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转身就从山脚上往上走, 山脚的路上植被树木颇多, 一进山就发现完全被头顶上的树木给遮盖住了,从外边看根本看不出山里的情形,陈云霆顺着中间被踩出来的一条小道往上走, 虽然有些崎岖,但算不上陡峭, 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刚才那个小土匪的观察点,原来这里是有一个小小的平台, 平台上放着个破旧的铝制水壶, 还扔着把红色的小旗子。
陈云霆来到小土匪面前,这才看清这小土匪长得颇有几分清秀,白面、细眼, 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 只是人有些瘦,陈云霆拱了拱手:“让小兄弟久等了, 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土匪:“叫我小猴子就行。”
这时候, 从山上又下来一个黄脸小土匪,远远的冲小猴子道:“小猴子你带人上去吧,我来替你的班儿!”
小猴子答应一声,拿起平台上的水壶就带着陈云霆往山上走,越往上, 山路越陡峭了起来,这小东山虽然比不上象鼻山的白云峰那么高大雄伟,但主峰看起来也颇险峻的样子, 一路之上碰到有五六个哨卡,从山腰往上有几处平坦些的地方有几拨土匪驻扎,两人爬了不到一个小时,终于爬到了主峰山顶,山顶整个被凿成了一个平坦宽阔的平台,平台四周有石块砌成的围栏,平台上有石桌石椅,甚至还种了一些野花绿植。
此时平台上正有10个人围着大锅炒菜煮饭,另外还有三五个拿着枪在站岗的人,见是小猴子来纷纷打了招呼,有一个站岗的土匪看了眼陈云霆,笑道:“小猴子,这小子长得真俊,咱们当家的也该有个郎君了,我看挺合适,快带进去吧!”
小猴子也笑了笑:“这就去了,当家的现在心情好吗?”
站岗土匪:“还行,去吧。”
小猴子带着陈云霆从平台一侧的一个石梯往下绕了一圈,便看到一个四周爬满了绿藤和野花的洞口,进了洞之后看到洞壁朝外的一面上被凿出不少或方型或圆型的石孔进行透光,一进洞不仅没有阴暗漆黑的感觉,反而是整洁明亮还隐约透着植物和花朵的清香,不禁暗叹这伙土匪真会过日子。
绕着环形的石梯双转了几圈,便来到一处开阔的空间,大概是客厅的意思,厅里有几个人在喝茶,陈云霆看了一眼,这几个人都是男人,小猴子冲这几个人问了声:“几位兄弟,大当家的去哪儿了?”
平头土匪:“刚进房歇着了,说是人带来了让直接带到房里去。”
小猴子嘻嘻笑了笑:“大当家的不会真想男人了吧?这么着急让带到房里去。”
平头土匪也笑了笑:“你小子也就趁当家的不在敢乱说说,有种当她面说说看。”
小猴子挠了挠头:“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可别在当家的面前说我说过这句话。”
陈云霆着急知道这当家的到底是不是九儿,见这几人居然在厅里聊起了天,不由得急道:“小猴子,快带我去见当家的!”
一旁另一个喝茶的光头土匪哈哈笑了几声:“看,这小子都急了。”
平头土匪又看了眼陈云霆:“快带进去吧,这山上一百多号人哪个也配不上当家的,这小子比我们长得强太多了,当家的或许能看上。”
小猴子这才带着陈云霆又到了大厅一侧的一处石梯,往下又走了一圈,这才又来到一个小小的平台上,小平台入口处有两个带着枪的土匪站岗,小猴子走过去:“兄弟,人我就送到这儿了,劳烦两位带进去吧,我回去了。”
这两个人带着陈云霆进了小平台,陈云霆大致观察了下这里的环境,这个半圆型的小平台很干净很整洁,中间一个圆形的石桌,桌前有几个石凳,在石桌一旁居然还从底上冒出一棵不知名的绿藤植物来,缠绕着桌旁的那根石柱爬满了半个石顶,平台外缘也爬满了野花和藤蔓,从这些野花和藤蔓的缝隙里影影绰绰的透过来正午明亮的日光,照得整个小平台上绚烂一片,陈云霆正在平台上寻找着这位神秘的当家的的身影,突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冲外边说了声:“人带来了?卸掉手枪,绑起来!”
