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给太后请安，少不了要被询问小公主的情况。太后自小公主出生以来也就见过她不到五次，这回听说文萱把孩子也带来了，当然叫乳母把她从偏殿里抱过来，自己搂在怀里眯着老花眼仔细看了看。

“这孩子长得可真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美人坯子。”太后欣慰地道。之前她还担心着这个小公主会像刘氏所处的那个公主一样病歪歪的，却没想到这个孩子看起来十分健康，眼睛浑圆有神。

“太后娘娘想必是十分喜欢小公主了，”在襄嫔背后站着的钮祜禄氏忽然莞尔一笑，娇滴滴地说着，“小公主又是在太后这儿出生的，想来跟太后也是有缘的，不若太后就把小公主养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小公主就更加体面尊贵了。顺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文萱面无表情地看了钮祜禄氏一眼，直盯得钮祜禄氏哆嗦了一下，这才转开目光。襄嫔宫里的女人是轮番来给她难看了。

“小公主能得太后喜欢自然是她的福气。其实太后对每个阿哥公主都这样喜欢，钮祜禄妹妹要是自己肚皮争气些的话，也可以生一个跟小公主一样有福气的孩子。”文萱不冷不淡地吃了一口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诅咒你一辈子只能生女孩！

“哀家年纪大了，也不适宜把孩子养在身边。”太后把小公主交给乳母，嘱咐着先把她带去偏殿休息，“这宫里不懂规矩的人多了，佟贵妃要好生管管才是，免得哀家在跟旁人说话的时候再有人插嘴。”

“是臣妾管理六宫不力，太后的教诲臣妾自然遵循。”佟贵妃起身请罪道。

钮祜禄氏脸色一白，低着头不敢再说话。她虽然姓钮祜禄，但跟孝昭仁皇后和温僖贵妃这一脉血缘较远，所以进宫以后就一直是庶妃的身份，比不得之前那两位钮祜禄氏尊贵，康熙也不常来她宫里。后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趟，又因为她多嘴让康熙心生不喜而去了启祥宫，才让顺妃一朝承宠怀了孩子。

宜妃笑着说：“哪里是贵妃娘娘管理六宫不好，只是有些人多嘴就爱乱说话罢了。年轻的妃嫔大多对宫规都不熟，还是叫她们多抄抄宫规比较好。抄多了就能记在心上，日后宫里的嫡庶尊卑，也就记得了。”

“你这主意倒也不错。”太后点点头，吓得下面那些年轻的宫妃一身冷汗，以为太后就要下旨叫她们都抄书去。谁知太后点完头以后就再也不提，只是跟佟贵妃商量着皇上入秋后木兰秋a的事情。

“皇上已经跟臣妾说过了，留了三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跟十阿哥在宫里料理事务，十八阿哥跟十九阿哥因为年幼也不宜出行，其他的阿哥跟福晋都得跟着。”佟贵妃一一报告，“臣妾已经叫内务府都给各位阿哥做了衣裳，一应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皇上要带哪几个嫔妃出去？”

众人都竖直了耳朵听着，生怕会听漏自己的名字。

“皇帝倒没有跟哀家说过，”太后沉吟了一下，“此事还得听一下皇帝怎么说，哀家先去问一下吧。”

这时有个宫女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恭喜太后，恭喜敏嫔娘娘，宫外传来好消息，说十三福晋作动，刚刚顺利产下一个小阿哥，母子平安呢！”

“当真？”敏嫔喜出望外，“怎的刚刚没人来通知？”

“十三福晋说不想叫敏嫔娘娘着急，等着小阿哥落地后才来告诉娘娘好消息！”

敏嫔高兴得合不拢嘴，又想到现在是在宁寿宫，便起身道：“刚刚臣妾失仪了。”

“那是高兴事，哪里来的失仪之说？”太后也是高兴，“瑞香，去把那年哀家得的长命锁找出来，叫人给十三府上送去。”

“臣妾替十三媳妇谢过太后的赏赐了。”

见到敏嫔坐了下来，文萱碰了碰她的手臂：“恭喜了！”

敏嫔笑着，重重点了点头。

好消息是接着来。等着十三阿哥的嫡子出生八天后，四阿哥的嫡次子也出生了。德妃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叫身边的人寻了好多好东西一并送到郡王府那里，眼馋得李氏等人口水直流。

十九搬回来住以后，启祥宫里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小甜糕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长着，鼓鼓的脸蛋把下嘴唇挤得都快看不见了，圆圆的眼睛最喜欢的就是盯着文萱头上的流苏簪子看，有时候还用手把簪子抓下来。忘了说，小甜糕就是小公主的小名，是咱们最爱吃甜食的十九的手笔，文萱觉得也挺好听也就这么叫了。

“姨母现在这样子倒是素净了不少。”瓜尔佳氏抱着小甜糕，看着文萱头上寥寥无几的几朵珠花，轻笑一声。

“还不是你怀里的那个小东西给闹的，她最爱就是拿手抓那些发簪。”文萱既无奈又想笑，“那些簪子又尖又长的，我就怕她拿在手里乱比划伤到自己。”

