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地址查不出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北顾然得到浅羽殇的答案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
她非常冷静。
从知道那个消息以来就前所未有的冷静——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无法穿入她的大脑,仿佛身周与外界形成了隔绝的空灵,就连思绪的每一次停顿都能清晰地捕捉到。
甚至连一开始知晓诱拐事件的焦躁都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很冷静,没有意外,也没有焦躁。
对方盗取了浅羽殇的校友论坛账号,登录并发表了那篇帖子——这必须是在有一定黑客技术的支持下,这绝不是简单的黑客技术而已——再加上浅羽殇本身是个实力不弱的黑客,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几分钟内攻克了浅羽殇设置的防火墙,对方或者说红面具里至少有一个掌握着极强悍技术的黑客。
但问题是,这个黑客和那个破解了他们是桃花扇的高智商犯罪策划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没错,绝对有一个有着卓越智商的人——假设这个人是真正的红面具——而他仅仅从他们这次的救援行动中获取他们是桃花扇的情报。
尽管北顾然他们没有一分一毫表现出他们是桃花扇这一点。
红面具是如何猜测到这次的救援是桃花扇做的?
北顾然坐在窗边的位置翻看着那些报纸,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她用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时快时慢,毫无节奏规律。
如果她要想象猜测甚至推理的话,红面具是从冰帝这个方面入手的。
从冰帝的情报入手,所以才会最终发了这个帖子。
从白川绘里香无法求救却有人能够派直升飞机来接她——猜测到问题在冰帝学园这个贵族学院,再到迹部景吾在东京都大赛的网球场所以得出不是迹部景吾做的,从而摸索出校友论坛上传说的桃花扇的存在,针对桃花扇发表了帖子。
红面具发表帖子恐怕是要试探桃花扇这个秘密社团在冰帝究竟是如何的存在。
尤其是,帖子的攻讦对象是冰帝网球部。
这个帖子尤为显出红面具的卓越智商和深不可测。
且不说攻讦网球部的帖子会在冰帝学生中引来多大的众怒。
冰帝三大不可招惹的势力中一个是迹部景吾所代表的学生会,一个是冰帝网球部后援团,那个帖子是一次性将两个反弹可能都拉了出来。
如果这个帖子引起冰帝网球部的反弹尤其是迹部景吾的反弹,则证明桃花扇与冰帝表面势力是没有联系的——尤其是与迹部景吾没有关系。那么红面具就可以借迹部景吾的手毁灭桃花扇在冰帝的存在——显然红面具肯定迹部景吾拥有这样的能力;又或者他根本没看重桃花扇和迹部景吾的能力,认为这些都只是中学生闹着玩的玩意儿,一招内讧就会毁灭一切。
而就算迹部景吾如果没有入套——不管是因为迹部景吾本身对这件事的思考还是桃花扇与迹部景吾存在联系——冰帝网球部后援团也绝对会入套。
红面具摸清了少女对冰帝网球部那群耀眼少年的崇拜与喜爱的心情,也摸清了网球部在冰帝的地位。
他以桃花酒的账号发帖子,冰帝有多少人能够保持理智猜测是账号出了问题?更不用说像迹部景吾那么肯定是桃花酒的账号被盗取了。
这种考虑和试探……红面具恐怕是从桃花扇是个秘密社团这一点上入手的。
因为是秘密的,所以冰帝大部分人是不了解桃花扇的存在的。
桃花扇是怎么样的、什么性质的、有什么成员组成——这些的一无所知会让冰帝学生有极大可能轻易相信这个帖子是桃花扇发出的。
而且校友论坛十分钟的置顶帖——浏览量和点击量恐怕也高的可怕。
短短十分钟,就连在东京都大赛网球场的迹部景吾都收到消息,这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的速度——绝对不能让人小觑。
不论原来桃花扇在冰帝学生心目中是什么形象,但现在绝对不怎么样。
众怒这是个麻烦事。
北顾然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并没有出现烦躁的情绪。
暂时不用管这种事。
红面具……
不仅试探了桃花扇还同时对桃花扇做出了对付的谋划——而这些行为都是在白川绘里香在渡边有未的帮助下逃脱以后至现在这短时间内弄清楚并想到且实施的。
北顾然轻轻呼了口气。
事实上,北顾然倾向于把红面具这个高智商和强悍技术的黑客想象为一个人。
先不论一个高智商遇上一个强悍技术的黑客这种几率极小,这个黑客愿意帮他做这些事、这些犯罪行为,而且准确地表达出红面具的意思、实行他的计划——这些都是极有难度的。
她的直觉倾向如此,红面具不仅拥有高智商还有强技术做后备力量。
光是从红面具针对桃花扇做出的事还不够。
要回到街头少女失踪这个案件本身上。
