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慕初晴睡下不久,却被一阵阵手机铃声吵醒过来。
“喂?”睡意朦胧的声音。
“阿姐?”那边是一阵略带惊惶的女音。
会这么喊她的,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不过她和这个妹妹的关系从来不算亲近,所以每次接到对方的电话,总是让她像现在一样后背发凉,只觉头疼。
因为每次接到她的电话,大概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这就是所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慕初晴忍不住的揉了揉额角,答了一声:“嗯?”
“阿姐阿姐你快来,妈妈要开刀,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姐姐……”那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慕初晴瞬间睡意全消,一边急急脱自己的居家服换上出门的正装,一边翻抽屉倒柜的找现金和卡,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说清楚一点,还有,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赶到。”
母亲要开刀?什么病?
“你爸呢?”她又补充问了一句。
她妈再嫁的是个人渣,这点毫无疑问。
也不知道为什么,女人总是爱坏男人,渣男总能娶到漂亮老婆。
最可怕的是,像她妈那样的,还死活执迷不悟。
这才是她为什么不相信爱情也不相信婚姻的原因啊。
有这样的先例,要她怎么相信所谓的爱情会永恒?
而且现在母亲要开刀,那个男人跑到哪里去了?总不能等老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才慢腾腾的在葬礼上出现吧?
那边的哭声戛然而止。
“省人民医院。”妹妹燕桐这么说道,她顿了一顿,似乎是觉得很难开口,“妈妈的手术费要三万多,姐姐,我找不到爸爸,我的卡里没有这么多钱,姐姐……”
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清晰了,四个字:伸手要钱。
“人渣!”慕初晴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她的长睫闪动,这一刹那之间,几乎想要挂了电话,再不管那边的死活。
说到底,她从出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渐渐和母亲那边断了联系,毕竟父亲死后,母亲再婚,又生了女儿,自己和她之间的亲缘就越来越淡薄。到后来,几乎是无话可说。毕竟母亲不愿意听她提到自己的生父,只觉得她一直念叨自己的生父很“烦”,一心只扑在她如今的小家上,所以只要她一问……就是不耐烦。只这一点矛盾和冲突,就已经在亲人之间,划下了深深的鸿沟。
到后来她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总说跨国电话费贵,说不了几句就劝她省钱节约生活费,说是关心,但是实际上---她怎么会不识相?分明是嫌她话多了。
如果按照这个算起来,那么就算是妈妈要做手术,说到底不也该是她费心费力拉拔的那个小家的责任么?怎么到这会儿,却想到她这个女儿了呢?
一边是愤怒,另外一边,她却也想着,不管怎样,即使她再不忿也好关系再冷淡也好,如今躺在病床上急需用钱的那个,却还是她的亲身母亲。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三万?
还算的真好!刚好是她现在手头上所有的积蓄!
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抖,慕初晴再没有丝毫犹豫,急急走出了房门,然后下一秒,她愣了一下。
走道口有另外一个女子在等电梯,这一层楼只有她和隔壁的那户小情侣两家,而这个妆容略花的女人,就是她先前看过的,和那个男人滚床单的女子!
那一张脸,和她以为自己是做梦梦见的一模一样!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直勾勾的目光,当下微微一愣,对上了她的眼眸。
甚至有些友好的冲着她笑了一笑,目光闪动,一口白牙尖利,但不知道为什么,慕初晴仿佛看见了她背后摇摆着的阴影。
她勉强的冲着对方笑了一笑,这个时候,“叮咚”一声,电梯来了,她率先走了进去。
***
整件事情,总觉得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慕初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她很肯定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和她一起乘了一段时间电梯的女子,所以她即使是做梦,也不该梦见这张脸才对。
除非她有什么预知的能力。
子不语,怪力乱神。
于是慕初晴摇了摇头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她默默下了决心,这个周末,要去找一间庙宇拜一拜。
她是在taxi上想的这些,这会儿,省人民医院的牌子已经遥遥在望了。
同母妹妹燕桐已经在灯下焦急的走来走去等着她送钱来了,等看到她从出租车上下来,燕桐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低低喊了一声“姐姐”,然后眼巴巴的张大了眼睛等着她拿钱出来救急。
慕初晴却没急着拿钱。
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手袋:“妈是生了什么病?”
