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宫变。
事已至此, 这已无可避免。
当菲走后, 我便开始在院子内徘徊不定,几次想推院门出去,手放在门阖上却又放下来。
出去又如何, 外面是当菲的人重兵把守,说出去, 谈何容易。
“清清。”西厢内,小铛叫我。
我应了一声, 稳了下心神, 推门进了去。
离铛鹿瞳迎上来,人扶着床柱坐在床沿边。我向他笑了一下,坐在他的床边的脚凳上, 他却示意我坐到他身边。
“我看到你的外面来来回回地走, ”离铛笑了一下,带点涩地说:“是不是当菲琳雪说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
离铛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 澄清的眼睛掩藏的东西闪了闪,最终眼睑一垂:“你怎么总是拿我当孩子呢?”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
他笑了一下:“我猜天山内乱了吧,当菲来去匆匆,屋顶的防卫巡逻个不停,看来是有大事发生, 是不是。”
我不语,垂下目光,看着他布满薄茧的手。
“你是很担心是不是?很少看你焦躁呢。”离铛似自语又似叹息。
离铛的兵器是重弓, 听邺飞白说,鬼影离铛,虽然轻功一流,最厉害却是射壶之术,百步穿杨,可我却从没看他施展过。想一轻甲少年,意气风发,骏马长弓,揽月抒星,何等的少年英雄气,却没想,让那云霄胸臆一路陪我坎坷,从暗门的禁脔一路到天山上危险的导火索。任凭那弯弓空弦,尘封箭翎,凋零了英雄气。
若不是碰上我,离铛该是什么样子?
其他人又该是什么样子?
“再过半个时辰,会有数名仆妇做清扫,东厢那里似乎有普通的衣衫……我会扣下一个仆妇来,几个仆妇都是老脸了,但却乖觉地很,不会乱来,你只要能瞒过四面的暗卫就可以……”
我有点错愕地望向他。
“圣明军在外,当菲管理其数年,但圣女虽是正主却无实权,又没登冕。两方对这军权争夺许久。天山上,留守的圣明军有近一万人,大体都是当菲的死忠部下,天师麾下原有八千侍者,几番变故,加上投靠当菲的部分人,现在有的不足三千。但近天侍者大多身负高深武艺,尤其是红衣。两方人马现在起冲突,变数还很多。”
我更是错愕。
他却别过头,轻轻拍拍我的手:“去吧。切记,多加小心。”
我想了一想,点点头,走向门去。
走到卷帘时我猛然地回过头,离铛不及隐藏的表情映入眼帘:带着伤痛与缱绻,那么痴痴地追随着我的身影,那么多百转千回,却还是少年的倔强,头破血流的倔强。
他愕然了一下却也不躲避,反而目光更是坚定。润泽的眼睛一片清明,不染尘埃,单手扶着床柱,留守着,凝望着……
我咬了一下唇,掀帘出去了。
随几名仆妇退住院子来,我一直埋着头,其他仆妇知道我是谁,却依然装聋作哑,多事之秋,休管他人瓦上霜。离铛与我被囚的地方是天山后山山腰,原本该在山麓一带的圣明军现在却在千里之外。但天山后山却不寂寞。
有圣明军少数留守人员和近来侍者来去匆匆的身影,车轱马嘶,处处透着乱,战,混。
似才有人来报说有近千人马压在前山半山腰的礼贤阁,如果直接从半山上绕过去会途径几个大校场,地势开阔平坦,却最可能有囤兵,所以只有从山上绕小半圈,从奇葩园附近绕过去。
我身上穿的是粗鄙脏旧的麻布衣服,脸上抹着灰,头发斜斜地挽着,随几个仆妇出来后,见有其他往天山顶方向去的仆妇便闷不吭声跟在后面,走上几步再换一队跟。
仆妇大多不能优哉游哉地走,步履很快。但是同时,这等做院落清扫和浣衣等粗重活的仆妇是天山最低层的人,但凡有白衣红衣的侍者经过都要退到路边低头行礼。这么一来,速度也就不是很快了。
一路绕到天宝殿附近,我一直埋着头走在最后面,前面的人又突然停下迅速退到路边。
我照样勾着头站到众人之后,却只见前面的人“哗啦啦”地全部跪下,便浑浑噩噩地随着跪了。
谁?
