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挣了挣,丝毫动弹不得,不由抬头,正对上那双犀利深渊般得眼,黑洞洞盯着自己,口吻冷淡:“别担心,他死不了,有用着呢。”
只听罗小虎声嘶力竭的喊着爹娘,小虎婶已经没气了,罗大虎也根本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血淋淋一片染在他身前,染了一地,却没人上前半分。
只有那砍了他一刀的海寇朝着他喝道:“给老子滚回去,不然下一刀就是你的脑袋!”
罗小虎猛一抬头,迎着金锐的日头下,赤红着眼的少年失去了往日的温厚,多了多少愤怒和恨。
“你们这些畜生,老子和你拼了!”他怒喝一声,抡起拳头砸过去,就在那一起身间,眼风扫过,突然愣了愣,那提着刀的海寇那容他犹豫,身子一侧,弯过刀柄朝着他脑袋就是恶狠狠一砸:“妈的找死的,不是看你体力好够干活,早一刀劈了!”
罗小虎眼一黑,栽倒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这一群人里头突然发出一阵婴儿啼哭的声音来,接着便是有人一叠声的哄,一旁海寇有人面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意来,在这群人里头一把捞出个襁褓,随口道:“好白嫩的□□,给这娃娃做什么,不若给老子喂一些吧,漂亮的女人?”
“你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对方尖叫一声,扑向那个举着婴儿襁褓的家伙。
白色的衣裙一闪,趔趄一下,没抢到孩子,却被那海寇结结实实抱进了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被抱进怀里的女人拼命挣扎,一边伸手去够襁褓:“孩子,我的孩子,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她尖锐的叫喊着,厮打着对方。
她的力量,对于这些人来说,无意蚍蜉撼树,被对方一下子揪住了胳膊反拧,扯着她的发,一边高举着襁褓往高处一抛,随着尖锐的惊呼又被另一个人接住,这群人哈哈大笑:“还给你?你让爷快乐了爷爷会考虑还给你!不然像你男人一样剖腹挖心给你尝尝如何?”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的畜生!”女子发狂起来,嘎哒一声那胳膊硬生生被她自己扭转,脱身而出,曲起另一只手,照着对方的眼珠子恶狠狠抓去。
随着一声惨叫,女子被对方一脚踢出老远,可她全然不理手里血淋淋的,借力朝攥着自己孩子那个人扑过去。
“该死的下贱女人,敢伤老子,把那个孩子给我烹了!”被女人戳伤眼珠的人哇啦哇啦大叫,指着抓住孩子的同伴大吼。
下一秒,那同伴手一空,襁褓被人夺了过去。那群海寇一愣,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姑娘,个头不高,却有几分凌厉的气势,面面相觑了下,有个人拿刀一指:“八嘎,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槐你老子的好事?”
沉香抱着怀里的婴儿仔细看了看,孩子大概是被抛来抛去弄晕了,哭声微弱,一个劲抽抽。
她小心的抱住孩子,沉甸甸的,几个月不见,那肚子里的生命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却没想到,是在这样情况下再见。
更没想到,这个孩子一出生面对的,却是如此残忍的世界。
“喂,说你呢,哪里来的臭丫头,还不把这娃娃交给老子?”对方见沉香不理睬,登时恼了,刀尖一递,对上了她的面门。
沉香睨了眼对方,冷淡的道:“汉话没学好,可别乱嚷嚷,老子这称呼,可是人家的爹,我可没八字脚的爹,这娃娃更是没有,你爹倒是可以叫老子,不过你叫老子辈分不对!”
那海寇一口大宣汉话生硬,更是没多少流利,被沉香一堆老子绕晕了几分,双眼珠子一拢翻了翻,一时没明白过来,愣住了。
沉香趁势往后头退了几步,又不动声色往那一旁看着的江涛宁靠近了过去。
江涛宁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看看自己手上的牙印,微微摇了摇头,却也走上了几步,挡在了沉香的身前。
那个被绕住的海寇好半天没明白意思,不过眼看是个小姑娘,倒也没多少在意,反而道:“哪里来的小姑娘,管你爷爷的好事,唔,身段倒是不错,一会玩够了这个,你也来伺候伺候!”
