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周日。
“fairytale”女仆咖啡馆暂时休业,许多客人远远看到挂在门口的小木牌子都叹了口气回去了。
想来今天是看不到萝莉女仆和眼睛萌娘了,这家咖啡馆做的很好,无论是门店装修还是店内服务亦或是咖啡甜点都很棒,就是开门营业时间向来都随店主的意愿,极为任性随意。
虽说这种做法会流失客流量,但是依旧有许多忠实粉丝热爱着这家女仆咖啡馆。
每天来蹲点看看有没有开门——而一般情况下,中午十二点半还没开门今天就不会开业。
一辆高级私家轿车慢慢地停靠在女仆咖啡馆店门口不远处。
迹部景吾先一步下了车,绕着车走了一圈,拉开北顾然一侧的车门,弯腰伸手解开北顾然身上的安全带。
“迹部少爷全程服务会让我有已经全身残疾的错觉。”北顾然看着迹部景吾近乎完美的侧脸五官说,语调淡淡,却莫名的有种调侃的感觉。
迹部景吾直起身,用手抵住车身上方,避免头撞车的可能,“那你腿残了吗?”他语调微扬,像是上扬的提琴尾音,极为动听,“还是说你看到本大爷的光芒腿软了?”
北顾然提起装着杂志和报纸的书袋从车里钻出来,“我猜它还能发挥一点正常的功能,不至于在迹部少爷的光芒下腿软。”
迹部景吾挑起眉,看着她慢吞吞地往女仆咖啡馆走,“本大爷怎么觉得你这龟速和腿软没什么差别?”
“自然比不上身强体壮的网球运动员迹部少爷。”北顾然淡然地说,“迹部少爷不如把身体素质分我一半如何?”
迹部景吾睨了北顾然一眼,“你既然没有心脏病,就应该参加体育运动。”
北顾然的脚步顿了顿,单手抵在咖啡馆的门上,只说了一个字:“累。”
迹部景吾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
“迹部少爷,今天是网球东京都大赛吧,作为网球部部长不去看看真的没问题么?”北顾然偏头回眸问,压在帽檐下的眸子隐隐像是在阳光下流溢着光彩。
“只是东京都大赛而已。”迹部景吾颇为自傲地说。
“……”北顾然偏了偏头,“我记得东京都大赛正选是不会上场的,如果杀出黑马会是无法挽救的结果,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的眸光微闪,锋锐而可怕,语气微沉:“正选不可能永远是正选,没有后进力的冰帝不能称为帝王。”
“……”北顾然的脚步停顿,“所以即使是有可能极为重要的比赛,也要尽可能的把还不是正选的网球部部员推出去参加比赛,在必须是正选出场之前——”她微微挑起眼,“那如果影响了正选,尤其是三年生这最后一次国中网球赛呢?迹部少爷不是很期待出赛吗?”
