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屋外是难得一见的大好晴天, 昨晚柯茉绵没有把窗帘拉严实,于是一道阳光正穿过缝隙直接投射到床上。
方清妤醒的比柯茉绵早,她凝视着她被阳光覆盖的脸, 心跟着感受到阵阵暖意。
柯茉绵的肤色白得像是没有血色,完美的五官也不像是凡人所有的,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方清妤的身边,明明是很真实的存在, 却让方清妤感到虚幻, 飘渺,很近,却又很远。
据说当吸血鬼的身体暴露在阳光下会发出炫目的光亮, 方清妤这样想着, 眼前的人脸上似乎也多了层闪光。 她伸手想去轻轻触碰,又担心这刻的美好会一触即破, 还是忍住了, 只是侧着身子静静看着。
看久了,眼睛仿佛出现了幻觉,柯茉绵的皮肤变成了半透明的白色,慢慢隐进了空气里,消失不见。
方清妤心里一慌, 眨眨眼,柯茉绵还好端端地躺在她面前。
“阿绵。”她忽然想听她的声音了,方清妤单是看着她心里依旧不踏实。
“嗯?”柯茉绵含糊不清地发出一个音节, 眼睛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她太累了,而且她还想和方清妤再多呆一会儿。
“你醒了吗?”方清妤看不出来。
柯茉绵轻轻摇着头,依然闭着眼,这下方清妤明白了,她明显是在装睡嘛。
“懒猪。”方清妤小声嘟囔了一句,捏了捏柯茉绵的耳垂,见对方没反应,一个念头莫名浮出。
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找出几瓶李梦给的指甲油,都是鲜艳到极致的颜色,方清妤自认不适合自己,既然推脱不掉就只好压箱底了。
她拿出其中的一瓶红色指甲油,拉开柯茉绵脚上的被子,将指甲油涂在她的趾甲上,柯茉绵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趾。
涂完了十个趾甲盖,方清妤见她继续装睡,拿旋开盖的指甲油熏她,一边诡笑:“再装睡我就用指甲油在你身上画画。”
“你真坏。”柯茉绵皱了皱鼻子,睁开眼去看脚趾被方清妤折腾成什么样了,随即被刺目的颜色一惊,躺回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任凭方清妤怎么叫都不理她。
“我发现其实红色挺适合你的,和你的肤色配在一起能形成鲜明的对比,有触目惊心的效果。”方清妤学过设计,对色彩搭配有一套专业见解,她说话的语调很正经,但在柯茉绵听来总有损她的感觉。
她去扯柯茉绵的被子,遭到了对方的反抗,方清妤干脆压在她身上,抱住裹得像颗粽子的柯茉绵:“阿绵,我帮你把手指甲也涂上好不好?”
“别闹。”柯茉绵淡雅惯了,平时上学都是素面朝天穿着牛仔t恤就去了,连涂个指甲油都是难得,更别说还是这般妖媚的颜色。
“来嘛,”方清妤玩心顿起,不得逞不罢休,“我想看。”
柯茉绵憋不住气,揭开被子问她:“你真想涂?”
“嗯。”方清妤跪坐在她身上点头。
柯茉绵有觉得大清早的方清妤很奇怪,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倚在靠枕上偏头看她,伸出十指任她摆布。
“好乖。”方清妤像抚慰宠物那样揉了揉柯茉绵的脑袋,旋出沾了指甲油的小刷涂上柯茉绵的指甲,柯茉绵看着干净的指甲被染上猩红,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再看方清妤小心翼翼的动作倒有些想笑。
一只手被方清妤握在手里,柯茉绵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方清妤的画板,放在面前细细端详。方清妤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柯茉绵问她笑什么,她又不说话。
“清妤,你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在涂尾指的时候,柯茉绵望着方清妤,毫无征兆地说了这句话。
“你总不能要求我把自己打包送给你吧?”方清妤低头笑道,专心于手上的工作。
有句话,柯茉绵从昨晚就想告诉方清妤,她一直有所顾虑,她怕这句话会让方清妤胡思乱想。
“我的生日,应该是在你遇到我之前。”她只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方清妤,仅此而已。
这句话未完,方清妤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些许指甲油涂出了指甲边缘,她试图做些修正,而柯茉绵抽回了手,轻轻环住她:“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网上关于我的资料很多,其中是真实的又有多少?好了,现在你知道了,我就当做你补上了今年的生日礼物,但是明年,后年,大后年,好多好多年……你都要陪我一起过,你每年都给我画一幅画好不好?”