随着身旁的人以头磕地,双手交叠放在头前,跪了许久。
我不敢去想。
谁……
跪了许久,我深吸一口,抬起余光向来路瞄去。
四名红衣侍者抬着一顶绫红挂纱的大轿,层层叠叠的纱幔中,轿内端坐着一个人,双手拢在袖中,发间的步摇轻轻摇曳,容貌并不真切,只看这姿态身形,也知道该是极美的。轿子旁并行着一人,一习素白,面无表情,清冷淡漠,却隐隐然贵不可犯。
一时有些痴了。
轿子移过,红纱翩翩晚香浮动。
我的目光只能穿过前人的缝隙,看见那双描金的白靴点地而过。
其后又有众多卫随。
又跪了许久,身边的人都起来了,我撑着半麻的腿站起来,举目望去,果然是前往礼贤阁去的。
黑暗与黄昏的交点,光线并不真切。却见水红的纱幔随风轻扬,华盖的大顶在半明半暗之中熠熠生辉……身旁的雕栏画栋突然鲜明起来,四角飞凤的屋檐,朱色琉璃的屋顶,浮雕精致的回廊,细白色鹅卵铺排的道路,景致如画,浓墨重彩。我站在一株枯败的垂柳下,干黄的枝条垂下来,布衣荆钗,目光相随。
我早已知道,为何亲眼目睹却依然伤痛。
红纱的轻柔,微微散开,和红色的建筑看起来相得益彰。最是那道淡淡的白色,站在红纱之侧,最是适合不过,最是完美不过……
我垂下目来。
夜晚降临。
突然有点心灰意懒,礼贤阁的尔虞我诈与我何干?我不过只是个过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笑了一下,挺直了背脊,转身,认准了回路,昂着头大步朝反方向离去。
这一刻,我想我是骄傲的。
走不了多久,就碰上当菲给安排的暗卫寻来,半遮半掩地把我送回去。
推开那院门,白梅的清香像卸了闸的河水,奔腾着扑面而来,梅的虬枝旁逸斜出,仪态万千。
冷清清的院落,我有些失神地跨进去。
狼牙月,梅魂飘。
我有些不明白,我为何非要去礼贤阁。
不明白,不明白的何止这么一点……
我轻叹一声,推开西厢的门。
透过浅黄玳瑁的珠帘,离铛依然坐在那里,姿势不变,似乎一直在等我回来。
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老天的一套九连环,离铛连着我,我连着易扬,错综复杂的羁绊与牵扯,逃不离,解不开,每个人守着每个人的执着,不肯放,不能放。我们定是前生的罪人,所有的孽都在今朝涅磐。
离铛笑了一下,伸手拍拍身旁的床沿。
我走过去,比画着说我身上衣服很脏,不想蹭脏他的睡铺。
他一把拉过我坐在他身侧,搓着我冰凉的手帮我取暖。
“看来很不乐观啊。”他说。
我轻轻摇了摇头。
离铛抬起眼,认认真真地看了片刻,他说:“你没去,对吗?”