“此外还要考虑到黑马出现几率。”迹部景吾撇过头。
“希望如迹部少爷所愿,今年不要出现意外的黑马。”北顾然垂下眼冷淡地说。
迹部景吾的神色顿了顿,“就算出现了不在意料内的黑马又如何?本大爷的美学无时无刻不闪耀着光辉,任何意外都是允许的。”他的凤眸微眯,语气冷冽仿佛尖刀,“失败者并非输了比赛的人而是心绝望、形如丧家之犬的人。冰帝不是输了就站不起来。”
迹部景吾是冰帝的王,他有足够的掌控力在这样的意外中力缆狂澜。
“迹部少爷早有这种想法就好。”北顾然推开门往女仆咖啡馆里走,语气依旧淡淡的,“不过今天迹部少爷还是去坐镇比较好,至少出现黑马的时候,社员们想必还是比较希望身为冰帝灵魂支柱的迹部少爷在场的。”
“北顾然——”迹部景吾上前一步摁住即将合上的门,锋锐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
“……”北顾然慢慢抬起眼,对上那双深蓝色的凤眸,似乎是怔了怔。
“本大爷是冰帝的王。”迹部景吾沉声说说。
那语气极端的自信和自傲,或者说自我——但同样的,他说的非常认真,似乎是在表达什么。
北顾然抿直了唇,一时没有说话。
“而你是——”迹部景吾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本大爷的副会长。”
“……”北顾然蓦然浅浅弯起眉眼,清冷的五官有一瞬间动人的柔和,“。”
她是他的副会长,是他在冰帝的后助力——所以放心地做所有的事,他迹部景吾有绝对的掌控力在她操控下产生意外时力缆狂澜,正如他不担心东京都大赛不派正选有失败的可能性。他可以让非正选上场,同样的,也可以将权利交给他的副会长。
她有绝对权力保护冰帝这个他们的领地。
北顾然转身走了,门吱嘎一声合上了。
透过玻璃门,迹部景吾可以看见北顾然的背影。
北顾然的身高在国中生中是很普通的,不高、略矮,头顶可能刚刚好到他的下巴,身材也普通,略瘦,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从头到尾都是普通的,包括那双普通至极的眼睛——不,她的外貌其实算得上漂亮,而那双眼睛最引人注目的冷淡让人印象深刻。
北顾然这个人——
迹部景吾看着玻璃门后的身影有些出神。
突然就想起北顾然蹲在地上在他面前笑的毫无形象的样子。
很快迹部景吾就转身走了,并没有停留多久。然而,坐进车里的那一刻,没有人看见他柔和的神情和锐利的眼神交织出的奇异的矛盾复杂的脸色——更没有人看见他唇角微勾出的那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与此同时,咖啡馆里的北顾然若有所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高级私家轿车开远,有人推门进来。
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穿着连衣短裙——是白川绘里香。
她看起来有些惊魂未定,神色看上去极为茫然,视线几乎没有焦点。
“桃花扇。”渡边有未推开门进来,神情是一贯的懒散,似乎少有东西能改变他的态度,他拍了拍白川绘里香的肩,让她在一张桌子边上坐下来,又给她端了一杯水,让她平静平静。“虽然接到人了,但是给逃了,是个戴着红面具的人——恐怕事先就已经考虑过逃脱的方案所以一瞬间不见了踪影。”渡边有未向北顾然解释。
“一瞬间?”北顾然挑起眉。
“准确的说十五秒内,因为是街头,人潮拥挤,他们只要面具一拿,脱掉外套就会不见踪影。”渡边有未说。
“他?他们?”北顾然依旧捕捉了渡边有未的用词。
“交手了,瞄见了那个红面具的人,因为他只想着跑,而委托人状况看起来不好所以就放弃了追捕——是个男人,挺高大的,身手也很不错,绑架一个少女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渡边有未给自己倒杯水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但是无声无息不行——”他稍稍喘口气,“应该是团体犯案,至少要两至三人才能让一个少女从街头无声无息的消失,尤其是地点选在街头这点,必须要有人帮助和掩护,不然做不到。”
“嗯。”北顾然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意外。
简单来说,红面具只是印证,而团体犯案——她确实是这么猜测的,和渡边有未的想法没什么区别。
北顾然在白川绘里香面前坐了下来,把那一袋子的杂志和报纸放在桌面上。
“把她就这样带回来没问题吗?”清澈如碎冰的声音响了起来,麻仓若推着浅羽殇的轮椅从门口进来了,“你今天是两次暴露自己是桃花扇了。”麻仓若落在白川绘里香身上的目光极为深幽。
浅羽殇也略微担忧。
“我需要见一见她,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这次的事不会这么算了的,更不会这么容易解决。”北顾然冷淡平静的目光也落在白川绘里香身上。
她需要见一见白川绘里香,需要亲自见一见这位被当做绑架对象的白川绘里香。
那目光很淡,却略带着审视。
那冷淡里带着灼然的目光将还在茫然状态、惊魂未定的白川绘里香惊得回神,眼里慢慢地有了焦点。她的视线里首先略入的是神色冷淡的北顾然,不由得惊叫出声:“副会长!”
