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外来客
梅梅所说的,康熙在现代时候略有耳闻。其实说白了,就是计算最佳受孕期与安全期。皇后身子初一不方便,按日子算,到了十五,那就是最容易受孕的时候。正月十五,皇帝住在皇后宫中,那是祖宗家法规定的,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穿小巷,谁也不敢说什么。更不需要找o嫔做幌子。
因此,康熙乐了,伸出手来,轻轻给皇后揉膝盖,“这两回还疼吗?冬天天寒,要小心些,风湿好容易不再疼了,别叫再犯了。”
梅梅心里高兴,忍着肚子疼,替康熙捏肩膀,“好多了。寒风肆虐时,我就躲在屋里,就是有些不舒服,倒没怎么疼过。”
帝后二人互相关心,商量种包子,永寿宫内一片温馨。储秀宫里,则是暗流涌动。因兰贵妃回宫,o嫔让出正殿,自己搬到偏殿,平日里躲在屋里不出门。今天随兰贵妃至交泰殿接见命妇,听到些风言风语,觉得之前接连半个月,住在养心殿后殿,惹了众人的眼,愈发无奈,回来之后,跟兰贵妃打个招呼,就回屋躺着去了。兰贵妃盯着o嫔背影看了一会儿,等到人不见了,这才回了正殿。卸下钗环,想起交泰殿上,皇后走后,丽贵妃左右逢源,俨然以第一贵妃自居,心中就是一阵憋闷。看来,久不露面,京城贵妇,大多已经忘了储秀宫。
大宫女谷惠容送上玫瑰纯露。兰贵妃洗净手,蘸上一滴,点在手背上,慢慢揉。忘了储秀宫又如何?只要我有大阿哥,一切,都还只是开始。
蓦然睁眼,兰贵妃站起来,透过窗棂,凝望墨洗一般的天空:皇上,既然你忘了杏贞,杏贞——也就没有必要再记着你了。咱们的夫妻情分,早就你立六爷为储之时,断的一干二净。你不记得载淳是你的儿子,我却必须记得载淳是唯一的皇子。往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也莫再怪杏贞。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儿子,我的儿子,如果得不到那个位子,他就会死!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扶他上去不可!
人嘛,总是容易健忘的。兰贵妃一心埋怨皇帝看低她,却忘了当年她给皇帝下药,险些害死皇帝之事。努力说服自己,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儿子。有意忽略她儿子上位之后,她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久居承德,没有一天不琢磨跟蒙古等地,甚至国外搞好关系,好寻求联盟。若是兰贵妃能把精力都教导大阿哥身上,或许,还能得到康熙祖孙几分尊重。唉,可惜了。
不说皇宫内冰火两重天,承恩公府内,穆扬阿与大夫人坐在后堂,叫来费扬古夫妻问话。
大夫人对着刘如花叹口气,“听说,今天在交泰殿设宴,娘娘一走,你桌上的人就明讽暗刺,说了好些个难听话给你?”
刘如花低头一笑,“媳妇本来不想让公婆操心,哪知道,还是没拦下来。媳妇无事,不过是几句话,媳妇还能听得。更何况,为了娘娘,媳妇也不能跟她们计较不是?”
大夫人看一眼穆扬阿,拉过刘如花的手,摩挲着安抚:“好孩子,难为你了。那些命妇就是这样,见不得咱们家小一辈儿一夫一妻过的好。总想着添些乱子,说些风凉话。我还真怕你年纪轻,忍耐不过,当堂吵起来。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刘如花抿嘴淡笑,“叫婆母担心了。要说起来,媳妇从小跟着舅母管铺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些个命妇酸溜溜的话,媳妇还真没放在心上。咱们只管过咱们的,只要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外人说什么,当不得吃当不得喝。又有什么关系呢?若是真闹起来,媳妇指定不能吃亏。可是,那样的话,不就给娘娘与承恩公府丢人了么。婆母放心,媳妇省得进退。”
穆扬阿与大夫人听了,只是微笑点头。穆扬阿又问费扬古一些琐事。看左右无事,便叫小两口退下了。
二人回到自己院子里,丫鬟、婆子们迎上来,脱了大衣服,换了家居服,坐到炕上说话。提起今日之事,刘如花冷笑,“真是一帮傻子,瞧见皇后走了,还以为咱们没人撑腰。说什么咱们家媳妇都不贤惠,不知道给男人娶小老婆。我呸!自己管不住自家男人,还眼气别人,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费扬古跟着抱不平,“就是。一帮神经病!媳妇儿,你怎么不跟她们干一架。打地她们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你这身手,还怕她们?”
