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丁普月家里知道真相回家后,安小芯异常的安静。
无论李英爱怎么死磨硬泡,她都不说在丁普月那到底听到了什么。但以李英爱对安小芯的了解,不猜也知道,估计邓奕韬说的都是真的。可怜安小芯错把遗言当成爱的宣言,这么多年守着这份情、守着他的家人。想想这些年安小芯的日子,李英爱心里真的替安小芯不值。要是换了她,早受不了。
可安小芯偏偏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她即没有再去找小韬的妈妈求证,也没有去问秦秋熏和安胜峰。只是安安静静的生活工作,对任何人和事,都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细心观察的人就会发现,她很不正常,她太努力工作了。
一开始,别人不爱干的工作,她二话不说的就接过去了。后来,她开始抢工作做。自己的做完了,就帮别人干,别人的干完了,就没事找事做。公司只要有加班,她就肯定参加,并且最后一个走。没有加班,她也在公司,留在办公室里耗到很晚。
何副理试探着跑到英培那里汇报,说安小芯现在已经能顶公关部半边天了。可是英培那张黑沉沉的脸,吓得何副理不敢再说下去。
安小芯的双颊一天天凹了下去,可偏偏工作起来有份莫名的亢奋,眼睛带着精光,双颊带着病态的红晕。
何副理不敢让她在这样,开始强迫安小芯不准超量工作,晚上必须回家休息。
于是,安小芯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对着开得非常喧闹的电视,一夜一夜的发呆。
其实,从丁普月那回来之后,安小芯就开始失眠。脑子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絮状思绪,让她无法入眠。
白天还好,她全力以赴的工作,接待客户、查看场地、定议程、准备资料、调和矛盾。工作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只有在工作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可是到了晚上,她就好像一抹幽魂,身体极度疲乏,可脑子里的思绪却一刻也不放过她。有时候是画面在她眼前播放,有时候是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在漆黑的夜里,软绵绵的靠在沙发上沉浸在那些往事之中。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安静的看客,慢慢的看着一幕幕图像在眼前播放。
她好像能看到年轻时代的秦春馨,扔下襁褓中的安小芯就走了。
她好像看到年幼的安小芯站在黑暗里,默默看着丁普月在安胜峰怀里撒娇。
她好像看到身材飞扬的楚郁正奔跑而来,可是他手里拉着的却是娇俏的曲如依。
她好像看见湿湿在温和而羞涩的笑,可却是笑给那个年轻活泼的丁普月的。
每当这时,安小芯会迷蒙着双眼,迷迷糊糊的抿起唇,嘴角向上翘出自嘲的弯度。呵呵,秦春馨有曲信赫,安胜峰有秦秋熏,楚郁有曲如依,丁普月有湿湿。那个叫安小芯的女人完全就是个没用的配角嘛,是哪个拙劣的编剧非要塞这么个人物?没有她,主角们过得更好!
她托着腮,看着那个可怜的安小芯在一幕幕的场景中挣扎,看着她自以为是的为了别人而委屈、担心、痛苦。
她在黑暗里瞪大了眼睛,激动的时候很想上去给那个傻女人两巴掌。她想大吼,安小芯,你个大傻瓜,你退场吧,这出戏里没你什么事。
可是,她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神智总是及时的提醒她,你骂的那个女人,其实是你自己。于是,她会再去记忆的深处搜索,试图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结果,她还是含着泪,一次一次的嘲笑自己居然想在与己无关的生活里占据一席之地。
只有当晨曦的阳光照射进小套房,她才会长长、长长的舒一口气。终于,终于能从那似梦似真、黑暗无边的夜里逃出来。
这一天,公关部又成功的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何副理带着手下的一大帮人在ktv庆祝。一个能容得下几十人的大包房里,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色盅的玩色盅,同事们都玩得很high。安小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杯酒小口小口的抿。芝华士加绿茶,口感不错。
以往安小芯是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的,可是现在,她却宁愿坐在喧闹的包房里,让那些五音不全的魔音入脑,以刺激自己麻痹恍惚的神经。
这时何副理高声叫点歌的服务员:“点个‘风含情、水含笑’”
大家一阵起哄,哄何副理老土,就喜欢甜妹子。何副理肚子一挺,眼睛一瞪说:“起什么哄,这歌跳交谊舞最合适了,柔情蜜意。嘻嘻,来弟弟妹妹们跳起来。”
服务小姐识相的跟着音乐唱了起来,毕竟是在ktv里混饭吃的,唱得还真有8分杨钰莹的甜劲。
大家嘻嘻哈哈的做抖鸡皮疙瘩状,但也聚到房间中央的空地上,一对一对的跳了起来。何副理走到角落里,拉着安小芯的一只胳膊说:“来,陪哥哥跳一个。”
安小芯懒洋洋的不肯起身:“别哥哥妹妹的,容易出事。我不跳。”
“哎呀,我说安小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工作起来挺卖命,怎么其它的事情就不积极了?我告诉你,工作的时候好好工作,放松的时候就要彻底放松。就你这样什么事都憋心里的性格,没有发泄渠道,会得精神病的。”何副理扯着脖子说话,试图盖过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你才精神病呢,好吧,跳就跳。”安小芯交了一只手给何副理,想借何副理的劲起来。
可是不知道为啥,何副理拉她的劲用到一半,突然松开了手,把她一下又撂回沙发里去了。
安小芯不解的抬头,只见何副理小跑着往包房的大门去了。安小芯望了过去,昏暗的灯光下瞄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心里一阵急跳,久已缺乏休息的大脑突然缺血般的眩晕了起来。
英培站在门口,黑着脸、皱着眉。借着昏黄的光,他还是能清晰的看到安小芯脸上那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这段时间,安小芯到底怎么了?
