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4 东风欲到冷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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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柳欢宴所猜测的那样,围场那边整个行在御营已经沸腾,御前的人急得都快疯了,把皇帝素日喜用几个的小太监都几乎没抠下一层皮来。

禁军统领周应桢,原先是龙护军侍卫长,主守永定门,皇帝登基后一手提拔起来。这才过了两天,周应桢眼底通红,嗓子沙哑,连嘴上都起了一串水疔。皇帝临走之前,倒是交代了他一句“故地重游”,嘱咐他暂为保密,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准备些必要措施什么的,皇帝就带着临止不见踪影了。周应桢把附近方圆三十里山上、镇里都筛子一样筛过两遍,毫无结果。先还没敢把这消息捅出去,但此行是皇帝登基以后第一次秋狩,随行官员不在少数,皇帝不见这等大事,无论想出多少借口,两天下来营内也渐渐有些风吹草动,眼看再也瞒不过去。

到了夜间,周应桢咬牙准备豁出去了,就要把皇帝失踪的消息正式公开,出动大队兵马搜寻,正在和负责驻跸的几名官员商量着,救星终于回来了。

皇帝并不曾遮遮掩掩地回来,虽在暮色之间,却是正大光明直闯行辕,且由柳欢宴亲自陪同,把那些尚不能确定皇帝失踪的人惊得目瞪口呆。

周应桢和驻跸大臣等几乎急成失心疯,见皇帝回来,早就顾不得什么仪态体统,一干人迎的迎,扶的扶,一拥而上,如重得了凤凰珍宝一般。

皇帝马前还抱着一人,看皇帝长胳膊将那人围在当中还时不时低头说话的样子,不啻于也如捧着一个凤凰。那人所披斗篷很显然是皇帝御用之物,长长大大,将其从头至脚都包裹起来,只露出一点雪白下颔,那明明是个女子,周应桢等人心中一凛,赶忙伏地不赶再看。

皇帝小心翼翼地把他身前的那个凤凰抱下来,视诸拜伏于地的大臣们不闻不问,就象没事人似的直接扬长进了营帐。

丢下一大群发呆的人,忍不住就把种种纠结无比的目光dd疑问、责任、怨恨,乃至八卦等形形□□全部都集中在柳大丞相身上。

说起来,柳丞相最近的行踪也够莫测的,他是外出公干,出去干什么事情朝中无人知晓,在皇帝秋狩前一天赶回京城,之后跟到围场就一同失踪了。在众人看来,皇帝这次奇奇怪怪的行为,柳丞相是绝对脱不开瓜葛。

柳欢宴骑着马,身姿笔挺,衣袂飘卷随风,夜色里看来越发的优美无限,只是这个绝世美男子这一刻脸上神情则是极其不爽,叹了口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很累,需要休息。”

能不累吗?为了替韶王和云罗争取逃走时间,他快刀斩乱麻处理完事情,回到山间,事败后不得不连夜赶回京城,然后被皇帝强行要求逃出围场,重回故地……可以这么说,皇帝怀中的“凤凰”昏迷不醒几天几夜,他这只“凤皇”就目不交睫奋战了几天几夜,身心疲惫都将到崩溃的边缘。

皇帝爱怎么给云罗找出身找靠山,爱编织什么合情合理的谎言,都由他去,反正这一回合柳欢宴自认失败,不想斗了,所有烂摊子都由皇帝自己去收拾得了。

于是两个大人物,一个朝东拐,一个向西走,顷刻走得无影无踪。诸大臣石化的同时,不得不把视线转向临止。

临止叹了口没人听得见的气,轻声细语道:“皇上已经回来了,诸位大人又何必耿耿于之前发生的事。照奴婢想来,众位只怕这两天也累着了,瞧瞧周大人还上火了,依奴婢说,今晚皇上是不会有何吩咐的,倒不如各自赶紧回去休息的休息,压惊的压惊。等等,周统领你还不能休息,如担心旧事重演,何妨把龙护军全调过来,内外十几重裹粽子似地包起来,奴婢琢磨着,大概就不会再发生第二次皇上走失的意外了,周统领你意下如何呢?”

由最后一句话可知,这位事事跟着皇帝打转、任劳任怨的内务总管大人对于皇帝此次的贸然出行,还是有那么一点怨气的。周应桢对这位皇帝身边最亲近之人存着三分敬重三分害怕,忙不迭点头答应。

因是临时扎营,皇帝的内帐一色铺着深红织金厚毯,踏上去绵软无声。皇帝把斗篷松开,怀中的人儿滚出怀抱,躺到地下铺着的软铺上面,随即习惯性蜷身而睡。接连几个时辰的颠簸,早已疲累不堪,云罗在皇帝怀里的时候就忍不住直打瞌睡,这时候一落枕,稍微睁了下眼睛,立时便又睡着了。

皇帝看着她的睡姿,心中有种特别的感受,这都是他一手造成,只是当初下着狠手煞手的时候却怎么没想到还有今天。那时为何能这般狠下心来?记忆仿佛已经很远很远,只是那个时候的恨,和这个时候的怜,仿佛都是出于同一种遗憾。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他轻声问,忘记了使用皇帝那个专用的自称词。

“我有多少恨你,就有多少自卑。”嘴角微露一丝苦笑,“我怕你亲口对我讲,你不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