从红面具高智商简单犯罪的行为来看,他很清楚现在警视厅的状况,甚至可以说红面具才是故意造成这种情况的人——求救电话无法打进警视厅,而且对方也很笃定就算打电话进去他们也能够无声无息地带走白川绘里香——这一点从他们之前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犯罪成功率可以看出来即使打了求救电话也赶不上他们的速度;另外,红面具恐怕很清楚白川绘里香家里暂时无人,所以求救电话是没有用的。
红面具清楚白川绘里香的情况,也就是说这是预谋犯罪,绝对不是随机诱拐,所以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犯罪成功率。
百分之九十以上——准确的来说,这只是因为她把麻生佐和子和白川绘里香的诱拐失败算在内勉强得出的数据,并非精确数据——但却侧面证明了红面具的预谋犯罪是多么有条理性。
红面具是先确定目标——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红面具究竟是根据什么来选取目标的?
红面具的目的——他针对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恶意的犯罪行为,难道只是出于一种纯粹想要作恶的想法吗?可是纯粹想要作恶会这样有计划、有目标、行动统一的犯罪吗?
不,绝对是有目的和原因的——尽管现在情报不足她还不能猜出红面具的目的,而这个目的或者原因可能也很荒唐变态。
北顾然微微垂下眼,脑子里掠过无数思绪,目光却停留在报纸上,白纸黑字像是一行行极快地印刻在她眼底——而食指指尖依旧慢慢地敲打着桌面。
既然肯定红面具是有目的的,那么他选取目标的范围一定是确切的。
回到这个问题,红面具是依据什么来选取目标的?
麻生佐和子和白川绘里香……
还有那些已经被诱拐绑架失踪于街头的女孩……
她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换句话说,有什么是她们会被当做被绑架的目标的原因……
另外红面具并不纠结于绑架失败的事——他在遇到亚久津仁和渡边有未的阻止后第一反应都是撤离,所以亚久津仁并不在意这群人,而渡边有未也没有抓到他们。
而麻生佐和子这几天都偷偷跟着千石清纯到处走也并没有出事的状况来看,红面具已经放弃了她——也就是说红面具并不是一定要绑架她,这种目标的选取是没有必不可少性的,只是出于少女们某种相似性才导致被盯上——那么显然不是因为这些女孩子自身的问题也就是说不是她们招惹了什么。
问题还是为什么她们会被盯上。
北顾然把报纸上和少女失踪的新闻全部都用笔画出来放在一旁。
她们都很普通,要说长相的话,确实都是长的还可以,挺好看的,但是并不扎眼——也就是并不绝色引人犯罪。
犯案的地点多为东京都地区,从圈出的所有街头失踪案例发生地点来看是这样的。而白川绘里香恐怕是被从东京一路跟到了神奈川县。
被盯上的是东京都的女孩子。
所以才会有麻生佐和子偶然被亚久津仁救了的事,从渡边有未去绑架地点的亲自考察结合浅羽殇的情报来看,那次的失败是因为那附近的咖啡店女店主是亚久津仁的母亲亚久津优纪,才会引起亚久津仁的注意。
另外被盯上的女孩子并不只有冰帝——这些女孩子来自不同的学校,家境也各不相同,性格好甚至多为优秀少有惹事,互相之间也少有联系……
目前已知的唯一的相同点可能是她们都是十四五岁,以及都是东京都的女孩。
从这些情报来看又有点像是随机犯案——但是随机犯罪怎么可能事先调查家庭情况。
至少浅羽殇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这些女孩子失踪的那段时间家里都是没人的状况。
也不可能是针对学校,更不可能是针对冰帝,冰帝目前为止只有两例而且都失败了,所以冰帝的校友论坛上才一直都没有什么传闻消息,反而是青学、圣鲁道夫、不动峰、山吹、玉林、水之渊这几所学校的女学生都被成功诱拐绑架。
到这种情况本应该不是桃花扇要出面处理的事,而是警方的任务。
这是社会治安的问题,但红面具也确实盯上冰帝的学生没错,这一次的阻止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还有——红面具挑衅了桃花扇,并且是以这种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北顾然微微眯起眼睛。
她可是非常非常讨厌别人欠债不还的。
北顾然偏头去看另一边坐着的两人——柳生比吕士和白川绘里香。
柳生比吕士一开始还没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被仁王雅治拖去见了一个娇小女孩然后就被装进——没错,他们的动作看起来是把他当成物品直接装进直升飞机然后带到东京冰帝学园对面的女仆咖啡馆。
以他一向冷静沉着有条理的思维都要被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行为弄蒙。
“白川同学?”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极为温和,“你还好吗?”