陈云霆一惊,一路之上都颇顺利,完全没有料到到了门前了出了变故,刚要反抗就被这两个门卫给按住了,其实凭陈云霆的工夫,想硬要反抗这两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但陈云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目的可是求和,更重要的是要确认下这位九姑娘是不是九儿,刚才听到那一块喊早已听出来这屋里的人就是九儿了,又如何会反抗,于是干脆乖乖的被绑了个结实。
外边站岗的土匪道:“当家的,绑好了!”
当家的:“送进来!”
陈云霆的枪被缴了,还被绑成了个粽子,之后被两个门卫一左一右扭送到了平台后的石屋门前,石屋的门从里边吱呀一声一开,两个门卫伸手那么轻轻的往门里一推,陈云霆一个踉跄就站立不稳的往屋里栽了进去,之后门从外边被带上了,陈云霆勉强站住身子却发现自己正好栽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的怀里,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甜香气刻意间冲入鼻腔和大脑,陈云霆的脑袋里嗡的一声,激动的一片空白。
强迫自己控制住过于紧张激动的心情,陈云霆凝神看了下眼前的情形,屋里没有亮灯,凑着窗户上透射进来朦胧的光线,陈云霆隐约的看到这个贴在自己胸口前的身子的背影,火红的衣衫、盈瘦的细腰、黑长的辫子……在这一刻,陈云霆再也抑制不住心里如波涛汹涌一样的情绪,这半年多来的思恋、挂念、心疼、委屈全都划成了泪水汹涌而出。
九儿的小肩膀轻轻的抖动着,陈云霆知道她也和自己同样的激动、同样的心痛、同样的满脸泪水,心里有些不忍转过脸去看她的表情,只伏在九儿的耳边轻轻的呢喃着:“九儿……真的是你么?”
面前的人儿一言不发,如果不是被紧紧的绑着,陈云霆怕是早就忍不住一把把眼前的人儿拉到怀里了,但现在只能把身子费力的往后退了退,刚想认真的看一下九儿的脸,却突然看到九儿的小手高高扬起,之后又收了力道轻轻的落下,啪的一声轻响,自己的左脸上就挨了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巴掌,一股淡淡的麻痛感从左脸上缓缓传了过来,陈云霆顾不得脸上的感觉,再次看向九儿的脸,九儿一脸的泪水,满面的纠结,小脸还是那么的白晰红润、光洁靓丽,只是此时早已泣不成声……
陈云霆想要伸手九儿擦一下眼泪,却发现自己被绑着,双手根本无法动弹,九儿自己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就往屋子里边走,走了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铺满了红色被褥的石床上,贝齿咬着红唇,两眼呆呆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的发起呆来。
陈云霆双腿被绑行动不便,只好跳着脚蹭了过去轻轻的挨着九儿坐在床侧,轻声道:“为什么打我?”
九儿依然一言不发,只面无表情的淡淡的看着窗外,看着心里牵念了良久的人儿就在眼前却不理自己,陈云霆手脚哪里都不能动又心急如焚,便大着胆子伸着脖子要去亲九儿的脸,却被九儿一扭头躲开了,陈云霆:“你打我就打了,我要听听你打我的理由。”
九儿突然转过脸冷冷的盯着陈云霆,咬着牙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陈云霆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么久才找到你,是我的责任,自从攻破象鼻山你失踪以后,我把绍兴城上上下下全找遍了,就连湖口镇也翻了个底儿朝天,绍兴下属的各乡镇也不断的托人打听,始终都没有得到你的消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能跑到城外50里的小东山来做土匪,为什么不去陈家找我?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吗?为什么不去老绍兴看看?你知道老绍兴又重新开业了吗?”
九儿轻喝:“闭嘴!花言巧语,口是心非!我在陈家的时候你就和蒋苹就眉来眼去,我上了象鼻山后你又在她手下当了指导员,每天和她在筹备委员的院里同吃同住、俨若情侣,你当了县长还天天和她隔三差五的私下幽会,去年过年的时候还让她住到了我跟你的房间里、睡在我躺过的床上!这就是你每天都在想我,一直都在找我的事实?!”
