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将医生只是个小插曲,慕初晴很快把这件有点儿“离奇”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在母亲的病床边上坐了下来。
用审视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很久没见的母亲,慕初晴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燕桐:“你去买点儿水来好么,妹妹?”
“嗯。”知道她是有话要和妈妈说,燕桐乖觉的点了点头。
她能大概猜到她们的话题,她知道有些事情,瞒不过姐姐。
而姐姐支开她,却正是为了她好。
待得燕桐出了门,慕初晴伸出手来压了压母亲身上的被子,眸光缓缓的,平静的扫过她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绑着绷带的颈骨,和陷在被子的瘦弱身体。
她伸手拿过那个孟医生放在床头边的诊断书,扫过那些关键字,冷笑了起来:“右侧锁骨骨折?火烙?妈,你别告诉我,这些痕迹全是你自己弄出来的,还是说,你想继续说只是车祸?”
床上的中年女子抖的如同风中残叶,等她说完了这些,女人这才颤声开口:“你别跟爸爸计较,他也是无心的,实在是他刚刚被公司开除,心情不好,你妹妹又拿了个不及格……”
“爸爸?”慕初晴一扬眉头,笑的阴冷,“我早就没有爸爸了!”
她静静看着母亲的眼睛,半响这才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个男人不是我爹,妈,你要维护他,这是你的事儿,但若是再有下一次,你被他打死……你别让桐桐找我给你收尸。”
女人默默垂了头不语,神色十分伤心,慕初晴的脸色也显得青灰,半响才说道:“不是我不想侍奉,只是我怀孕了。”
做娘的瞳孔一缩,眼眸落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慕初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坦然一笑,丝毫无惧:“妈,我怀孕了,就算是为了胎教,我也不能让孩子看这样的惨事。”
她娘叫桑敏,这会儿早就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闺女本就是个倔强到极点的性子,那会儿自己决定了出国,不声不响申请到了全奖,从签证到机票自己一手包办,学费生活费从来没问她伸过手,甚至户口本公证全都自己负责,一直到她到了那边落了地,接到她的电话,做娘的在这边泪水长流,女儿的声音却还是平平静静的。
只说一切都好,万勿挂心,之后就十天半个月的才报一次平安了。
但为人母,和这样禀赋坚强的女儿,的的确确是很难亲近的起来。她有怨气……做母亲的心里也很清楚。
到她这么大了,有些事情好像就变得难以缓解。
这会儿听得她说怀孕,桑敏大惊失色,急急追问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没听你说交男朋友啊。”
慕初晴脸上勾起了带着几分甜蜜的笑。
孩子当然是爱的结晶。
虽然,只是当时的爱而已。
时过境迁,可是想起来,却依旧觉得心中温暖。
反正她从来不相信永恒,实际上有过那一刻的心暖心安,就已经于愿足矣。
回想起来只余下甜,所以她笑的并没有阴霾,说的亦是坦然:“是我旅行的时候有的孩子。”
桑敏的瞳孔一缩:“旅行,女儿你不是被人强……”
“怎么会呢。”慕初晴哑然失笑,“若是那样的话我早就堕掉她了。”她脸上的骄傲闪闪烁烁,“但现在,他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爱的孩子。”
***
三个月前。
慕初晴那会儿刚刚从美国毕业。
毕业,自然是要旅行的,尤其是她打算要回国,永别美利坚,所以在临走之前好好抽点时间游玩一下这个国家,便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懒得自己开车,于是她报了跟团,然后定了机票---第一站,是沙漠里的明珠,las vegas。
那天阳光炽烈,慕初晴一个人背着大包出了机场,一路顺利的找到了旅行团的车子,她当时就找了个靠里侧的位置坐了进去,把包包搁在自己腿上抱着,歪头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正半睡半醒的朦胧,一股热气顺着洞开的车门传了进来,身边座椅微微一沉,似乎是有人在她身边落了座。
然后车子就启动了。
慕初晴倒是很想睁开眼睛瞧瞧这个显然是跟她一个团的旅伴是个什么样的人,奈何昨儿晚上被抓去告别party实在太困,于是这会儿心有余而力不足,困的迷迷糊糊的头一点一点。
在她身边坐下来的似乎是个很体贴的人,灼热的眼光在她挂着大墨镜,睡的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头一点一点的细嫩小脸上流连了一小会,然后对方和导游的交谈也就变得极为轻声了---慕初晴倒是能隐约的听见,那是一把很清朗好听的男声。
声音很温和,颇有点催眠的味道。
加上车子晃啊晃的,她渐渐入眠,于是朦朦胧胧的,最后也就听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慕初晴顿然感觉到旅行巴士听了下来,她身体一颤,这会儿才清醒了一点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果然车子已经在他们要入住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她低低“唔”了一声,目光在酒店那座颇有代表性的狮身人面像上停顿了一小会,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半响这才眯了眼睛转回了目光,一动身体正待要站起来,却碰到了身边男人的长腿---真是大长腿,绷在西装裤里头,有种难得的男性魅力。
于是她对这个旅伴的第一印象,就是建立在这双腿上的。
只是西装……是来报团玩儿又不是上班……
这会不会,有点儿装?
