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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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 法国餐厅静得只能听到刀叉与精致的碟子偶尔相撞的包厢里,她动作机械地切割着牛排, 毫无兴趣可言。看着面前杯影绰约,她突然记起大学时和他在普罗旺斯的一次旅行。肆无忌惮地奔驰在城镇与乡间小路上, 亮得晃了眼的法国南部阳光,一畦畦整齐的葡萄园,向日葵田,橄榄树,厚重的石头墙围着构建而成的古老石头房子……他在“bellerive”里,用刀叉把第一道前菜送入口里,那时阳光般的灿烂而直接的笑容, 令她不自觉由衷地感叹着。

单晓钧看她顿了动作失了神, 到底是搁下刀叉,拿起酒杯晃着说,“晓婉,从小看着你长大, 就觉得你的性子不比男孩差, 想干就干。什么时候也这样婆婆妈妈起来了?”

她收回思绪,也顺道把刀叉放下,“哥,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儿?”单晓钧是她堂哥,虽则他们那一支不比晓婉这边风光,却是更能看得透些。

“正所谓宴无好宴,你这小丫头打着什么主意, 我能看不出嘛?你不就是想在我这探下口风?”他刚从北京回来,一下飞机,在停机坪就给她截住了。

“杨勉这次的事,闹的很大?”疑问句,说出来的却是凝重的陈述语气。这场火苗越来越有燎原的势头,每天都有新的消息爆出来,越来越感觉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控制范围,大哥和爸都没表态,她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头了。

“现在看来,大伯是不会理这事儿了。上面洗牌在即,老头子也在审度着局势,不可能贸贸然出手,这次也不知道是谁要试探着谁来着,要是站错队了,影响的可不是单单一个单宁,这也是你大哥对这件事低调回应的原因。”单晓钧用餐巾擦了擦手,把玩着手机。

“哥,你知道后面的人是谁吗?”终于到正题了,不知敌人在哪里,是战场上最可怕的事。

“不清楚,好几方面同时发难,谁能有这么的能耐,一只手数得齐,你还是回去仔细问问你家那位到底得罪的是谁吧。”先是东海广场的漏税,再是最近的一系列风波,说怕篓子越捅越大了。

“他能得罪谁?谁不会给单家三分薄面,正所谓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单宁涉及的这块在中国才多大,能抢的也就那几大公司……”她皱着眉头嘟囔着,试图理出些思绪。

“就怕他不给僧面,也不怕佛面……”她的身体倏地颤了下,单晓钧这一句点醒了她,心里重复着那句“既不看僧面,也不怕佛面”,心里也猜着了几分。

城市的夜晚流光溢彩,他是半夜才回到家的,灯已经熄透了,黑漆漆的。他没开灯,摸着上楼,今晚喝了不少,连脚步都有些浮。才打开房门,只亮着床头灯,晓婉半靠着床头靠背睡着了。他打开浴室拉门的动静也有点大,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继续睡。

水流声停止后,他随便披了件浴袍就出来了,她看着他坐在床边,坐起来接过他的毛巾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今晚怎么这么晚?”洗了澡后依然闻得出酒气。

“中纪委有几个人下来了……”他的声音疲惫,这些日子发生这么多事,能有好精神才怪。

“杨勉……”她停了手里的动作,低声呼他的名字,“我们就要结婚了……”

“嗯。”他随声应着,鼻音很浓重。

“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们就会是夫妻了,那所有事情我们都会一起承担的,是不是?”

他静默着没说话,她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单宁她只挂名是总经理助理,其实很多事情根本不经过她手,她害怕这种虚无感,要把自己淹没一样。

他笑,语气淡淡,“你想知道些什么?”很多事情,在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就从没有把她当过自己人,所以很多东西只想着自己揽在身上便好了,她不应该承受太多。

“你做了多少事情是能留下把柄给人家这样整你的?单宁里单宁外,到底是还有多少事情有问题你又从没和我说过的?为什么李汐要咬着你不放……”

“商场上你来我往刀枪剑影,树敌是难以避免的。”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往后才又问了句,“抑或是,你想问这么多不过就是想为了一个问题铺垫,对吗?”

她咬着唇,“是啊,我就是想问一个问题而已……我可以使尽一切办法只为了让你道路平坦,但是我不想让自己所作的一切都为别人做嫁衣裳。”她的声音已经高了几度,妒火中烧而扭曲的脸容,在寂静偌大的空间中异常突兀。

良久他才回了句,“你说,我们为什么而结婚?”