刘如花撇撇嘴,“我在你眼里,还真成山贼了?”费扬古急忙狗腿似的跑过来,给媳妇捶腿揉肩,一阵忙活,嘴里讨好,“哪儿能呢?我媳妇儿最好了,您这是大度,呵呵!”
刘如花斜费扬古一眼,“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气,只当她们嫉妒。不过,我本来好想回敬几句的,后来,我瞧见兰贵妃,总觉得不对劲,这才没说话。”
“兰贵妃?”慈禧啊?费扬古听了,也留心起来,“她怎么了?”
刘如花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皇后回去,两位贵妃招呼命妇,本该是出风头的事。人家丽贵妃高高兴兴的,偏偏兰贵妃脸上的笑,都是装出来。猛一看,看不出来。仔细琢磨,才觉得不对劲。”
费扬古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小声说:“大概是想圣母皇太后想疯了。瞧见六福晋位次与自己相同,不高兴了吧?”
刘如花皱眉,“不太像。我也不知道。等你过两天进宫当值时候,跟姐姐说一声,叫她小心些。我总觉得,兰贵妃跟蒙古命妇——关系太好了。”
若是说别人,费扬古还不怎么操心。只是,未来“慈禧太后”,出于对历史偶然性的担忧,费扬古还是记在心上。过了初五,回到养心殿当值,不想姐姐操劳,直接将心中怀疑告诉康熙。
康熙想了想,吩咐:“知道了,朕会留意的。若是兰贵妃真有什么计划,仅凭她一个人,只怕掀不起多大风浪。宫外头,你也多留心。”
费扬古听了,记在心上。这一轮当值完毕出宫,回到家里,给父母请安之后,就出门到铺子里去找刘如花,托她留心四九城内异样。
刘如花爽快答应下来。过了正月,草长莺飞。因开春之后,就是国考,各地赶考举子上京,大小客栈爆满。乔家所开旅店里,有几个伙计过年回家,还未回来,因人流众多,怕忙不过来,乔陆氏便托外甥女刘如花帮着照看。
这日,刘如花正在店内盘账,就听外头掌柜的赔笑道歉:“哎哟这几位爷,真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您看——”
接着就是一人操着生硬的官话,“你们太不敬业了,不知道我们从外地赶来,很辛苦么!我们是大举子,是国家未来栋梁,满怀一颗为帝国皇帝陛下效忠的决心,不远万里,来到京城。而你,卑贱之人,竟敢将我们拒之门外,如果帝国皇帝陛下知道,他苦心所求的人才,被你们这些卑贱的奴才们拒绝,你能承受地起他的怒火吗?”
刘如花悄悄掀起帘子,露出一条缝来,瞧见几个人,剪着短发,穿着寻常举子长袍,背着背篓雨伞,正跟掌柜的交涉。声音不大,语气却颇有些胡搅蛮缠。
刘如花皱眉,“‘大’举子?帝国?皇帝陛下?”这哪儿人呐?这么说话?
琢磨一番,悄声叫来小伙计,“告诉你们掌柜,请这几位到后头,住到闲着的那两间里。说就剩这两间柴房了,爱住不住。”顿了顿,“要是他们不住,你出门跟着,看他们到何处落脚。”
这边掌柜挨了骂,正在生闷气,小伙计在后头扯扯衣角,侧耳一听,原来是表姑娘发话,这才满脸堆笑回过头来,好说歹说,说明就剩下两间柴房,问这几位客人可要住得?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嘀咕一番,为首者才发话:“住。”
这边安顿下来,刘如花嘱咐掌柜、小伙计,“来京赶考举子多了,闹事的也多了。几位辛苦一下,多多留意咱们店里。听他们说什么,卖什么,做什么。可别闹出祸来,免得咱们平白无故跟着吃官司。”
做生意的,哪里不得小心?掌柜伙计们听了,都点头称是。第二天一早,刘如花来店里帮忙,就见掌柜的站在柜台上冲她使眼色。刘如花点点头,带着丫鬟随掌柜到里间说话。就听掌柜的压低嗓子,“表姑娘,依我看,昨天住进来的那几个人,不像赶考举子,倒像武夫!”
