“不过韦夫人初为人妇，怕是有些管家的规矩不大熟悉吧。要是韦夫人得空，不若就到我们王府里做客，也好叫我跟韦夫人仔细说说。”

林黛玉最是看不惯薛宝钗这种自以为是装模作样的表现，便道：“不劳薛庶妃费心了。我虽不是出身什么高门大户，但家里也是世代书香，管家一事我已熟悉，再不济我自会向婆婆请教。薛庶妃还是好生服侍王妃为好。”

话音刚落，林黛玉也没有给薛宝钗什么回话的机会，对一直站在一旁的舒云道：“这绿菊瞧着也不错，不知是否还有什么景致让我看看？”

“回夫人，那锦鲤池旁有几株红枫树，如今这天儿看最适合不过。夫人可要移步？”

“那倒也好。”林黛玉只微微地向薛宝钗点一点头，便不再理会她往前走了，气得选宝钗面容都扭曲起来。

林黛玉，我一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