我微觉惊讶。
离铛却笑了:“没什么,你回来地太快了点,所以我猜你没去。”
我哑然失笑。
两个人并排坐在半黑的屋子里,像两个小孩子,睁着眼睛看丝丝夜光中流转的光华,离铛的手很暖,渐渐把我冰冷的手指带热乎了起来。白梅的味道浅浅地透进来,有些飘渺。
离铛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我却开始认真想很多。
很多东西说出来很矫情,但是其实很多人也在心里暗暗地想过,比如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生命的意义到底何在;所有的一切该归结到哪里……以前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书里总是说得很高尚,换到自己身上,又觉得那些大道理都是泛泛而谈,我只是个小人物,看不到未来的千秋,也无需理会历史的种种,我只关心切身的。
以前看小说,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虽然美好,却始终只是别人构架的梦,梦醒了,路还是要自己走。那人终究不是什么痴情的书生,我也无法像书中的女主人公,总能许上对自己最好的男人。爱情不是做交易,你给我多少,我便偿你多少;爱情更像单行道,如果走错了路,那也无法回头,只有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清清,不要想着他了……”离铛没有扭头,只是喃喃地说。
我低了低头,看着一身麻布的衣服,“恩。”我知道他听不见。
“我不忍看到你为他牵肠挂肚,不忍看到你为他肝肠寸断,不忍看你一口辛酸一口泪地往肚子里吞……”离铛说地很慢,一字一字饱含感情,纯正真挚,“可你为什么,明明知道会如此伤痛,却还依然飞蛾扑火……”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他心尖滴下的血,“人都道你剔透无比,说一道百,我却总觉得你傻……”鼻音微微有些重,离铛吸了吸鼻子,我没有转头,所以看不见他的表情,“……觉得你傻地不行……”
我抿着唇,没动也没说话。
离铛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忘了他吧……我想吻你……”
我浑身一僵,不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
离铛没动也没说话。
两个人又静静坐在床沿边,而空气中,某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恍恍惚惚的,好象听见有人在轻轻地唱:
“浮轮回之间,前尘已湮灭,梦中模糊容颜。天山巅,江湖远,叹红尘,落朱颜,今生缘,来生缘;沧海桑田成流年。转瞬之间,隔世的爱恋,追忆往日缱绻。天山巅,浮生远,梦中只为你流连。今生恋,来生恋,莫让缠绵成离别……”
我默默站起来,沉默着走出去。
离铛似乎想拉我,却生生收回手……
“可是,清清——”他突然大喊,声音大地惊人,在空荡的屋子里隐隐荡着回音。珠帘那一端,我停住,回头望向他。
“我爱你——”
九连环还是扣死在那里。
寂静……
寂静…………
寂静………………
空气中浅香的味道开始旋转起来,梅魂萦绕翩翩,风吹不进,玳瑁的珠帘荡啊荡便停了下来。水磨色的地板在夜间有朦胧的银灰色,像天上的银河,浅浅的,淡淡的……珠帘彼端,眸子明莹,蕴涵光华,双目含泪,好比那玳瑁的润泽,帘这一端,我望着他的脸,他的发,他的眼,静静地笑了。
转身,泪潸然,撒衣襟……
小时候我也玩过九连环,对着那九连环整整一天,冥思苦想,可是,我从没解开过九连环,我越解,它越扣死在那里……
回到卧房,我点起一盏白烛,一坐就是一整夜……
天微亮的时候,我起身把那手卷翻出来,一夜千回百转,一夜思前想后,最后脑子里就只剩一句话:这个界不能塌,无论如何也不能塌……
我深吸口气,翻开第一页,认真地读起来,好久没看英文了,看起来还是有点吃力。
“你看地懂?”
我刚开了个头,冷不丁面前传来个冷冷的声音。
我猛地抬起来,却不知什么时候,面前无声无息地多出一个人来。
来人异常地俊美,若不是看惯了易扬的天人之资,看到此人定也半天回不过神来,双目狭长飞凤,目光却甚是寒人,一袭黑黄条纹相间的宽大道袍,头发插一支骨簪,其余的黑发垂落下来。手持一柄通体碧绿的玉如意,尾尖上坠着掺金线的流苏。
他不等我回答,便直接伸手把我手中的手卷抽了去:“果然是它。记载灵动秘密的卷宗。”
我直了直腰,伸出手:“阁下,请还给我。”
他黑目扫来:“它不该在你这里。说,谁给你的。”语气甚是傲慢。
我脸一沉:“阁下是谁?”