当然他至少弄清楚了一点,这个女孩子需要帮助。虽然他们素不相识,但是这种目前只有他能提供帮助的情况他是不会拒绝的——为一位女士服务是绅士的守则。
“……”白川绘里香用手拼命地抹着自己的眼泪。
她还在小小的抽噎,但是镇静了不少,身体也没有再颤抖。
但是她整个人都很狼狈,哭得一塌糊涂,眼睛也红的跟兔子似的,肯定肿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柳生比吕士会这么出现在她面前,虽然她一直都很喜欢他,但是那是偷偷的、小心翼翼的、一个人的情绪——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狼狈的情况下会和她最喜欢的少年这样面对面的交谈。
简直是不能再糟糕。
“如果你不介意,先用这个吧。”柳生比吕士温和地说。
白川绘里香怔了怔,看见柳生比吕士递了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深色手帕。
“用手擦眼睛对眼睛不好。”柳生比吕士温声说,彬彬有礼正如一个温和谦逊、文雅大方且为人着想的绅士。
“谢、谢谢——”白川绘里香接过手帕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地说。
这时候北顾然起身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我希望现在你已经有足够的冷静和自制力再回忆一次当时的情况。”她的语气平淡。
白川绘里香一下子握紧了手。
北顾然的神色不变,微微垂着的目光极为冷淡。
这是一部分她让柳生比吕士来这里的原因——她需要知道白川绘里香被跟踪时的具体状况,需要白川绘里香冷静确切的陈述,显然白川绘里香刚才的状态是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而如果柳生比吕士能够安抚她,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柳生比吕士抬起头看了北顾然一眼,“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语气温和,但却很坚决,“这显然对白川同学来说是痛苦的回忆。”
白川绘里香愣了愣,望向柳生比吕士的目光欣喜而感激。
北顾然没有看向柳生比吕士,而是淡然地望着白川绘里香,“可以吗。”她问的很轻。
柳生比吕士微微蹙起眉,并不赞同。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对白川绘里香的伤害——正常人谁会愿意去回忆这种糟糕的事,更不用说白川绘里香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
“……”北顾然坚持地看着白川绘里香,不催促也不陈述任何理由。
“……可以。”白川绘里香闭了闭眼,微弱但是认真地说,“我也和副会长一样希望不会有人和我一样遇上这样的事,如果能帮得上忙……”她直直地望进北顾然的眼里。
柳生比吕士似乎因为白川绘里香的话怔住了。
看着白川绘里香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恐惧却又坚强的样子,他推了推眼镜温和地笑了,“你不用太害怕,你已经离开那里了,他们也迟早会被警方逮捕的。”
“……”白川绘里香在柳生比吕士的笑容中小小地、微弱地露出一个浅笑,咽了咽口水,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北顾然坐到白川绘里香面前,语气淡淡,丝毫不为白川绘里香的决定吃惊,开口道:“那我们开始吧,我希望你能尽量清楚地把细节告诉我,他们如何跟踪你,你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发现他们的跟踪的,实际感觉到了多少人……”
白川绘里香做了个深呼吸,小心地望了一眼柳生比吕士,看见他再对她微笑,她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尽管手指交叠极为紧张,声音却没有丝毫的颤抖,“刚开始我只是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我回头看发现是个戴着红面具的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我,让人觉得很可怕……我就快步走……”
北顾然安静地听着她紧绷着神经却尽力保持镇静条理的讲话。