慕初晴当时轻轻“咦”了一声,脸上已经露出了客套的笑容,颊边一个小酒窝深深的。
她挂着笑抬起头来,眼神儿略带一点儿轻佻的从那双吸引人的长腿上头收了回来,认真的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她心里就开始偷偷叫苦了:论颜是真绝色,但是似乎这气势,有点儿不好亲近的感觉啊。
这个大热天还裹着正装,一丝不苟也不见流一滴汗的临时旅伴,不会是什么不会是国内来公费旅游的政客吧?
一边儿琢磨着对方的身份,慕初晴的眼眸滴溜溜的转着,已经开始想着该怎么套他的话了。
车子这会儿已经停了下来,导游也已经开始请他们下车准备分发房卡,慕初晴笑微微的伸出手来在男人面前晃了一晃:“慕初晴。怎么称呼?”
“alexander wang。”对方报出了全名,顿了一顿,又添上了中文名字,“王恂。”
“xun?”慕初晴笑了一笑,“哪个字呢?”
王恂轻轻伸出手来,仿佛是漫不经心又迅捷如闪电一样的捉住了她的手,慕初晴只觉掌心一震,仿佛麻酥酥的电流通体而过,对方却仿佛若无其事,只用细长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过,将那个恂字,一笔一划分明刻印在掌心:“就是这个恂字了。”
他比划完这才缓缓放开她的手,瞧着她的一双眼眸深邃如海,薄唇轻启:“初晴,是骤雨初晴的那两个字么?”
“嗯。”慕初晴的笑容少了客套,多了一点玩味。
看来并不是国内来的政客了。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气度拔群,偏偏一开口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他先是自己报了英文名字,然后才补充了中文名字---做的丝毫不带烟火气,反而像是十分陈恳,显然并不是故意要先报英文名字炫耀的家伙,这么看起来她之前的判断出了错,瞧着这说话的操行,这人不是从国内来的,反而应该是美国人才对。
导游这会儿探头过来:“哎呦,慕小姐王先生,你们两聊上了啊?快来,发房卡了,两位先收了去再聊吧?”笑的有那么点儿意味深长,慕初晴愣了一愣,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知道这位大姐看见两个人手指相触,不可避免的是想歪了。
不过心里的确有点儿像是猫咪抓挠过的痒痒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只知道,好久没有过了。
慕初晴忽略了心里微妙的的“咯噔”,冲着王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人笑一笑站起来---这会儿,慕初晴才发现,对方至少有一米八,在她身边比穿了高跟的她还高了大半个头,宽肩窄臀,裹在合身西装裤里的那身段,真是十分风流啊。
眼光往下瞥是极翘的臀部,往上看是宽阔的肩膀和头发浓密的后脑勺,于是慕初晴很猥琐的---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
旅行社定的酒店是las vegas有名的金字塔酒店(luxor hotel),从外观到装潢都是古埃及风,有种少见的复古味道。
也许是旅行社大妈故意的,交换了一下资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恰好相邻,慕初晴已经非常疲倦,于是和王恂稍微打了个招呼,就去找了自己的卧房,一头栽在了床上开始补眠。
因为前一天的玩闹,她这一觉虽然是从下午开始的,但是睡的很沉。
一直到房门上“叮咚”一声按铃,将她从沉睡当中叫醒过来。
慕初晴在猫眼上头看了一下,一脸沉稳的等在门口的是已经换了一身休闲服的王恂,她略有些诧异的开了门,对上王恂清冷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