柯茉绵说得温柔,轻轻枕着方清妤的肩,细腻的皮肤和她的紧贴在一起。但这刻的温存却让方清妤觉得格外不自在,甚至有了排斥的感觉,她说不出打击柯茉绵的话,正巧这时柯茉绵的手机响了。
听柯茉绵回答的语气应该是她爸爸打来的电话,中间问到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当时方清妤故作轻松地检查她手上的指甲油干了没有,用余光看到她脸上苦恼的表情,心里一紧。
“我还在士铨这里,马上就去公司。”柯茉绵说到这句,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低倒能让人误以为她是怕吵醒身边睡着的人。
方清妤想,比如柯荣成就会以为那个人是蒋士铨。
柯茉绵挂了电话,垂着双眸沉默,方清妤轻触她鲜红得像能滴出血来的指甲,也没有说话。
时间过得好慢,似乎过了很久,柯茉绵才去了洗手间洗漱,接着回来悠悠地开口:“我得走了。”
“好。”方清妤起身到衣柜给柯茉绵拿衣服,她留了几身衣服在这里,都是简单的休闲服。
“清妤,我要去公司,穿这些不合适。”柯茉绵套上方清妤之前给她准备的干净内衣裤,拾起地上的西装制服要穿上。
“你等我一下。”拿过她手上缺了扣子的衬衫,找了件类似的白衬衫给她套上,边扣着扣子边说,“那件衬衫我等缝好了扣子再给你,你先穿我的。”
扣到第四个扣子,那道吻痕刺拉拉的出现在方清妤眼前,她不着停顿地扣上,再也不想看到它。
“清妤,”柯茉绵看方清妤脸色不太好,以为是那通电话让她生气了,拉住她的手解释,“我昨晚在蒋家吃饭,怕我爸不放心才说我住在了蒋家,你别瞎想。”
吃饭还是吃人?同那道吻痕而言,柯茉绵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怎么能让方清妤不去瞎想?
“你和蒋士铨……”方清妤欲言又止,“没事。”
“我和蒋士铨……”柯茉绵紧接着跟上,“除了一纸婚约再无其他,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方清妤想说没有,她想说她很相信柯茉绵,可她想起她胸口的吻痕,愣是说不出口。没有其他,要是真的没有其他,又怎么可能在这种私密部位出现吻痕?
她愣愣地望着气急的柯茉绵,菱唇微张,却不发出一个音节,鼻尖酸涩,一滴泪珠不由自主地划下。
柯茉绵见不得方清妤哭,她一见到她的眼泪就六神无主:“你这是怎么了?”
拿了纸抽给她擦,方清妤不领好意地背过身去,柯茉绵攥着纸巾愣在原地,看着她抹泪的背影,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到底她和方清妤谁更委屈?柯茉绵认为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人,她冒着各种风险去和蒋士铨提分手,之后还遭受了他的暴行,到了方清妤家她人不在不说,居然还安然自若地去了凤凰城上班。
只是一个电话,完全没必要委屈成这副样子。
“方清妤,你真的在乎我吗?”柯茉绵垂下手臂,颓然地望着方清妤,她无数次从和方清妤相处的点点滴滴里找出她爱自己的证据,她坚信她们对彼此的感情是真挚的,可是很多次又会因为某些原因,柯茉绵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论证。
床上凌乱的被褥里还夹杂着两人欢好时留下的发丝,分不清谁是谁的,只是却找不到当时的炙热温度。
方清妤不明白柯茉绵为什么总喜欢质问自己一堆不可理喻的问题,自己对她的真心难道她就看不到吗?她很难过,喉咙哽咽着,她不想被柯茉绵看见自己哭泣的狼狈模样,始终背对着她。
柯茉绵等不到答案,看着方清妤的肩头因为哭泣而簌簌颤动,心底微凉。
“你觉得你很委屈,为什么你不会去想想我要忍受你还在凤凰城上班有多难?”上班就避免不了和那些肮脏不堪的男人发生关系,柯茉绵不是刻意去提方清妤的痛处,她心里急着要方清妤谅解自己,却用错了方式。
“在你眼里,我终究还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妓/女。”方清妤闻言怔怔地转身,满面泪痕。
“这只是你自己以为!”听方清妤这么说自己,柯茉绵更恼火了,“我昨天为你去和蒋士铨分手,可你呢?要你为我离开凤凰城很困难吗?”
她的离开会给柯茉绵带来未知的麻烦,方清妤心里有苦说不出,不敢去看柯茉绵的目光,自嘲地望着窗外似笑非笑:“别说为我,我担当不起。”
她的话再一次打击到了柯茉绵,柯茉绵喘着气死死按压着腹部,整个身子渐渐滑落到地上。
方清妤看她的神情不对劲,蹲下要去扶她起来,柯茉绵甩开她的手,夺门而出。方清妤听见大门被狠狠关上的时候,都还想不明白她和柯茉绵原本好端端的怎么会成了现在这样子。
奔到厨房的窗前,看向楼下,柯茉绵快步从楼门口走出来,上车,关门,动作没有一秒停顿。
方清妤这样看着柯茉绵,忽然觉得自己离她好远好远。
车门一关上,柯茉绵迫不及待地在包里翻找,抓住一个白色的药瓶,倒了两颗药含在嘴里,拿起矿泉水瓶一阵猛灌。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柯茉绵靠在驾驶座上疲惫地合上双眼,回想起刚刚和方清妤的争执,她有一丝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