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士婕这人大大咧咧的, 看似不大靠谱, 但对柯茉绵的事还算上心，交代签证的事之后第七天，蒋士婕顺利从熟人那里拿到了签证。在上班时间抽出空到方清妤家找柯茉绵, 方清妤正好出门买菜不在家，蒋士婕进屋小坐了会儿, 看柯茉绵没了前几天的劲头，忍不住问她：“和你的清妤姐姐吵架了？”

排除万难走到了一起, 按理就该好好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柯茉绵和方清妤这对人，蒋士婕看着她们走过的路就觉得心酸。

“我干嘛和她吵架？”柯茉绵把大沫抱到腿上，想到方清妤这几天魂不守舍的状态, 心里不是滋味, 可说给蒋士婕听又没什么意义，无谓的倾诉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她把那些的抑郁都压在了心里。

“你们可得好好的, 你已经几乎为方清妤放下了所有，这时候再出点岔子，我都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取消婚约的事前几日走漏了风声，如今那场如梦如幻的订婚典礼成了y市一个莫大的笑柄，柯家和蒋家纷纷被指是为了提高企业关注度整出这事进行炒作, 因此业绩下滑，名声大挫。而柯茉绵无疑被人推到了一个风口浪尖上，媒体等着采访她, 却找不到她的下落，与此同时，她成了柯蒋两家最不待见的人，连柯荣成对她的下落也漠不关心。

众叛亲离的柯茉绵，绝对不能再和方清妤分开了。

“不可能的，签证都拿到了，我和她……”柯茉绵笑得纯真，“会好好的。”

会好好的，虽然这段时间方清妤对她的态度让她惶惶不安，但此时拿着实实在在的签证，柯茉绵悬起的心渐渐踏实了下来。

“帮我订两张后天的机票，又要麻烦你了。”

“这么着急就走？这两天的机票很难定的。”蒋士婕抱怨完，摆摆手，“算了，两张机票而已，我看你以后要麻烦我的事多了去了。”

柯茉绵送走蒋士婕，将装了签证的文件袋放进床头柜，随后上网浏览了这几天的新闻，说了和柯家不再有关系，可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搜索关于柯荣成的新闻。

公司股票大跌，照片上的柯荣成看上去比往常老了好几岁，方清妤说他是个好人，柯茉绵不否认，只是好人也会做错事，这一错就是难以原谅的大错。

或许时间会冲淡一切，或许她会慢慢成长，学会更多的体谅和宽容，只是待她看开了这些，那时的柯荣成又是否会理解她今日的所作所为？

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沫，你觉得我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和方清妤一起开一家不大的咖啡馆，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这样过一辈子是不是太没出息了一点？那是方清妤向往的生活，柯茉绵这样单是想象着，就觉得以后的生活会是简单而甜蜜的。

她刚给大沫洗了澡，还用吹风机把它的毛发吹得松松蓬蓬的，香喷喷的大沫听不懂柯茉绵的话，扭了扭头，眨了眨眼睛，突然汪的叫了一声，奔到大门前等着柯茉绵过去开门。

方清妤才走上楼梯，大沫早已听出她的脚步声，柯茉绵开门，方清妤刚好走到门口。

“我来。”柯茉绵拿过她手里的菜，放到厨房里，回过头说道，“家里的地我拖过了，大沫也洗过澡了，你去看会儿电视，我做完菜叫你吃饭。”

柯茉绵似乎对家务事乐此不疲，她是看方清妤脸色不好，怕她累着，自己能做的事便抢着做，方清妤也就由着她去了。

“怎么又全是素菜？”打开水龙头，把芹菜倒进水槽里清洗，差不多一连七天，方清妤没买过肉类，问她原因，得到的答案是她想吃素。

得了胃病看着油腻腻的肥肉肯定会咽不下饭，柯茉绵没深究，变着法子把这几样有限的素菜做成不同的形式，煎炒清汤一应俱全。方清妤好几次想在饭桌上把那件事说出口，可吃着柯茉绵精心做的菜，她实在是贪恋这样的生活，总想着再拖一天，她就能再多拥有一天这样平静的日子。

“冰箱里还有火腿，你要是想吃可以切一些蒸蛋。”那种菜，方清妤一闻到味道就没有食欲，勉强能吃下清淡的素菜，但要柯茉绵陪她吃素，想来是自己拖累了她。

“不吃了，怪麻烦的。”柯茉绵捞起菜放到砧板上，回头对身后的人露出笑脸，却看见门口没有人影，方清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几日下来这样的心情出现了太多次，柯茉绵一直在和方清妤的相处中摸索着，她们俩之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平平淡淡地吃完一顿饭，方清妤吃得比她慢，饭后是她去洗的碗。

柯茉绵走进厨房在她身后轻柔地环住她：“清妤，今天婕婕来过了。”

“这样啊。”方清妤的回答略显敷衍。

“她把签证送过来了。”