“哎呀,英副总裁,你怎么也在这,和我们一起玩吧?”何副理眼睛最好使,英培刚往门口一立,他就看到了。他像烫手一样的撇开安小芯,慌忙过来。不过英培黑炭似的脸色,让他心里打鼓。
“嗯。”英培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踱步进了房间,看了看四周,挑了一个离安小芯三步远的沙发上坐下了。
安小芯低着头,假装没注意到他进来,可是耳朵却不自觉的竖起来,听他们的谈话。
英培一进来,大家马上拘束起来。一曲完了,跳舞的人散开,不再有人主动唱歌,也没人大声喧哗着拍色盅。英培仿佛不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玩乐似的,正襟危坐在那,黑着一副面孔,无论何副理跟他说什么,他都只是“嗯”“对”“还行”。偶尔,他身边的秘书替他回几句。
安小芯忍不住偷偷瞄过去,注意力被英培身边那个新上任的秘书吸引过去。那是一个文质彬彬、沉稳斯文的带着一幅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安小芯用可怜的眼光看着那男子,作为英大少爷的第一任男秘书,他想不出名也难。从他的家庭背景到生辰八字包括性取向,都成为公司里的最热门八卦消息。大家都在想,英培为啥突然放弃了女秘书呢?口味变了?变成男的了?
何副理看着英培这架势,心下明白,忙暗示属下走人。于是大家纷纷说玩够了,要回家了。英培点点头,一点没有让大家继续玩的意思。
安小芯跟着同事们出了ktv的门,晚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一些。正想和同事结伴打车回家,有人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襟。她回头,是英培那个男秘书。
“你好,我是英副总裁的秘书萧劲强。”男子和蔼的笑,笑容温和动人。
安小芯愣愣的:“哦哦,请问有什么事?”
安小芯身边的同事识相的和她打招呼先走,何副理也挤鼻弄眼的跟她告别。安小芯莞尔,挥挥手和大家再见,回头在看,才看见英培慢悠悠的从ktv里步出来。
萧劲强上前把车钥匙递给英培,然后朝安小芯点点头,转身至街边也打了车走。安小芯的眼神一直跟着萧劲强,直到身边有人问:“为什么一直看他?有兴趣?”
“嗯,大家都猜你是不是开始喜欢男人了。”安小芯直觉的说,说完了才猛的捂住自己的嘴,转头瞪着眼睛看身边的男人。
英培盯着安小芯看了三秒钟,然后低低的笑了起来。他一揽安小芯的肩膀,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笑说:“我喜不喜欢男人,你最清楚。”
安小芯尴尬的满脸通红,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可是又有点不舍得。
他离她那么近,淡淡的烟草下是他独特的男人味,她薰薰然的竟然有点昏昏欲睡了。
英培让她想上车,然后自己也坐在驾驶位上。安小芯浆糊一般的脑袋里突然浮起自己在英培的门外拳打脚踢画面,她嗫嚅着说:“你不是发我脾气,不理我了吗?”
英培侧着头,盯着安小芯看,深邃的眼里微光潋滟。瞧了半饷,他的身体忽的倾了过来,吓得安小芯往往座椅里缩了缩。
英培的五官在安小芯的面前放大,唇边一抹捉黠的笑:“怕什么?怕我这个超级花花公子、花心烂萝卜,把a字头的病传染给你?”
“不……啊……不是”安小芯舌头打转,想起这些都是自己扯着脖子骂他的话。
英培维持着那个暧昧的距离,将安小芯困在他和座椅之间。安小芯屏息着,眼睛不安分眨啊眨,渐渐一口气上不来,憋得面红耳赤。英培微微的叹了口气,伸手帮安小芯系好安全带,坐正身体,发动汽车。
安小芯吁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久违的困意竟然突袭了过来。
英培开着车,琢磨着应该和安小芯说点什么。他清了清嗓叫了声:“小芯。”
没人理他。
他转头,发现安小芯竟然靠在座椅里睡着了。这妮子,这么快就睡着了。
英培耸耸肩,专心开车。
车子很快驶到安小芯楼下,可安小芯还是沉睡着,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英培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安小芯的额头,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什么异样,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他替安小芯解开安全带,把座位轻轻放倒,让她躺好。然后从后座上拿了抱枕塞在她的颈下,帮她正正身体,又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
安小芯舒服的在抱枕上蹭了蹭头,脸颊向西装里躲了躲,又沉沉的睡了。
英培宠溺的笑了,眼光在安小芯脸上逡巡,舍不得离开。
车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皎洁的月光,幽幽的从窗外映进。沉睡中的安小芯那样的安静平和,如画的眉目似乎泛着一层莹润的光,莫名其妙的温暖了英培的心。
几缕黑发不听话的挡在安小芯脸前,英培伸出手,轻轻把发丝向她的耳后塞了塞。塞好了,指尖却忍不住在她小巧的耳垂处留连,轻轻的揉搓。
安小芯不满意的动了动,嘟囔了一句还是不肯醒来。
英培等了一下,见她还在沉睡,忍不住又逗弄她。食指沿着安小芯微张着的唇慢慢的描画,画着画着,他忍不住俯身过去轻轻的亲吻她。
梦中的安小芯十分不耐的一挥胳膊,把头完全埋到西装里,让英培彻底无计可施。
英培莞尔,把西装外套扯下来盖在她的颈下,看着她眼下大大的黑眼圈,笑着低喃:“你这家伙,到底是多长时间没睡觉了?”
说着说着,英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收起,眸色更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