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鑫国宁六十三年,宁帝薨,太子登基改年号为鑫。
鑫二年,大纣朝恃强侵弱,大鑫烽烟四起。
鑫五年,大鑫与堇萝交换质子缔结十年盟约,共抗大纣朝。
鑫七年,战事初平。三国制定和约,十年内互不相侵。
鑫十二年——
杨柳青青著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二月杨花如絮,洁似雪轻于鸿,凭风撩扰,染满碧色晴空。孩童嬉笑追逐,却不知二月阳光虽淡仍灼,自然是给那抹沿着金边的洁白迷了眼,捂着双目尖声叫嚷。童乐逗趣,惹人一笑置之。
逗乐了一群人,莫名等小鬼放弃了那漫天的飞絮,寻找别的乐子去。
莫名贪玩,今儿也玩得尽兴,跟着大娃儿四狗子他们到城东掏鸟窝、城北捉蝈蝈、城西追赶黄胖子家的大白狗,只差没去偷城东白寡妇家的母鸡。小孩儿顽皮的不罕见,罕见的是莫名贵为相府三公子,就是这么一个爱闹事的主。
相府三公子风评差,极差。外人都知道莫丞相极宠溺爱子,对他如此胡闹甚是没辄,只好一再放任,就由着这孩子越来越胡闹。七岁的孩子作的虽然不是大奸大恶,却也毫无修养可言,败了作为书香世家、官家大户的莫家声誉,坏了门风。
老人家见了是摇头直叹此子无才无德,日后定是欺善为恶的大恶人。
纵使评论如此,却无法改变人或事。
莫名是胡闹,他是真的胡闹。每天光鲜体面地出门,回来便是邋遢非常,让人摸不透他从哪个旮旯钻回来。
小孩儿叭叭哒哒地越过大宅小门,一脚着鞋,另一脚却光着,脚步声不搭调,一轻一重。他直奔内堂,准备让爹亲那些小妾们吓一跳。然而今天那些光鲜亮丽,总爱指着他高声嚷嚷的小娘们却没半个敢哼一声,更稀奇的是,大半年没见着一面的爹亲竟然四平八稳地端坐主位。
“莫名。”
爹爱喊他的全名,莫名已经习惯了。莫丞相大人不会像喊他大儿子、二儿子那样,喊的是听儿、惑儿,只喊三儿子莫名。
莫大人当惯了大官,嗓儿门里掺的是官威。堂下的莫名就像被他训诉的犯人,耷拉着脑袋,怯怯地唤一声爹,双手攥紧衣角。
如果只看表面,或许都认为这孩子是怕了老爹,但事实是这样吗?莫名可以回答你,不是。他只是想着老爹那张脸是比街头杀猪的徐胖子多了几分煞气,正准备配合着装头待宰的猪公,叫上几声,看看老爹的脸能不能黑上几分。
其实从莫名重生那一天开始,他就弄清楚自己的存在价值,只是一个没娘疼、爹不爱的孤儿罢了。他的生活就需要胡闹,越不成器便越是顺了这些人的心,无论是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小娘们,还是生大哥二哥的娘亲们,甚至是堂上那位大人,同出一样的心思,却不知是否同出一样的目的。
父子俩一呼一应便没了后话,莫名开始悄悄溜转眸子。立在一旁的娘儿们今天脸色不好,二娘还嘤嘤地哭着。莫名看在眼里,就记得自己没有闹过二哥的娘亲,心里揣摸着是不是被人载赃陷害了。
小孩儿想的没有别的,他就想着谁是凶手,找着了便赏几挂鞭炮,喜庆喜庆。
这时候,老爹又说话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莫家二公子。”
大家长直挺的腰板一垮,胸膛也蔫下来了,多余的空气自鼻腔挤出,重重的鼻息声让莫名以为那是冬天的北风又刮起了,忒刺耳的。
“稍作准备,明早会有人带你离开……到外头去待一阵子吧。”
话至此,大家长站起来,迈着稳健的步子出了厅堂,身影消失在内院雕栏弯弯处。
莫名不发问,因为他蒙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他思考了很久,耳边持续着二娘嘤嘤的啜泣声。
二月天气仍带着微冷,杨花似雪,染白碧空,也染白后院那口深红色棺木。当月上梢头,它被悄悄移走的时候,莫名觉得那杨花不像雪,像的是纸钱,一把一把地撒出,祭奠夭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