其他几个海寇跟着哈哈大笑,一脸轻蔑,沉香眯了眯眼睛,撇了下嘴角:“跟你们说了汉话没学好别显摆,我爷爷早八辈祖宗地里头埋着了,你们没事怎么总是喜欢学人做祖宗?不就是几柱香么,至于那么想要争一口么?”
对方先是一愣,总算是听出沉香骂人的意思来,脸色一沉,脸部肌肉颤动着抖了几下:“你找死?”
一旁江涛宁一伸握着扇子的手,看了眼沉香,却朝对方笑了笑:“各位给在下一个面子,今日各方凯旋而归,理当庆祝一番,不必为了点小事闹别扭,不如大家各自开心不好么?”
沉香被江涛宁不动声色挡着,不丁不八的站立着的姿势刚好挡住了她的攻击,回头看过来的眼神透着隐隐的威胁,江涛宁虽然出手帮着化解矛盾,但是也在暗暗威慑着沉香。
“映波君这又是什么意思?”江涛宁话音刚落,后头有人冷森森接口,阿部被一群手下簇拥着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个头不高的阿部面相却极其凶悍,身后簇拥的,也是个个神态悍戾,阿部冷冷扫过沉香,江涛宁,绿豆大小的眼睛透着寒光:“映波君,我们可是有协议的,说好不干涉彼此,通力合作,怎么,就因为在下没按着先生意思做,江先生这是要反悔么?”
江涛宁打了个哈哈,拢手在袖朝对方一拱:“阿部君这话说的,不过是大家有些个误会,如今正是需要通力合作的时候,在下如何会反悔?”
“那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上回您说要用这个丫头给我们寻回些花销,如今不但没见着,怎么还由着她胡来?”
江涛宁无奈一笑,道:“阿部君这还是不信在下么?这么一路来,可没少进账吧,何必盯着个小丫头不放?算是买我一个人情不行么?”
阿部皮笑肉不笑道:“这话么,难得大先生看上的,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怕这丫头辣手,回头不但尝不到,怕还给大家伙带来麻烦,先生还是谨慎些的好!”
江涛宁诺诺称是,却不言语,阿部转了眼珠看向被手下压在脚下犹自挣扎的柳雪儿,冷冷道:“大宣的女人,在我阿部这里,只有两条路,乖乖顺从,可以活命,否则,嘿嘿!”
他眯了眯眼,一伸手,将柳雪儿的一只完好的胳膊吊了起来,任由她无力的挣扎,却挣不脱他的手:“这么白嫩嫩的身子如果捅上几刀,岂不是可惜?”
沉香身子一紧,又被江涛宁使力一挡,动弹不得,这一动一挡早看在阿部眼中,冷冷一笑:“在我们那儿,女人要是不听话,下场可只有一个!”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头的刀尖划过柳雪儿白皙的脸,向下,挑开她脆弱的衣襟,刹那露出半边光裸的身体,眼睛却是瞥着一旁的江涛宁。
身边一群海寇随着他的动作皆是一脸猥琐的笑。
江涛宁干脆伸手过来将沉香揽进怀,低下头,对着沉香耳语道:“小丫头,我知道你想什么,可是别得寸进尺,过了,你我都不好做。”
他说着看了眼柳雪儿,音量略略提高了几分,刚好够她听得到:“如今你只能选一个,她,还是这个孩子!”
沉香略仰着头,乌黑的眼正对上江涛宁深邃莫测的眼,那大海一般波澜不惊的深沉,带着略微不可见的漩涡。
“孩子!”两个人对峙不出声,却听柳雪儿尖锐的叫声,沉香侧头看去,她蓬乱的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的神情。
“孩子,我的孩子!”她尖利的喊了一声,然后毅然决然的朝着阿部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就听一声惨叫,柳雪儿被狠狠甩了出去:“该死的女人!”