她当然认识北顾然——她是冰帝学生会副总务委员长。
“认不认识麻生佐和子?”北顾然没有理会白川绘里香的惊诧,而是问了第一个问题。
“啊?”白川绘里香眨了眨渐渐恢复焦点的眼睛,微愣,下意识回答,“不认识。”
她紧接着绕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所在。她面前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和一个穿着蓝色仓发的娇小女孩,以及正靠在墙边的救了她的渡边有未……
白川绘里香突然反应过来:“桃花扇——”
是的,桃花扇——她请求桃花扇的帮助,是死马当活马医,虽然无比希望却也同样绝望——是她请求桃花扇来救救她,救救被跟踪的她。
紧接着她意识到北顾然是桃花扇的成员。
或许是知道北顾然是桃花扇的事让她受到冲击,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获救——是的,她获救了,她不用怕了……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将心底那根紧绷着的神经放开。但下一刻,因为神经突然放松,她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白川绘里香下意识地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是想要抑制颤抖,却怎么也无法抑制——她想起了,那一刻的经历。
那一刻——
那个时候——
“还记得被跟踪的情况吗?”
白川绘里香听到北顾然这么问,语气冷淡。
当然记得,她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她想这么说,却颤抖着动了动唇嗓子像是被堵住了,紧锁着瞳孔宛如溺水的人——恐怕再也不能忘记。
她眼底充满了恐惧,整个人都有种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白川绘里香无法描绘那一刻心里的恐惧。
几乎不受控制的——她的双眼瞬间噙满了泪,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在后怕。
她真的很害怕。
从未有过的恐惧……
白川绘里香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就像是受惊的小动物,不停地颤抖战栗。
她张了张口,却宛若被掐住喉咙一般,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怎么发现跟踪你的人的?”坐在她对面的北顾然双手交叠,嗓音清冷平静,在这一刻稍显冷酷。
“我……”白川绘里香终于完全不能克制地哭了出来,哽咽的声音里满是恐惧,“无论我怎么走都会远远看见一个带着红面具的人盯着我看……无论我往哪个方向走,往哪里走,那个戴着红面具的人就像鬼魂一样跟着我……”她下意识地用手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无法逃脱——”白川绘里香语无伦次地说,“不管怎么逃——我都会看见那个人,一转眼又消失——”
“然后你打电话报警了。”北顾然平淡地说。
“是的、是的,我打电话给警察,可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没有人接电话,我不敢找四周的人帮忙,因为大家好像都没看见那个带红面具的人,我家里没人在——”白川绘里香边哭边说。
“白川绘里香的父母这个月去了美国。”浅羽殇说。
“……”所有人沉默地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白川绘里香。
“所以想到了桃花扇?”北顾然依旧保持着冷静。
“因为友美、友美说如果有事想要求助可以找桃花扇,不管是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只要、”白川绘里香哽了一声,牙齿在打颤,“只要、只要在校友、校友论坛上发绝望帖——”
渡边有未反应了过来,“赤坂友美。”
那位递交了退部申请的学生会总务委员长——算是白川绘里香的前上级。
赤坂友美和白川绘里香是朋友,工作中相识的好友。
“……”北顾然微微眯着眼,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不知是在想什么。