他目光来来回回又扫了几回,点头道:“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了。”
我脸色更是难看:“看来阁下是不准备还我了?”
那道人沉思了片刻,随手把手卷扔给我:“这东西我还不稀罕。”
我微微愕然。
那道人不知想到什么,眼里忽地闪过一丝残忍的笑。
道人转向我,冷冷地道:“我叫琉璃,翰君吩咐我保你周全。至于这本密卷,”他指了指我手上的手卷,“你要看就自己看去,我只警告你,千万别让翰君发现。”
道人又扫我一眼:“有什么事,我会拂照你,鬼山祖母和文老七家的人有我挡着,不过天山这地方似乎也不太平,你自己也多长个心眼。”
道人说完,碧光一闪,又不见了踪影。
我心有余悸地坐了下来。手中的手卷书边微微卷起,我把手轻轻盖在其上,心里复杂又沉重。
天色大亮。
院门“哐当”一声大响。
“圣女!!”当菲琳雪的声音大喊着。“圣女!”
我扶着门框站了出来。
当菲琳雪看到我,长舒了口气,似乎放心了不少:“没事就好。”
当菲琳雪面容看起似乎憔悴了不少,黑黑的眼圈,该是有一晚没睡。
我淡淡地问:“怎么了,礼贤阁那里很不顺吗?”
“没有,天师虽有集兵却并无所动。”
我平静的看着她。
当菲琳雪吸了口气,道:“圣女,天山已经迫在眉睫,我先送你去圣明军处避避可好?”她停了停,“我不想让你看到天山,血流成河……”
“发生什么了?”
“天师随时可能兵变,圣女是天命所在,不可涉险。”
我看着她:“说到游说这些事,向来不是由冷萧来做的么?”
当菲没回话。
我把手搭在她肩上,诚恳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为什么突然要我走?”
当菲似叹了口气:“我们被邺心设计了……”
我心里一跳,果不其然……
“邺心偷了冷先生的令牌。之前暗门治军,认牌不认人,但凡是被剥了兵权的坛主,只要令牌一交,立时两手空空。他邺心在竣邺山庄内先是诈降,而后逃遁,只身只带了不过百余人马。劫了圣女后还故意留给天师线索,天师一路追查,马上就知道圣女在我处,立刻兵压。那邺心躲在暗处,游说冷先生,劝先生调手下的原那暗门两坛的人马来助,先生有些动摇,决定调小股来天山,就这么被邺心知道了兵符令牌的关键所在,作日礼贤阁,天师施加压力,邺心却趁乱盗走了令牌。”当菲琳雪低叹一声,“防不胜防啊,我道是他图我天山之力,未想他根本就是在打冷先生那暗门残部的主意……”
我越听越惊心,猛然想起那一路追杀我与易扬的白衣杀手,可不正是冷萧的人马。说明那暗门残军就在竣邺山庄大营不远潜伏着,如果邺心领了令牌又是图个什么?
诈降……逃遁……盗牌……
邺心想内应外合歼了邺飞白??
诈降,则自己的势力并无损耗,一路密谋,从方凝手中抢出来,抛进天山,本就势如水火的两方立刻掀起轰然大波……天山一乱,易扬自顾不暇,邺飞白后盾出现短暂的虚空,而他邺心,则带着外兵内应,卷土重来。
忽地想起邺飞白英挺的笑容,璀璨其华……
我一把抓住当菲琳雪:“冷萧那里……多少人?”
“冷先生自己一坛,加上整合了铁马一坛,总共四五万之多。”当菲琳雪沉痛地说。
我睁大了眼睛:“冷……冷萧呢?他抽调了部分人马追去了?”