柳雪儿噗一口将口里头咬下来的血肉吐出去,仰天一阵狂笑,边笑边挣扎着站起来,不管不顾朝着阿部没头没脑的撞过去,阿部眼一眯,刀尖一递,送进她的胸口。
几乎是同时,江涛宁劈手抢过沉香怀里婴儿,一手已经将沉香牢牢桎梏在怀里头,将她的脑袋压进自己胸口,环拢住她的耳鼻。
鲜血染红了柳雪儿已经被血和泥浆污秽了的白色裙裾上,一层层如同开出了绝色的,毁灭般的花,大朵大朵的绽放开来,那原本美丽,纤柔,纯美的脸,口,鼻,涌出大口大口的红色,战栗着,脆弱的刮过一阵风,慢慢绝倒。
酴萎靡的花朵,盈然的眼,流露出极大的绝望和不甘。
“磊,磊哥!”柳雪儿吐了冒血的话语,像是死鱼般抽搐着。
啐,阿部啐了口唾沫,“扫兴!”一抹手臂血淋淋的一块,眼中发狠又踢了脚柳雪儿。
“该死的中原女人!”阿部恶狠狠的斥了一声,挥挥手不耐烦的让手下赶着人去干活,又朝着江涛宁二人看了眼,不怀好意森森的道:“先生也要当心,这大宣的女人没我们那儿的女人温顺,可别也被咬下口肉来!”
江涛宁抱紧沉香脑袋:“承蒙阿部君关怀。”
“啊对了,今晚上李通不是也该回岛了?说好今晚不醉不归,大先生这回不会再推辞吧?”阿部问道。
江涛宁点头:“自然要去!”
阿部盯了眼沉香,眼里头掠过一抹狼一般的诡诈狠辣,面上呵呵一笑:“那不打搅映波君逍遥了,请!”扬长而去。
江涛宁看着那群人走远,感到手底下不安分的女孩子无声的挣扎,手底下一松,沉香猛然推开了他。
仰起头的眼中,露出一抹赤红,仿若多年前记忆中的一双眼,令他心下一动。
沉香却早一步扑向柳雪儿,在她身边跪下来,有些呆滞的看着柳雪儿还在冒着血的身躯。
柳雪儿失去焦距的眼,茫然的望着天,还在不停的吐着含糊不精的话语。
一声声婴儿的哭泣,让她似乎又凝聚了几分清醒,抽着脑袋往沉香这边扭了扭:“宝,宝儿?”
“嫂子!”沉香握住柳雪儿无力抬起的手,血淋淋抹了自己一手,看到柳雪儿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
“香,沉香,”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艰难的道:“香,你哥,他们杀了,杀了你哥,报仇,要报仇,孩子,宝宝!”
沉香握住那只手,用极淡,极轻,却字字清晰的语调在她耳边道:“我发誓,我会替你报仇,我会保护好孩子,你放心!”
柳雪儿抖了抖,眼神终于涣散开去,手,渐渐垂下。
哇,婴儿的哭声突然变大,那无辜的,凄切的,仿佛控诉一般的哭泣,夹杂着血腥味,在这片岛屿上空蔓延开来。
轰隆一声,天空,突然冒出一声闷雷,天际压下一片黑压压灰蒙蒙的乌云,将原本碧蓝的天空瞬间陇上一层阴翳。
“沉香。”江涛宁走上几步唤了一声,那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猛然抬起头,乌黑的眼中赤红清晰的显现出来,彷如丛林夜出的猛兽。
嗅及血腥的野兽,亮出她锋利的钢爪,蓄势待发的窥视,心中寻觅多时的猎物。
饶是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也有了一缕心悸。
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女孩心中苏醒。
“如果你不希望后悔,可以先杀了我!”沉香冷静的看着江涛宁,尽管俯视,江涛宁却感觉不到那一种居高临下的优势。
她和他,默默对视。
最终,江涛宁突然一笑,将那一股子骤然绷紧的气势突然泄去几分劲力。
“天要下雨了,回屋吧!”他淡淡道,风淡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