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真的……很疼……
……
龙三十六夫人满脸委屈地蜷缩在床角,揉着刚才从某人的怀抱里挣脱时不小心撞在墙上的额头,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而床的另一侧,龙雪辰正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诧异,也有几分无可奈何。
“你不愿意?”他问。
这好像还是有生以来,第一个拼命从他的怀中往外逃女子,以前,其他人,不主动扑上来,就已经算是足够矜持了。
“孙子才愿意!”新娘子带着哭腔道,想想这么说打击面有点大,便又吸了吸鼻子,“龙大官人……”
“雪辰。”
“……什么都好,反正,我真不是故意要接你的绣球的。”
“可你却跟我回来了,所以,我以为你是愿意的。”那男人似乎非常理直气壮,忽然又起身向她凑过来,眼眸深邃,说不出的勾魂夺魄,“我们大礼已成,现在想反悔,不觉得太晚了些么?”
纯粹只是玩心偶起,想要逗逗她的,那张小脸上极力分辨又欲哭无泪的表情,实在有趣得很。
但苏软却并不识逗,大惊之下,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往床外逃,却发现无论左扑右闪,都逃不出他的掌心,顿时忍不住失声尖叫,一通暴风骤雨风车拳挥出去,然后本能地抱紧了双臂,将身体蜷缩成团。
床侧如有清风掠过,接着便听见一声闷哼,睁开眼时,正看见龙雪辰修长的身躯缓缓倒下去,银发如丝,柔柔散落一床。
连被人ko了都那么好看。
天绯在床边站着,脸色十分之差,冷冷扫了眼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男人,伸臂将苏软拖起来。
原本不想那么早出手,因为那姓莫的处心积虑将苏软送到这人身边,便必定有所图谋,之所以叫那丫头静观其变,也正是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这笨蛋,被人欺负了,也不肯喊我一声么?!”有些蛮不讲理地问,似乎全然忘了,当初时谁让她不动声色的。
“你说静观其变的!你说会在我身边的!我信你的话,你还好意思骂我!”苏软气鼓鼓地争辩,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
虽然知道他肯定会救她,但刚才那样的情形实在怕怕得很,又想到自己被人挤兑得如此,这妖孽却就在旁边看着,便愈发觉得窘迫和委屈。
如果她是那个叫天紫的女孩子,他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出手了吧?
……
不知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忽然间便悲从中来,撇了撇嘴,控制,再控制,却还是控制不住,就那么看着他,像个偶然间看见了前夫的弃妇,无声地抽泣起来。
妖孽的黑眸里闪过些愕然和无措,却显然并不了解这丫头究竟为何如此伤心,愣怔片刻,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呐呐地问道:“……他……弄疼你了么?”
猪!这世上所有的男狐狸,全部都是猪!
……好像是个病句,但,管他呢。正郁闷间,天绯觉察到什么,忽然皱皱眉,挥袖扫灭了桌上的灯烛。
“有人。”
外面传来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个人,此外还有清晰的飞鸟扇动翅膀的声音。
“肯定又是那只破鸟。”苏软忽然想起什么,咬了咬嘴唇,“如果这人醒了,你能让他忘记你打过他么?”
“他本来就不知道有人打他。”天绯淡淡说,他对自己出手的速度有足够的自信。
“那……”苏软抬起衣袖,在被泪水冲花了妆容的小脸上胡乱擦擦,“你躲起来,我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
“我不怕,据那只破鸟说,这人从不在任何一个夫人的房里过夜,许是他们来接他了……如果他再欺负我,大不了你再像刚才那样打昏了他便是。”
门被叩响,阿九在外面装模作样地轻咳了几声:“公子,三更天了。”
天绯俯下身,手指在龙雪辰脑后迅速拂过,然后,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苏软下床,佯作无事地重又点燃灯烛。
龙雪辰从床榻上坐起来,似乎有些不适,又有些困惑,揉着后颈,修长的眉皱了皱:“我怎么了?”
“你企图非礼我,然后……头撞在床沿上,昏倒了……”苏软昧着良心,却说得极其笃定。
“什么?”龙雪辰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那我为什么觉得后颈很疼?”
“……头撞了,戳的。”说这话的时候,苏软自己都有点崇拜自己。
“三更天了。”阿九的语声再次传来,却略去了“公子”两个字。
龙雪辰充耳不闻,双臂展开,伸了个极优雅的懒腰,倦倦地靠了墙坐着:“刚才,我吓着你了?”
“……”
“放心,那只是个玩笑。”这样说着,又有些忍俊不禁,“你在床上的样子,很像只惊慌失措的刺猬。”
“什么……什么叫我在床上的样子?!”苏软怒道,“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
龙雪辰看着她,忽然大笑起来,笑颜明朗,如春风吹开烂漫山花。
这人,到底在高兴什么?
“三更天了!”门外,阿九的声音有些激愤。
“……我得走了。”龙雪辰淡淡说。
“不送。”
“……你不留我?”
“……”
龙雪辰似乎有点落寞,起身整了整衣袍,却并不出门,而是在妆台前坐下来:“小三十六,帮我梳梳头发吧。”
“……我?”苏软怔怔地道。
“新婚之夜,拒自己的夫君于千里之外也就罢了,难道连梳梳头这样的小事,也不肯为他做么?”那男人的语声里颇有些半真半假的委屈。
苏软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镜前的牙梳。
他的头发真漂亮,即使刚才一通折腾,弄得略显凌乱,却仍是凌乱的漂亮。
牙梳在柔软的银白色发丝间轻轻滑落,像是不受半点阻碍,苏软很认真地梳理着,虽然这个人让她非常郁闷,但那样美的头发,她不想弄伤半根。
龙雪辰从镜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白色的?”苏软问,这样大眼瞪小眼地沉默,总觉得有点尴尬。
“人老了,头发自然就白了。”那男人很伤感地道。
苏软白了他一眼:“我见过最老的老头,老得自己都记不清岁数了,还人面桃花,满头黑发呢,您贵庚?”
龙雪辰轻轻地笑起来。
他的头发真的很长,苏软梳了许久才全部弄完,又动手理了理,指尖所及,轻如无物。
“三更天了!!!!!你到底想怎样?!!!!!!!”阿九的声音第若干次传来,已有点歇斯底里。
“好了。”苏软说。
“多谢。”龙雪辰起身,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玉兰树下,已有乘软轿停在那里,阿九在树枝上站着,显得既焦躁又颇不耐烦,看见龙雪辰出门,原本想飞上来抱怨几句,但蓦地又瞥见他身后的苏软,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地又飞了回去。
“刚才的事情,只是个玩笑,你既没有想通,我绝不强迫。”走上软轿之前,龙雪辰对苏软说。
“……”
“所以,你可以放心住在这里,直到决定了去留为止。”
这句听起来,却像是在邀请了。
“谢谢。”苏软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