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六尺细帛素布,又选了一匹青锦,池玉原打算收手,但又一想,芙蓉年纪还小,穿青锦未免太过老成,便将红、黄两色的细麻布又各捡了几尺,布庄伙计一算帐,只这些便要二两三钱银子,竟比她在侯府时的月银还要多,不由得吃了一惊,心中暗道:这钱塘府的物价怎的这样昂贵?
不料芙蓉挽着袖管上前一杀价,二两三钱直接变成了一两二钱,还白送一副针线,池玉这才知道,感情自己又被黑了,想想买房子时的情景,她也明白过来,这钱塘府的人,大概有爱欺生的毛病,见自己是外来的,就刻意抬价。
“姐姐,有我在,你放心,绝不会教这些奸商占去便宜。”
回家的路上,芙蓉猛拍胸口。
池玉嘴角一抽,越来越担心这样下去,芙蓉这丫头可真得长成了副泼妇样了。
之后几日,她就再也没出门,只和芙蓉坐在屋里裁剪衣裳,把田上的事情,索性就交给齐大、齐二两个去办。
这是齐大上门来,交给她二十几两银子,说是已经把收上来的粮都给卖了。池玉闲来无事,就小算了一笔帐,她和芙蓉两个人这一个月来的花用,约在九两银子上下,其中买布用去一两二钱,吃食差不多在一两上下,胭脂水粉约二百钱,剩下的六两多的花用,基本上都用在添置物品上头了,如今日常需用差不多添置齐全,这笔支出倒可以省下,秋冬的衣裳眼下正在做,至少半年不必再花费,吃住和胭脂水粉一个月也用不到二两银子,女户又可以免徭役免赋税,这样一细算,二十几两银子恰好够她们姐妹两个一年的开支,虽说不宽裕,倒也不必为衣食烦忧。
但只是这样还不行,还得想办法多攒些银钱,否则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吃药看诊,手上没有余钱可不行。当然,大少爷给她的二百两银子还剩下一百多两,但她心中却有些疑虑,不太敢动用。毕竟女子独立门户,将来不知会遇到什么麻烦事,有些银钱傍身,心里便有底气,万一大手大脚把这钱用光了,再有什么事,她一个弱女子绝对是应付不来的。
女子能做的营生太少,不过是拿下脚料做些帕子、鞋面什么的,拿出去卖而已,恰好这几日裁衣落下不少零碎布料,池玉便抽空绣了几个鞋面,让芙蓉拿上街去卖。也不知这丫头是怎么做的,两日下来,竟都卖光了,赚回五、六十文,倒又让她吃了一惊,本以为这几个鞋面,能卖个二、三十文就算不错了。
“看来有你在,还真不用愁赚不着钱。”
池玉觉得有些羞愧,有种竟然靠芙蓉养活的错觉。事实上,如果不是大少爷给了她一张地契和二百两银子,恐怕她还真得靠芙蓉养着了。
“姐姐,我也觉得我赚钱有天分呢。”芙蓉一点也不谦虚,反而乐呵呵的,在池玉身边磨蹭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姐姐,我们开家铺子吧,反正也不缺本钱,不管做什么营生,我都有信心能把铺子做好。”
池玉手一抖,正在缝衣裳的针差点就刺中指尖。
“你怎么突然想开铺子?”她很吃惊,开铺子不是小事,芙蓉从来没有干过,而且,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总是不好,一般的人家,不是家中实在没有男丁撑门面,是不会让女子出来的。
芙蓉搅着两只手,挺不好意思道:“今天上街,发现有家茶叶铺子被封了,我瞧那地段十分好,便想若是能把那铺子盘下来,不管做什么营生,一定有生意。”
“你可曾打听盘下那铺子须费多少银钱?”
池玉有些心动,倒不是她真的想让芙蓉去做生意,而是想到,若地段真的好,盘下来再把铺子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而且细水长流,年年不断的。
“这个还没有。”芙蓉眨眨眼睛道,“那铺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被封了,姐姐要是同意,明儿叫齐大去衙门里问问,等衙门把那铺子收缴了,咱们再去盘下,啊……这个可得快,慢了就教旁人抢去了,地段那么好的铺子,一定是抢手货……”
说着后面,她已经急切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池玉。
池玉见她急切,一时也不忍拒绝,想了想便道:“那就让齐大去问问吧,明儿你悄悄去寻他,别教三少爷瞧见了,不然依他的脾性,又不知得闹出什么来……”
“是,我晓得的,不能让三少爷瞎搅和,不然什么好事都得变坏事……”
芙蓉欢呼雀跃,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出了西城门,跑到城外那栋院子前探头探脑,隔了半晌,才见三少爷伸着懒腰从里面出来,摇摇晃晃地不知要做什么去,扫墨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她耐着性子,等他走远了,这才一溜烟跑进院子,大声唤道:“齐大,齐大……”
齐大正打水洗脸,听到唤声,从屋里探出半个脑袋,道:“是芙蓉姑娘呀,这么早来,可是池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跟我出来。”
芙蓉担心三少爷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来不及细说,扯了齐大就走。
隔不多时,齐耘生果然回来了,见院里少了一个人,不由奇怪道:“齐大呢?”
齐二随口答道:“方才芙蓉姑娘过来,把他拉走了。”
“好端端的,这丫头拉他做什么?”齐耘生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扫墨在旁边瞧了,顿时浑身一个激灵,不知道这位三少爷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而这个时候,钱塘府最大的一间客栈的雅院中,齐旺正向齐耦生禀报:“大少爷,道安和明兰来了。”
齐耦生正在用早膳,半晌,用完早膳,洗手净脸,他才不急不缓道:“让他们进来。”
齐旺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领着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媳妇进了雅院,衣裳穿戴虽不顶好,却也是十分体面的样子,显见生活过得还不错。
“给、给大少爷请安。”
夫妻俩个脸色都有些发白,细看去,甚至连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显然是害怕已极。
“说吧。”
齐耦生抿了一口齐旺送上来的茶,然后微微皱眉,显然这茶不合他的胃口,这让他更没有心情跟这夫妻俩个耗下去,直接开门见山,让他们交代。
“不、不知大少爷要小的两口子说什么?”道安颤着声道。
齐耦生脸一沉,道:“不知道要说什么,你们来做什么,齐旺,送客。”
“大少爷,小的、小的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呀?”道安大急,连连磕头不已。
“你不知道?”齐耦生冷笑一声,“那好呀,你就说说你在钱塘府开铺子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你总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那个地段,那么大的铺面,没有七、八十两根本就盘不下来,更不要说还有进货的钱,杂七杂八加起来,没有一百两绝办不起这一间铺子。一个侯府的小厮,一个姨娘身边的二等丫头,能攒起这么多银子?说出去,也得有人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