燕桐期期艾艾了好一会,这才低声说道:“锁骨骨折。”
“骨折?怎么骨折的?”她继续追问。
“额……”燕桐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慕初晴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她定定看了燕桐好一会,这才冷笑了一声,对她说道:“带路吧。”
不回答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人的时候,但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这一次,是她最后一次为他们擦屁股!
有了孩子的人,再不能跟以前一样,只顾着别人,不管自己了。
她就算再圣母,总也有……累感不爱的一天。
去划价处交了款,慕初晴跟燕桐一路坐了电梯去了母亲的病房,推门进去,却见母亲的床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俯身在她身旁坐着检查。
她刚刚眯了眯眼眸,燕桐已经惊喜的喊了出声:“孟医生,你在呢!”
在她母亲身边做着检查的男人抬起头来,他的脸庞清俊,下巴尖尖,眉目之间很是秀气。
看见他的第一眼,慕初晴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对方真白!
那皮肤细腻的像最上等的瓷器,一双深瞳仿佛是水中漾出的一双丸子,半长的黑发披在肩膀上,浑身上下有一种山野的天然气息。
她旋即为自己的文艺摇了摇头:真是,想的太多了。明明就是个颜色不错的医生罢了,自己怎么就能有这么多的联想?还山野呢……
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慕初晴跨前一步,朝着那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伸出了手去,友好的笑了一笑:“慕初晴。”她报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了一眼对方别在胸口的名片夹,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孟绛?”
这个名字实在跟他的气质不太相衬。
孟绛,谐音不就是猛将么。
猛将兄,长得这么柔弱的小受样儿,实在很名不副实哦!
孟绛似乎刚刚做完检查,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不知道什么这才抬起了头来,只是待他的眼眸落在了慕初晴脸上的时候,却吓得“咯噔咯噔”连退三步,直到背脊顶到了墙壁上,这才撑住了瞬间开始秫秫发抖的身躯!
他看着慕初晴伸出来的手,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那一脸的惊慌,竟像是一只随时要夺路而逃的小兔子。
慕初晴愣了。燕桐愣了。连在床上躺着休息的她娘,都愣住了!
病房里头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起来,孟绛这会儿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眨了眨眼,那长长的睫毛闪的人心痒,他抽了一口凉气,眼神好一会儿才对了焦。
眼眸却还是落在慕初晴的腰部左右,他半响这才低哑着嗓子:“检查差不多做完了,诊断书在床上,那我先出去了。”
一副恨不得夺路而逃的样子!
慕初晴恨得咬牙切齿---喂喂,她长得有这么不堪入目么?
话说很多时候女孩子大概都有这样的心态,当对方硬,自己就软。当男人软,自己却像是打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硬了起来。
对上一个看都不敢看她,软到了极处的受君,慕初晴这会儿,反倒是不想放他走了。
她气鼓鼓的举起了原本要伸出去的手,伸开来拦住了这个叫做孟绛的男子的去路。
“孟医生,你还没跟我说,我妈是什么病呢?”
“你妈?哦,你是燕夫人的女儿啊。”孟医生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去路被拦,他苦着脸又不好夺路就跑,两个人凑的近了,慕初晴甚至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草木芳香。
跟这个人的性子有点儿像,是那种很天然的草木味道,非常清淡,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孟绛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动作,抬起头来,脸色愈发显的发皱发苦。
似乎是定了定神,他这才慢吞吞的指了指床头一边放着的单子:“我都记在那上边了,家属自己看吧。”
慕初晴转了脸去看,她刚掉转头,那男人居然“哧溜”一下转身就跑---虽然还没有真的用跑的,但那个大步流星的劲头,真是拍马都追不上!
慕初晴非常无辜的愣住了。
瞧着这一出闹剧,燕桐这会儿才僵硬的走到了她姐身边:“姐,你跟孟医生认识?”
“素未谋面。”她摊了摊手。
“可是孟医生他……”燕桐“啧’了一声。
她先前已经见过了孟医生一次,给妈妈办理入院手续的就是他,那会儿,她已经听旁人说了,孟医生是他们医院的明星医生,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人刀下从无死者。
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孟医生俊雅的脸上一片清冷,别说是惊惶了,那冷得,根本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姐姐跟他,真的不认识?
她嘟了嘴,心里默默下了一个结论:姐姐一定是骗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