“是……”
我低头想了想,是的,冷萧人马一带,当菲这边又损失一部分人马,更为重要的是,冷萧这一走,当菲琳雪最大的谋士也就不存在了,我若是易扬,兵动也就是朝夕的事情,机不可失……无怪当菲想送我离开……等等,邺心那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不布后着?暗门已亡,那么其实……
我猛地抬起头:“追!快派人追冷萧!”
当菲琳雪有些吃惊:“这是……”
“邺心布了局!”我大声道:“若追不回来,冷萧就是有去无回!”
当菲琳雪一脸震惊。
“邺心怎么没想到追兵!定有埋伏!暗门已亡,冷萧握那些兵也有些日子了,只一个死物如何指挥万千男儿!邺心定是下了套捉他,他不交兵权是死,交了兵权更是死!”
当菲脸色白了白,猛然向外跑去,喊道:“来人,快来人……”
我看着她冲出去,又站了许久。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邺飞白要面临的一切,仿佛看到那营帐周围猛然出现的无数伏兵,举着火把冲杀进来,营地内突然火光四起,陡然间,是敌是友全然无法分辨,兵荒马乱,尘土飞扬,残肢乱飞……
“冷静,冷静,”我对自己说,“现在不是乱的时候,想办法……赶快想办法……邺飞白必须应对,他必须要知道……”
西厢的门开了,离铛架着拐,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腿骨折已经好了六七分。应该,可以骑马了吧,我想。
我转身,关上房门。
我走到书桌旁,研墨,提笔的时候我想,如果普天之下有人能医离铛的耳朵,也只能是芷蒲谷的神医了。
当菲琳雪又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院内等她。
她未开口,我先道:“冷萧一走,你的胜算有多少?”
她沉默。
我点点头,道:“我替你想个法子。”
她抱拳要谢,被我阻止。
“你去帮一次邺飞白,现在能制住邺心的只有邺飞白,邺心一死,就算冷萧活不出来,那五六万的暗门残军毕竟吃了天主教这么长时间的粮饷,应该最后还是会投靠你,与天师一战,到时当有胜算。”
“可是,现在……”
“我知道,天山现在调不开人马,可是帮邺飞白也无须那么麻烦,邺飞白不是蠢人,只需给他一个消息,让他能运筹帷幄,我信他,当可不败。”我坚定地说完,语气又软下来,“还想和你请个人情,西厢的那位,”我指的是离铛,“可否请你一并送去竣邺山庄,我欠他实在太多……”
当菲琳雪思索许久,最终沉声道:“好。我去准备,配几口好刀,立即起程。圣女,这里战起只是毫厘间的事,也请圣女即时准备动身吧。”
我点点头。转身回了房。
说说笑笑地很小铛一起收拾些琐碎东西,其实我没什么要带的,只一本手卷藏在怀里。
当菲琳雪动作很快,院外迅速来了两辆轻便马车,两队刀客。
离铛有些疑惑地看着我说:“我们坐一辆好不好,也好说说话。”
我笑了笑,比划着说:我怕马车太小,挤两人的话很容易又伤到他的腿。
他又想说什么,终是忍了忍,没说出来。提着包袱走向一个马车。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短短的发,他一瘸一拐的身姿,他的背脊。
那时我还没意识到,我邂逅的是怎样的少年,倔强,明媚……不止一次对他说,不分离,不离弃,但每次离开的都是我,每次寻我的都是他。
谁在天山的崖边,苦苦想寻,不相信传言死亡。
谁在地牢之深,痛苦嘶吼,等待我的声音我的到来。
谁愿陪我浪迹天涯,谁愿陪我避世逍遥。
是谁,大声说爱我……
离铛看我不动,奇怪地回头看我,我笑了一下,慢慢走向另一辆马车。
钻进车内,车帘放下前,我还在张望离铛的马车。
马车内是我的少年,总是有清澈的眼睛和无邪的笑容,喜欢小小的恶作剧,总是哄我开心,总是笑,然后拉着我的手……
帘放下的时候,眼眶再也包不住泪水,终于……我的少年……
“不离开,永不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