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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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子清澈透亮,少年唇边含有的笑容仿佛能让人沉醉。王璩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柔柔流过,一种从没在心里泛起的涟漪慢慢泛起。明知此时该低头才合乎大家闺秀的教养,可是对着这双眸子,王璩竟舍不得低下头。

这一望竟不知道过了多久,放生池边荷花畔,有一阵清风拂过,风里带着荷花香,让人沉醉不已。少年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说话旁边已经响起白书的声音:“大胆,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说话时候,白书已拿起手里的纨扇遮住了王璩的脸。

直到白书的声音响起,王璩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微微低下头,心里暗自怪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样?虽然面前的少年郎银袍玉带,俊秀非凡,可又不是没见过比他更出色的男子,怎么可以和人就这样眨也不眨地对视?

白书的纨扇遮住了王璩的面容,少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刚要说话,白书已经扶住王璩转身,见少年竟敢上前,回头叱道:“哪里来的野人,竟敢这样放肆,难道要去领几板子吗?”白书毕竟是公主府出来的人,那声势摆出来还是能唬的住人。

少年却没料到竟有人敢呵斥自己,别说是在通济寺,就算是在皇宫里,那些宫人见了自己也要毕恭毕敬,那眉头微微皱起。王璩此时心情已经平静,白书这两声叱喝算是给自己扳回几分面子,不然大家闺秀青天白日遇到这种事情,还不知羞地和人对望,传出去都会笑死人。

但王璩也晓得这人从衣着打扮来看不是什么平常人,轻轻拉一下白书的袖子:“走吧。”白书也晓得王璩是为自己解围,瞪了那少年一眼这才快速扶着王璩往回走。

见佳人的身影消失,少年紧走两步想追上去,但又想起白书的叱喝,不由停了下来微微摇头。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美女的青涩少年,可为什么在池边见到这身着布袍,粉黛未施的少女,竟觉得心动神摇,连最自持的镇静都不见了。

“子凡,你在这做什么,难道说是遇到了花仙?”戏谑的声音传来,被称为子凡的少年转身对来者行礼:“小侄见过四叔。”四叔是个不到三十的白面书生,摆一摆手:“少来这套,又没当着你老子,总是四叔四叔的不老都被你叫老了。”子凡呵呵一笑,这位四叔脾性随和,不爱受礼仪规矩的约束,和大臣们也常称兄道弟,让自己的二叔头疼不已。

“贫尼见过祝王、楚国公。”这次来的就是寺里的知客无色师太,她虽然赶的匆忙,但面上神色依旧平静,王侯贵公子混在普通香客中进来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只要能及时认出,不失礼就好。

先帝第四子,当今陛下亲封的祝王殿下的脸在听到无色话的时候抽了抽,回身时候面上已经一派威严:“师太请了,小王和楚国公本是偶然路过,想进来讨口水喝,正遇上你们在做早课,这才自己晃到这里,不想惊动师太,罪过罪过。”

再拐过去一点就到了那诸位富家女子清修之所。难保里面有几个想攀龙附凤的认出这两位主,到时出了什么事情那就对寺里的名声有碍。这就是无色为什么匆匆赶来的缘故,但她并没显露出来,反而露出一脸的恍然大悟:“能得两位驾临,怎敢说罪过,还请往前面去,贫尼新近得一雨前云雾。还请两位赏鉴一番。”

说话时无色已经客客气气地把他们两往前面让,楚国公子凡不由自主地看向王璩消失地地方,难道说她真的是花仙?仅仅只是一瞬就消失了?

池边的偶遇引起的涟漪很快就在王璩心里消失了,所谓少女怀春,王璩并不是没有过,在偶尔去侯府的时候也能听到丫鬟们私下议论姑娘们的婚事。但王璩从没一次听到过自己被议论,内中的缘由王璩从没有去想过。

直到有一天,王璩被王大姑娘恶意灌了几杯酒,苏太君大发慈悲让她在侯府歇息,半梦半醒之中听到有人叹息:“三姑娘这么个模样,这么个性子,出身也不差,虽说是庶出,可有公主做嫡母,可为什么前些日子定安侯府来求亲老太君不许,而且接连有几家老太君一家也不许,要说那几家,都不是什么平常人家。”