“可是不管我走多远,都会看到那个红面具的人,后来不止是后方,我看到戴面具的人在我前面不远,我就转弯,但是他还是在我前面……”白川绘里香开始小声地喘气,呼吸有些急促,她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北顾然看了一眼柳生比吕士。
不知为何,柳生比吕士就觉得那个眼神是说他应该安抚一下白川绘里香的情绪。
更不知为何……他还真就伸手拍了拍白川绘里香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他确实赞同北顾然的意思——这个不安忐忑的女孩需要一些情绪上的安抚。她很勇敢,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而尊重一位女士并保护她的尊严和勇气这是绅士应该做的。
他真正意外的是北顾然很肯定他确实会做这件事,这让他颇为好奇地看了北顾然一眼。
白川绘里香感激地看了柳生比吕士一眼,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我是在到神奈川以后发现他跟着我的……”
北顾然若有所思地听着,突然,她的手机震动了。
她冲柳生比吕士和白川绘里香示意了一下,才起身走几步接电话。
“北顾然,你没把论坛关掉?”这种低沉特殊带着气势的声线想来也只有一个人,“你想做什么?”
“迹部少爷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北顾然偏了偏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语气冷淡。
那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低声笑了,“这张欠条未免太特别。”
“毕竟是巨债。”北顾然微微眯起眼说。
“留着也好……”迹部景吾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是因为突然嘈杂的背景声音而被淹没了,“……你考虑过没有,失踪的女生都很优秀,北顾然。”
“嗯……”北顾然的神情若有所思,“迹部少爷觉得什么情况下会诱导一个人去做这种事?”
“这么说你也认为他和他们不是同一目的。”迹部景吾语调微挑。
“嗯,作为主谋,他的目的和他们的目的不一样。”北顾然淡然地说,“渡边有未回来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两杯水。”
“嗯?”迹部景吾应了一声,“他和那些人交手了?”他似乎立刻猜到北顾然的意思。”
“嗯,和一个男人交手了。渡边有未虽然没说——大概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他整个人的身体处于紧绷状态,也就是说他之前和那个男人交手时是用尽了全力,甚至到了长时间都处于警惕状态的程度。”北顾然说。
“所以可以假设那个和他交手的男人出手非常狠绝,为了逃跑甚至不在乎是否把渡边有未当场杀死的态度。”迹部景吾立刻得出了一个假设。
北顾然的目光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落在很远的地方,语气也颇为轻柔,却莫名让人觉得肃杀和冰冷,“至少我是这么假设的。”
“全日本以狠绝强硬的态度行事犯罪的只有一种人。”迹部景吾说。
“主谋选择的无声无息的绑架和迅速撤离方案却和这种狠绝强硬矛盾,显然没有非要绑架某个人不可的强迫症。所以建立在前一个假设上,可以猜测是两拨人。”北顾然语气很平淡,没有情绪。
“但是很明显的偏执,一个有一个的继续下去,没有终点。”迹部景吾冷冽地说。
“……”北顾然停顿了一会,“迹部少爷看来得到新的消息了。”她说。
“在白川绘里香逃脱这几个小时内,青学一个女生在网球场不见了。”迹部景吾回答。
“……”北顾然闭了闭眼,脑海里似乎掠过很多东西,“冰帝的案例很少,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似乎立刻明白了北顾然的意思,“青学的案例最多。”
北顾然的眸子微微亮起,握着手机转身,“桃花酒。”
“我在。”正在监控东京都各街头的浅羽殇抬起头。
“我要知道第一起失踪事件发生前三个月内青学所有女学生的情报资料,以家境普通至困难、学习工作优异、性情良好为首选标准,尤其是——”北顾然清冷的嗓音里透着一丝轻柔却彻骨的冷意,“那三个月内发生意外或者有异常情况的女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