云罗继续睡着,脸上并无半分血色,却不光是显得苍白,莹莹直如白玉,隐隐透出光泽来,长发披枕,如流云迤逦。她从苏醒以后哭过一场,便似将那浓愁淡忘,把韶王之殇抛诸脑海,她自得痴症以来记忆力大为减退,往往三两天前的事就记不住,一个人要不在她眼前晃着她压根儿就记不起来,连永巷所受挞楚,皇帝转弯抹角问过几遍,也觉得她象是忘记了,残余的不过是深铭脑海那种恐惧的感觉而已。

因为健忘,所以她才能说睡就睡,才能从惧怕他无遮碍地转变为亲近、接受自己,皇帝手指轻柔抚过她的脸,低声道:“把一切都忘记了,重头开始,那也好。”

他看她睡觉的这个姿势,瞧着也替她累得慌,便轻柔她背腰几个部位,使她身体舒展开来。掠过她的小腹,手指轻触外衣,沙沙的有些涩麻的光景,不由得长久停在那里。停得愈久,皇帝脸色亦愈发温柔起来,唇边笑意微漾,那象是一种微妙的幸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只在唾手可得间。

次日皇帝与柳家表小姐狩猎邂逅的消息便已传了开来,皇帝这几天来不露面、无消息,便是与那位表小姐如胶似膝难分难离,更有甚者,消息灵通者听说皇帝暂时没给那位表小姐封号,竟是打算回宫以后授予金册金印,这就是要正式封妃了。这件事传出来别人也就罢了,柳丞相的表妹,以她的身份地位别说册妃就是立后也不足为奇,真正着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临止。

临止是最接近皇帝的人,皇帝的意思虽未宣诸于口,可也表现得十二分清楚了,确是有这个意思。

但云罗身份其实敏感,现如今公然把一个兄弟遗妃带进宫里,只说是随便给个封号埋没于宫中即将多出来的无数莺燕之中则也罢了,偏要出头人地册什么妃,要知道韶王妃毕竟不是人人皆不认得,而韶王虽死,难保朝中没人怀旧,大张旗鼓至斯,岂非是前面那番掩人耳目的功夫都白做了?

再者,云罗现已痴呆,皇帝再怎么疼爱她也都是小事,册一个痴呆妃子,往小了说埋下后宫火索,往大了说那就是攸关国家体面了。

临止左思右想别无良策,他一个太监,终是低三下四之人,就算皇帝平素多么倚重也好,怎能在这事上头对皇帝说三道四?无奈只得来找柳欢宴。

柳欢宴这两天老是托病,而身子着实也有些不爽,那夜跟着皇帝一路狂奔回跸,路上受了些风寒,不时微咳。

皇帝这两天神魂都扑在云罗那里,美其名曰“秋狩”整天就躲在营帐,一般大臣于是都很清闲,柳欢宴更是个何时何地都不肯稍微放松一点享受的人。

独自处于右后营,营内铺陈华丽似也不逊大帐几分。柳欢宴一袭宽松白袍,脚上仅着软底绣花缎鞋,伸长两腿,惬意地靠着一只虎皮半人锦墩,浣纱在旁,手里端一碗冰糖莲子羹,半哄半威胁:“大人把这个吃了,咳嗽管保就好了,要是不乖乖地吃这个,晚上那药我给你苦一百倍。”

柳欢宴一口一口地吃,嘴里却没半分消停:“莲子炖得火候过了,甜得又腻了,发絮。”气得浣纱瞪眼道:“我的爷!你消停点吧,这又不是在家里,要不是你闹性子不肯正常吃药,你这咳嗽,服一剂药也就行了,偏要出许多妖蛾子,临了还挑精拣肥!”

柳欢宴看到临止,眨眼笑道:“别‘临了’、‘临了’,可不就把人家临大总管召唤过来了?”

他两个前一天方斗过嘴,见了面倒又象是没事人似的,临止细声笑道:“柳大人温香软玉,俏语香唾,真好享福呀。”

柳欢宴道:“唉,大总管光降,是取笑我的呢,还是就单单为了打破我这好容易偷得的半日闲。”

临止笑道:“真是对不住,奴婢只怕真得打扰大人你这半日闲。”

“不成吧?”柳欢宴道,“你要半日皇上那里也离不开呀。”

临止继续语气斯文:“皇上有了柳家表小姐,随便哪一个小太监在跟前当差都并没分别。龙颜大悦,奴婢们这等服侍人的人也跟着有福,说起来真要谢谢柳大人。”

这“表小姐”和柳欢宴有甚关系?但皇帝金口玉言,他说有就是有了,柳欢宴听着临止强人所难的口蜜腹剑,也不好回对,哼道:“原来倒是大总管有了半日闲。”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暗含机锋,浣纱听得明白,这位内务大总管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下悄没声息地退出。临止望着她的背影,啧啧赞了两声。

柳欢宴手里还托着浣纱临走也未忘记塞给他的那碗莲子,无意无绪随便拨着:“大总管又有何见教?”

“奴婢是赞,大人身边的人,可都是万中挑一之奇才啊!”

柳欢宴身边就一个浣纱,其他得用办事人虽还有几名,但是临止绝对不是指那些人,白衣师兄是从未在公开场合朝过相的,柳欢宴慵懒眯起的眼睛内闪过一丝厉芒:“我不明白大总管的深意。”

临止一笑:“那咱就不提了吧,柳大人,奴婢此来,是特为向大人讨主意来的。”

柳欢宴盛了一勺冰糖莲子入口,慢慢地咀嚼着,老半天才说:“如果你是为了说服我去劝谏皇帝打消册妃之念,那就不用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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