“姨母是爱女心切，好在我今天也没有簪发簪。”瓜尔佳氏今天也只是把头发梳成二把头然后再拿珠花别着发角，再在头顶中央戴了个金累丝翠玉蝉押发。

“你这模样倒是清爽好看，我就觉得大日天里满头朱钗的看起来显得累赘。说起来，那富察氏抬进毓庆宫也有小半年了吧，她脾性如何？”

“富察家家教甚严，侧福晋性情温和，也不难相处。”瓜尔佳氏一边逗着小甜糕一边道：“如今毓庆宫里的女人算是安分了不少。程佳侧福晋向来让人省心，李佳氏被爷训斥过后也总算学乖了。”

“那就好，这宫里女人多了事情也就多。”文萱叫高嬷嬷上了两碗酸梅汤，“只是这次木兰秋a只怕会有蒙古人求见，你跟太子是要一起去的，若到时候有人问起梅日根哈拉氏，那该如何？”

“爷说了不碍事，现在蒙古那边的人都知道梅日根哈拉氏自己把孩子给弄小产了，眼下都不敢在皇阿玛面前说起她呢。”瓜尔佳氏轻轻一笑，见小甜糕要哭的样子，便把她交给乳母，自己端起瓷碗喝了一口冰镇的酸梅汤，“不过我寻思着，也是时候叫爷解禁了，毕竟是上了玉牒的侧福晋。”

“你心肠好，只是需得叫人多留意着她。我看着呀，这个女人到底是不省心的。”文萱说什么的也不相信梅日根哈拉氏会变好，便又叮嘱了一句：“最好是等你们回来以后再把她放出来，免得你们都不在，她就在毓庆宫里兴风作浪。”

“谢姨母提醒。”瓜尔佳氏点点头。

襄嫔最近又有点不痛快了，她母家到底没有逃过皇上的责罚，父亲被罢官，有关系来往的几个包衣世家更是抄家获罪，好一点的就被贬为庶人，更坏的就直接男的发配边疆女的没入官奴。襄嫔得知这个消息后是病了一场，养了好些天才有所好转。偏偏她宫殿里的钮祜禄氏又在太后面前多嘴，连带她也被佟贵妃教训了一顿。

“娘娘，这是钮祜禄庶妃今日抄的宫规。”福儿捧着一叠厚厚的纸走进来，“娘娘可要检查一番？”

“不必了，直接给佟贵妃送去吧。”襄嫔不识字，自然看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反正佟贵妃只叫她看着钮祜禄氏每日抄写宫规一遍，她看着就是了，抄完的就直接送去承乾宫，她也懒得管了。

“是。”叫了一个小太监把东西送去，福儿又道：“听说皇上尚未决定伴驾的人选，娘娘可要去争取一下？”

“皇上的心都不在本宫身上了，有什么好争取的。”襄嫔讽刺地笑了笑，“本宫算是明白了，皇上的宠爱不过是水中的月亮，都是假的。皇上宠爱本宫，不就是因为本宫出身内务府的包衣家么？”

“娘娘别胡说，皇上心里肯定是有娘娘的。”福儿赶紧劝道，“娘娘是二十阿哥的生母，皇上总不会叫二十阿哥以后没生母照料的。”

“生母？”襄嫔惨烈一笑，“这后宫中谁不知道二十阿哥在佟贵妃那里过得很好，哪里需要本宫这个生母？二十阿哥都一岁了，皇上却始终没有给他赐名，还不都是因为本宫这个生母拖累了他……”

“娘娘……”

“也罢，有佟贵妃照看着，本宫也就安心了。”

福儿松了口气，她就怕自己主子又纠结这些事儿，憋坏自己身子。当下走到襄嫔背后帮她锤锤肩膀，道：“奴婢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陈庶妃带着人去御花园了，娘娘猜猜，陈庶妃是要做什么呢？”

“哼，还能去做什么？”襄嫔懒懒地说到，“自个儿做错了事情，皇上不追究已经是万幸了。偏生她还敢在人家苦主面前闹，心眼多手段低，怪不得进宫以来皇上就从未召幸过她。”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也是这样争宠，还有跟文萱也不对付的事情来。

“娘娘是没看到陈庶妃那一身衣裳那满头首饰，花枝招展的，当真是用心良苦呢。”

“那本宫就等着看，看她能不能成功了。”

陈氏是真的下了一番心思打扮自己的。鹅黄色带竹子图案的旗装，发髻上戴着玲珑山茶花珠钗，粉红色的唇妆和欲语还休的羞涩表情，任凭哪个男人看到也会心动。她是算好了时间在这里等着康熙的御驾，就希望自己能够被康熙看中，承泽雨露，到时候就能升一升分位。她也算对了，康熙今日真要路过这条路去宁寿宫，只是她没算到的是，康熙身边还带着一个小拖油瓶——十七阿哥胤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