她的眼泪一瞬间就落下了,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拍打着他的头,有些声嘶力竭地吼着,“滚,你给我滚……”他没反抗,说任由她打,直到她哭喊得没有力气动作渐渐停息之后才慢慢起身走出房门,门才关上的一刹那,重物撞上木门而碎落在地的声音响彻整个房子。

一脸倦容的杨勉站在门口,手不自觉地摸索着口袋,却忘了这是浴袍,本没有烟的。抬头时才发现母亲站在几步之遥,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妈,你回去睡吧。”

“刚才一整个晚上晓婉都在书房里,为了你的事操心着。妈妈也是个女人,知道女人再怎么坚强,遇着烦心事的时候,也希望自己的男人能有所表示。你不小了,也是要结婚的人了,怎么能为了些外人把家里弄成这样呢?”这次闹出的事不少,她担心是只能干着急,而晓婉却是没有丝毫保留地为他奔波,让她看着也心酸。

杨勉这时候竟然笑了,怎么每个人都以为他和容意拉上关系了?低喃了句,“我也希望你们的假想是真的……”扶着张瑞华的肩膀送她回房后,关上门的一刻说了句,“妈,你别操心我们了。我和晓婉的事,你不懂。”

张瑞华愕然,眼角有泪花渗出来。

周末放假了,她在家里没干任何事,打开笔记本一遍一遍地听不知名的纯音乐,外头的天空有点灰霾。暖气上升,她只穿了一件他的衬衫,浅蓝色,有暗淡的竖纹。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那次jenny来她家拿东西,看见她穿着当睡衣,一脸鄙视,用她的话说是,“专为皇室服务的英国手工定制,有钱也得有闲过去量身试穿才行啊!”

坐在窗台上蜷缩着抱着腿,头埋进臂弯,呼吸间嗅着衣服的味道,竟然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看看墙上的钟,原来已经十点多了。她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不经意瞥到掉在地板上的手机,一个未接来电。她蹲下来握着手机,直到冰凉的机壳都带了温度,她才慢慢地按了回拨键。

等待连接的声音漫长,她有点屏气凝神,等待良久后正准备按掉时,那边却接了电话。冲击着耳朵的音乐声在向她炫耀着电话那头有多么的歌舞升平,这里的静谧与之相比凄凉得诡异。他没有开口说话,她也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有事吗?”语气有点生硬。

“刚按错键了……”李汐淡淡的回答很干脆,可能喝了不少,说话时舌头也有点卷,连平时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也模糊了。

“哦”,她低声应了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边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她听到有女声喊martin,然后是她完全听不懂的细碎广东话……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他像是隔了一条银河的距离,跨不过去。“那你忙吧……”讪讪地挂了电话,好像有颗重石压在心口,透不过气来。

那边厢,高挑的房顶上水晶灯的微光打落在他紫色的丝质领带上,熠熠细碎的的光亮微闪。手机的盖还没阖上,他随手就扔在玻璃桌上,滑行了一段距离。缓缓地松开领口,旁边媚眼如丝的尤物手指轻柔地给他按捏肩膀,他抬起手微微一挡,旁边一同来的公子哥儿打趣他说,“martin,最近口味变了?”

他没说话,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皮椅的把手,如若无心的问了句,“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martin你这招也的确是高,趁着乌云盖顶时就把单宁给搞出这么一出暴风雨,这回姓杨的还能怎么嚣张?单家老头也是铁了心不肯轻易表态,mrg这回可是坐收渔人之利,把单宁给吃得死死的。”单宁的资金本不充足,这么几个大动作折腾着,和a&g的项目向外大肆宣传要让新的伙伴加入来保证项目的进行,这回不得求着mrg注资来着?

“要吃的,何止是单宁……”他呢喃了句,目光如剑似刃,眸光凌厉。灯光的温度越来越热,他喝得浑身发烫,一把推开旁边的女郎,捞过前方走过的细细蛮腰。那女人微微挣扎了一下后使劲地回应他,他只是发了狠地啃咬着。旁边刚才和他说话的男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原来不是口味变了,而是胃口变大了。”

她的周末总是无趣,丈夫出差在外的古悦打着来打救她的口号,一大早就按照昨晚约定的那样把火锅料都凑齐了跑到她家来蹭饭。她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衬衫,领口微开地去开门。古悦揪着几大袋子的东西,暗暗打量面前精神不济的容意,没有吵架,鬼才信呢!

古悦一进屋就摔下东西,大大咧咧地摊在沙发上了。容意没好气地随手捡起从塑料胶袋里滑落在地板上的杂志,古悦从少女到少妇的兴趣爱好都没怎么变化,依旧是大众八卦的最坚实支持者。封面是香港某名模醉眼迷离地抱着一个男人的头深吻,依着专业知识,也大概猜出拍照的距离很远,现场灯光又黯淡,模糊一片。拍到的照片没一张是正面的,最清晰的那张被放大后也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凌厉的下颚线……

她把杂志搁在桌子上,淡淡地说,“我去洗菜,你先坐会儿吧。”

“你说,这名模是炒作还是怎么着?一上报就和有钱人沾上关系,收三百多万的手表当见面礼,当天就被拍到照片和人家回山顶豪宅了……”

容意在厨房里听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瞎侃着,手起刀落,在左手虎口处切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冒出来的一瞬间,她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是的,她认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那锋利得能割伤她的下颚线,那根总是让她心疼的手杖……当巨浪扑来的时候,也许她依然不够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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