方清妤的动作明显一顿，接着继续洗着碗，柯茉绵的脸陷在她的颈窝里，看不到这短短的几秒中方清妤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定了后天的机票。”柯茉绵又说，听不到方清妤的回答，她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猛地向下坠落。

吻了吻她的耳垂，离开厨房走到卧室，仰面躺在大床上，这些天的一些场景开始一幕幕地在柯茉绵脑海里回放。

共同躺在这张床上七个夜晚，方清妤从没对她的身体产生过拥有的渴望，哪怕有几次柯茉绵想要她，也被方清妤委婉地拒绝了。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可方清妤明摆着不想要她，这一点让柯茉绵更加惶恐不安，她们在方清妤老家还是好好的，好像是从瞿落晨家离开开始，方清妤变得说不出来的古怪。

床头的手机嗡嗡作响，柯茉绵看见是柯荣成的号码，本想直接挂断。一个礼拜没来联系她，这时候就更不必联系。可又想到自己为她爸造出了多少麻烦事，还是心软了，接起了电话。

“你回家吧……别的事先不提了，你回美国把书念完好不好？”电话里的柯荣成语气软得不能再软，铁石心肠的人反而是柯茉绵。

“我会回美国的，不过是和方清妤一起。”

“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和她分开？你还嫌惹出的麻烦不够多吗？”柯荣成语气一厉，柯茉绵挂断了电话，手机立马又响了起来，她索性关机。

“谁的电话？”方清妤洗了碗过来。

“我爸。”柯茉绵实话实说，“没事的，我们后天就走了，到了美国安顿下来就没事了。”

她拿出抽屉里的文件袋，打开给方清妤看：“你看，我托婕婕都办完了。”

她只是想给方清妤打一剂安定剂，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意。

牛皮纸袋放在方清妤的眼皮底下，她回想起柯茉绵曾经说过的话，又想起瞿落晨让她做的选择题：“要他，还是要她？”

这一刻，方清妤做了一个很自私的决定，她推开袋子，在柯茉绵诧异的目光中开口：“阿绵，我不能陪你去。”

身体从云端摔倒地面的感受不过如此，不，这更像是整个人从地面又掉进了无底的冰窖里，顷刻间冻结成冰。

“清妤，你别逗我。”柯茉绵勉强牵起嘴角，笑得太过艰难，难到她的嘴角不止地抽搐。

“我是说真的。”说不出理由的拒绝，方清妤说得很费劲。

“开什么玩笑，之前我们都说好的，婕婕都帮我去订机票了。”柯茉绵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旋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清妤，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顾虑，我会解决的。”

这不是她能解决的事，方清妤叹气不语，柯茉绵的手指埋入方清妤的长发间，动作缓慢地抚过发丝，极为怜爱的动作。

有什么事，会让方清妤叹得这般惆怅，这股惆怅纠结了柯茉绵的心，她恨方清妤为什么到现在还有事瞒着她不说，可方清妤的表情又让她心疼，最后她用吻把方清妤的叹息全数渡进自己嘴里。

柯茉绵像是天生有着魔力，只是唇舌交融，已能让人在她的体温里摸不清方向。

身体出现了正常反应，方清妤一个激灵推开她，猛地站起紧贴着墙面站立：“你回家去。”

“这里就是我家。”柯茉绵好脾气地微笑。

“不是…不是……”方清妤很乱，乱成了一团麻。

“清妤，”柯茉绵坐在床边抬起头，“别胡思乱想了，等我们到了美国，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美国……美国……那个美国在柯茉绵说来像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真是这样吗？还是说柯茉绵只是在自欺欺人，方清妤很少有生柯茉绵气的时候，但这一次，她莫名其妙地讨厌柯茉绵，讨厌她口口声声说着有多好的美国。

大脑一片空白，方清妤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抓过床边的文件夹，抽出签证，当着柯茉绵的面，将那张薄纸撕个粉碎。

“要走你一个人走。”她把纸片攥在手里，要不是紧紧握着，恐怕早已被柯茉绵抢了下来。

“你……为什么……”柯茉绵吐出不成句的字词，怔怔地望着方清妤，她刚才的举动让她一刹那几近晕眩，“为什么你从瞿落晨家回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

“我觉得我喜欢的人是她，阿绵，你忘了我吧。”方清妤想吐，是自然反应还是被自己的话恶心到了，或许两者皆有。

沉重的喘息声在方清妤身边回响，柯茉绵低着头半晌，接着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向她。

她的眼睛染了红色，却不见泪水，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看得出她在刻意隐忍着某种情绪，是愤怒还是悲伤？方清妤看着将手扣在自己肩上的柯茉绵，企图从她的眼里解读出什么。

“你骗我的对不对？”柯茉绵的手用力抓紧，方清妤的肩膀隐隐作痛。

“我没有骗你。”方清妤说完，毫无防备的身体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柯茉绵压在了身下。

“我不信你，只有身体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