场面寂静了下来,只有白川绘里香抽噎着、战栗着,死死咬着唇也无法抑制从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恐惧,她抱紧了自己,像是在试图寻找一些安慰。
害怕恐慌无力绝望的负面情绪正在一波一波地覆盖她,尤其是这样清晰地回想事情的经过。
正在这时,北顾然突然伸出敲打着桌面的左手,手掌捂住白川绘里香瞳孔紧缩、满是泪水、充溢恐惧的眼睛。
“为什么去神奈川?”她慢慢地、冷淡清冷地说。
“……”白川绘里香一时没说话,身体依旧在颤抖。
“想一想你为什么去神奈川。”北顾然的语气冷淡,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近乎无情。
“为什么、去……”白川绘里香怔怔地重复。
“对,想一想,今天你为什么去神奈川?”北顾然轻声地问,嗓音依旧冷冷的没有起伏。
然而正是这样清冷的嗓音,这样平淡的语调,却仿佛揉成了无比柔软的弧度,渗入内心深处。
白川绘里香抿着唇,整个人突然间不可思议地镇静了下来,“柳生君——”她小声地说,用满是哭腔的声音极其细微地说,“今天……柳生君要参加神奈川县网球大赛……”她没有颤抖了。
“柳生比吕士?”一直安静听着的麻仓若微微抬起眼。
“是的……柳生比吕士同学……”白川绘里香温柔地说。
她像是被突然打了镇定剂一样,唇角竟浅浅弯了起来。
渡边有未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淡然把手放下来的北顾然,而白川绘里香闭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而浅笑,极为安静。
以少女对喜欢的人的欣喜抑制从心底蔓延的恐慌。
这种操控人心的能力——麻仓若说的没错,他们的桃花扇果然是智商太过异常的变态。
“桃花酒,查一下这两个月麻生佐和子的家里是不是也没人,还有拿到这次街头失踪的所有少女的名单,同样查清楚她们失踪那段时间家里是不是同样没人。”北顾然并不在意渡边有未的目光,而是看了一眼手表,语气淡然地下着指令。
一直安静而担忧地望着白川绘里香的浅羽殇闻言毫不迟疑地取出笔记本电脑在一旁的桌子上开始了她要做的事。
北顾然扫了一眼开始用手擦眼泪的白川绘里香,往门口走了两步,示意麻仓若出来。
“桃花春,把柳生比吕士带过来,以立海大网球部的实力网球比赛应该早就结束了。”她的声音很轻。
“带过来?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麻仓若看了一眼渡边有未,像是在问为什么是他不是渡边有未。
“你认识立海大网球部的人。”北顾然声音很轻,语气也依旧很冷,“不管你是用什么方法,说服来也好、绑过来也好、敲晕了拖过来也好,半个小时内我要他在这里。”
渡边有未看了一眼慢慢缓过劲的白川绘里香。
他们的桃花扇啊……
他摇头笑了笑,看着麻仓若最终抵不过北顾然的强势,还是依言去完成他的任务了。每次他们都是战败方,桃花扇永远是桃花扇说了算。
但这么强硬地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只是为了安抚一个少女的情绪。
果然是把冰帝当做她的领地了吧,就和上次玩柏青哥弄垮那家游戏厅一样——想来也只有北顾然和迹部景吾会为冰帝学生做得出这种事——所以说北顾然是冰帝的王后大人啊,她还不承认。
渡边有未慢慢地把视线挪回北顾然身上,注意到她接了一个电话。
“桃花扇!”一直在忙的浅羽殇突然抬起头,神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北顾然捂着手机,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北顾然,马上黑掉校友论坛,你的桃花扇社员账号出问题了。”电话里传来严峻的暗藏着锋芒的特殊嗓音。
“出事了,有人在十分钟前盗取了我的账号在校友论坛上发表了对冰帝网球部全员的诋毁攻讦。”浅羽殇的语速极快,“因为冰帝网球部在今天的东京网球都大赛上输给了没有名声的不动峰。”
咖啡馆里极为寂静,连呼吸也是一窒。
北顾然淡然的神情冷的可以将人从身体到血脉到心脏——到灵魂都冻住。
“查出ip地址。”她慢慢地说,轻轻的、平淡的。
那声音里没有带上情绪,安安静静,甚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像极了柔软的私语。
在场所有人都打了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