“武夫?”刘如花皱眉,“他们带兵器了?还是做什么了?”
掌柜的摇头,“这倒没看见。不过,他们说话,我是听不懂。像是南方话,可又不像。还偷偷摸摸躲到屋里说。看样子,也不像有钱人。那么多人,一顿饭,就吃几个馒头。哦,对了,我还在他们身上,闻到硫磺味道。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
“硫磺?”刘如花不敢耽搁,“他们还在吗?”
“在,早上还跟我打听贡院开试时候,皇上会不会去。”
刘如花想了想,托付掌柜的多加留心,看紧了这几人。转身带着丫鬟,回到承恩公府,央求婆婆带自己进宫。
前几天,宫里传出娘娘身子不舒爽,刚进宫看过姑奶奶,哪儿还能再进?大夫人笑着驳了。
大夫人说不去,姜夫人自然不敢说去。刘如花品级太低,不方便直接递牌子,只得回到院子里,等着费扬古休沐回家。
丫鬟刘一朵提醒,“少奶奶,小少爷昨天才休沐。下一回回来,还得七八十来天呢。您要是真着急,可得想其他法子了。”
刘如花越想越担忧,急得在屋里转圈儿:一个举子,不说读书应试,弄什么硫磺,还打听皇帝行踪。掌柜的见多识广,会说十三省方言,连他去偷听,都听不懂那些人说什么。越仔细想,越害怕。听见刘一朵提醒,坐下来擦汗,“我这不是急吗?要是有办法,给宫里传信儿就好了。”
刘一朵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少奶奶这是担心少爷吧?以前多少事儿,都快被债主逼上门了,也见你皱过眉。”
刘如花瞪刘一朵一眼,“你有法子?”
“那当然。少奶奶可是忘了,今天王嫂休假回家呢!”
“王嫂?”
“啊,就是皇后身边女官啊。上次我跟您去拜见皇后,就是王嫂招呼我们几个吃的饭。如今宫里头,跟戏文说的不一样。好多宫里女官,都是三十五以上,四十五以下的媳妇大嫂。每人每个月都有四天能回家。您要真想往宫里传信儿,写封信,交给她,托她转给皇后。皇后收到信,不就相当于给少爷了么?”
刘如花听了,点点头,“取笔墨来。”
第二天王嫂回宫,将一封信悄悄交给皇后。梅梅一看,收信人是费扬古,写信人是刘如花,噗嗤一声笑了,“到底是新婚夫妻,这才几天没见呐,就想着法子递情书了。”
王嫂正色回道:“主子娘娘,费扬古侍卫家少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信及时送到。说是事关重大,要不然,奴才也不敢私自夹带。您就别笑话了吧?”
梅梅瞧一眼王嫂,想了想,依旧不信,“他们俩能有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喜了,铺子又盈利了。罢了,本宫就辛苦一趟,做一回信差吧!”
趁着中午到养心殿送饭,梅梅当着康熙的面,把信交给费扬古。费扬古接过来握在手里,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耐不住梅梅打趣,当场拆开。看完之后,脸色就有些变了。梅梅还守在一旁等着看笑话,“哟,这是什么情话?咱们家向来厚脸皮的小三儿,也神情凝重起来?”
费扬古看一眼梅梅,再瞧瞧康熙,垂眸一顿,立刻扭捏起来,“嗯~~~~,都说了是情话,你还听,你还听!出去出去,我要跟皇帝姐夫说悄悄话,不许你听。”说着,不由分说,扶着皇后胳膊,将人驾了出去。
康熙冷眼看着,心知费扬古定然有大事要说,也就任由他送皇后出门。梅梅站在门外,跟费扬古闹了一会儿,瞧弟弟急的脸都红了,这才甩甩帕子,一边笑,一边扶着王嫂慢慢回永寿宫。
皇后仪仗出了养心门,费扬古脸色立刻沉下来,回到康熙身边,直接将信展开,放到康熙面前。
康熙看毕,亦是生疑,“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