这才是原本的九儿,火爆泼辣、快人快语的九儿,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陈云霆的心里酸软的一塌糊涂,但接着听到九儿这一番霹雳啪啦的指责,陈云霆一下就蒙了,一直等九儿骂完,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什么时候和蒋苹眉来眼去、同吃同住还俨若情侣了?”
九儿:“那好,这笔帐我们就从头算起,你和蒋苹初识在湖口镇,那个时候你刚刚去做陈记在湖口分号的掌柜,从那天意外见过蒋苹之后是不是就对她念念不忘?”
陈云霆脸黑了黑:“我只是记得有这么回事、有这么个人,当时过去也就过去了,哪有对她念念不忘了?这个不算,说下一笔。”
九儿:“蒋苹借着游说你和你爹加入国.民.党的便利一次次到陈家找你,她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你、接近你,是不是?”
陈云霆:“九儿,或许蒋苹对我真的有点什么想法,但她还不是为了这个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完全放在一边的人,她去找我主要目的还是让我和我爹入党,至于附带的其他想法,那是她的事,你不能把她单方面的想法强加到我头上,我是无辜的。”
九儿咬了咬牙:“那去年过年的时候你把蒋苹请到家里去住,还和蒋苹同睡在一张床上,这件事怎么解释?”
陈云霆的脸白了白,嗫嚅道:“那晚我和蒋苹、秋红一起去街看烟火,蒋苹为了让我躲开天下落下来的火箭被烧伤,你知道厢房那边常年没人居住,房间有些潮湿阴冷,蒋苹受了伤,我就想让蒋苹住我屋里,我暂时去厢房住一晚,当天晚上蒋苹说心里闷让我陪着聊天,一直聊到半天我困得趴在床前睡了过去,然后……然后蒋苹说反正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可能对我做些什么,就让我、让我也躺在床上睡了……我真的没有碰她,她也没碰我!”
听到这里,九儿银牙紧咬,小手又高高的抬了起来,陈云霆赶紧如同僵尸般生硬的往边上挪了挪,九儿干脆从床上站起身来,手脚并用对着陈云霆浑身上下拳打脚踢:“我让你跟她睡一张床上、我让你叫她躺在我躺过我位置上、我让你不滚去厢房睡……”
陈云霆一动不动的、或者被绑成了粽子根本也动不了,就那么任由九儿好一阵的踢打,终于,九儿胸脯起伏着打够了、罢了手,又说道:“别以为帐算完了!接着算下一笔!我知道你在蒋苹手下当指导员是为了保住陈家、找机会对付孟卓业,也知道年前有阵子抓捕共.党全院封闭禁止回家,但是,你为什么当上指导员后就天天和蒋苹同吃同住像情侣一样过起了日子?”
陈云霆:“院里有伙房,职员都在那个伙房吃饭,我跟她只不过是搭个伴一起去而已,这就是你说的同吃,我什么时候又和她同住了?我有自己的宿舍,她也有她自己的单独宿舍的!”
九儿:“一开始我听到从山下回来的眼线说起这件事我还不信,但是有天晚和我和肥龙亲自下山躲在对面那个烟囱上往院里看,我亲眼看到吃完饭回宿舍的时候蒋苹抱住了你的腰,等回到宿舍你直接去了她屋里,你们两个还在一起足足抱了十几分钟,最后灯一灭你半天都没从她屋里出来,你告诉我,你跟她关了灯在房里做什么?”
陈云霆隐约记起是有那么一天,自己吃完饭和蒋苹一起回宿舍的院里,在院门口蒋苹突然抱了自己一下,当时也把自己吓了一跳,进门后马上就把蒋苹拉开了,等上了楼蒋苹又说自己眼睛里磨得厉害,大概睫毛倒在眼睛里了,让自己帮她用只小镊子往外取一下,然后自己就凑过去掀起蒋苹的眼睛往外夹那根倒进眼里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