那丫鬟刚说出这么几句就被人捂住了嘴,接着是另一个丫鬟神神秘秘地声音:“你啊,话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不晓得,老太君怎会让三姑娘嫁出去?”这样的话让王璩的眉头微微一跳,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听丫鬟们怎么说。

短暂地沉默过去,先开口的那个丫鬟终于忍不住:“三姑娘怎么就不能嫁了?”后面说话的那个丫鬟沉默良久,过了会儿看一看床上的王璩才叹气:“你啊,怎么只吃饭不长心眼,三姑娘要嫁了,就不是侯府的人了,她的夫家要得势的话,咱们侯府可就惨了。”

啊?先开口说话的丫鬟嘴巴张的老大,既做了亲戚,就是同气连枝,哪有反倒对岳父家不利的女婿家?后面说话的丫鬟有心想卖弄自己是侯府几代的家生子,哪有侯府的事情不知道的,但又不敢说的明白,不然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了,只一撇嘴:“你当三姑娘真是庶出?错,她是正正经经二老爷嫡出的女儿。”

这样的话让先头那个丫鬟的嘴巴张的更大,正准备继续问的时候那个丫鬟就不说了,先说话的丫鬟不由伸手去拉她,撒娇地道:“好姐姐,求您告诉我吧。”王璩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确实有人知道当年的事,可知道了又怎样呢?

满腔的愤懑在心中回荡,王璩觉得喘不上气来,直到听到后面那丫鬟叹气中又说了句:“说起来,三姑娘不过比我们吃穿好些罢了,论起旁的,她还不如我们呢。”这话让王璩最后一丝的镇静都消失,她大声地咳嗽起来,惊动了两个丫鬟,双双赶到床前看王璩时,见她双眼紧闭,口里咳嗽不止,丫鬟刚把她扶起来她就睁开眼睛,吐出一口血来。这下两个丫鬟更是慌了手脚,一个给她捶背另一个就急忙喊人。

等太医来的时候,也只能断出王璩是忧思太过,以致气血不顺,只能调养着。从侯府回到公主府,王璩就如失了魂魄一样,原来怎么都逃不过。

从此侯府的三姑娘就缠绵病榻,再没人来为她问名。而那两个丫鬟,王璩的眉头微微皱起,下次去侯府的时候就没见到,偶然问起,不过就是管家娘子轻描淡写地说她们两个服侍的不好,都被打发了。

至于那打发是被卖被嫁,王璩不知道也不敢去问,对亲生的孙女都如此,那么对两个小丫鬟,苏太君又怎会放在眼里。想起往事,王璩的眼暗了一下,把自己嫁到莫家,除了能换些银子之外,只怕还做了另一层打算,莫大爷的那几个妾侍奉莫大爷久了,自然能给自己添堵,到时候苏太君等着的就是自己在莫家活活气死的结局吧。

王璩唇边露出嘲讽的笑,忌惮自己又不肯亲手杀了自己,不肯背上逼死自己的名声。想借公主的手除掉自己,才巴巴地把自己送到公主府,没想到在公主心里,自己不过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纵防着自己也从没在别的上面克扣了自己。既要吃斋念佛得好名声,又要除掉对自己不利的人,祖母心里可有一分亲情?

王璩的笔一滞,一大滴墨滴了下来,上天既然让自己不死,就是要让母亲的沉冤得雪。怎能辜负上天?王璩放下笔,从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手里拿过帕子擦了擦,前几日就和无色说过自己要剃度,这几日该有回音了。

刚想到这,就听到白书的声音:“无色师太来了,快请里面坐。”一日不剃度,一日就不是佛门弟子,无色这个知客可还是把她们当客人看。王璩站起时无色已经走了进来,扫一眼王璩房里的摆设就笑道:“王施主,您一心向佛本是好事,可主持说了您尘缘未尽,不让您剃度。”

又是尘缘未尽,王璩看着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屋子,一桌一几一椅一床,其它东西全都收在箱子里没拿出来,现在王璩的屋子可比公主府里最下等的丫鬟屋里都清素。

无色也很奇怪,自己这位师伯可是什么都不怕的人,为何屡次不让这位三姑娘剃度呢?况且若论道心,她也十分坚定。王璩已经从沉默中醒来,看着无色笑道:“既主持不肯让我剃度,那我就去求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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