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霆没料到王意如会说出这番话, 说心里话, 虽然自己并不喜欢王意如,但王意如为陈家牺牲了太多、受了太多的委屈,陈云霆从来没打算抛弃王意如, 就算不爱她,但却从心里把她当成一家人的, 这么一说出来,陈云霆的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陈云霆看了看王意如一脸的平静, 想来这句话也憋在心里琢磨了良久了, 陈云霆:“我从来没有打算抛弃你,也从来没有忘记九儿,九儿我会继续派人找的, 以后这种话你也不要再说了。”
听到陈云霆这么说, 王意如的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佟氏也站身拿手帕擦了擦王意如的脸:“意如, 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云霆不是那种无义之人,也做不出这种抛弃家人的事。”
王意如深深的点了点头:“嗯。”
佟氏看了眼陈云霆:“云霆,既然你不嫌弃意如,今晚就在她那过夜吧, 她一个人也挺苦的。”
陈云霆:“我今晚太累了,改天吧……”
王意如:“娘,我先回去了, 您也早点睡吧。”
两人各自回院,陈云霆一进门,秋红就一脸开心的迎接了出来:“少爷,哦不,应该叫您陈县长了,陈县长回来啦?喝了这么多酒!”
陈云霆:“没事,我没喝醉,帮我烧点热水,我要洗澡。”
秋红:“已经烧好了,我这就往浴桶里加,今天的庆祝大会怎么样,人多不多,热闹吗?”
陈云霆一边脱衣服,一边心不在焉的道:“多,热闹。”
见陈云霆一幅懒得说话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当上县长的兴奋,秋红也知趣的闭了嘴去准备热水,准备好后便喊陈云霆过来沐浴,陈云霆穿着睡衣拿着毛巾走了过来,正打算脱衣服,秋红却伸手抚了过来,陈云霆:“不用你,回去歇着吧。”
秋红嘟着嘴:“自从你跟九儿在一起后就不让我碰了,九儿已经不在好久了,你还不让我碰……也不知道在九儿之前都是谁天天帮你沐浴更衣、铺床叠被的……”
陈云霆皱了皱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提她。”
秋红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少爷,是我失言了,我不该让您伤心的,您慢慢洗,有事喊我,我出去了。”
6月4日,张作霖被日本关东军炸死,6月8日,国民革命军打入北京。6月20日,北京改为北平。12月29日,张学良在东北通电东北易帜,宣布效忠南京中央政府,北伐战争至此宣布成功,中国实现了国.民.党统治下的形式上的统一。
转眼时间就进入了1929年,这半年的时间,陈云霆做了很多事,不仅重新把县政府各部门的职责重新进行了划分、辞掉了不少冗杂人员,也把王意文时期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都全部清理完毕,还给保卫团重新制定了一套全新的制度守则,新的保卫团再也不是孟卓业时期半匪半痞的兵痞了,而是纪律严明、办事高效的治安队伍,在陈云霆的大力整改下,绍兴城的各行各业慢慢的从以往被王意文和孟卓业打压和控制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记原来被毁掉的各分号也都重新修建、整顿后开业了,包括老绍兴,虽然九儿和沈东平都不在了,很多伙计也都离开了,但陈云霆还是让人重新整修装潢后开业了,现在就是原来的吴掌柜在盯着,又把过去走的那些伙计找回了一部分,老绍兴的酒坊也重新开始酿起了新酒,陈云霆梦想着有一天当自己回到湖口镇、坐在老绍兴二楼的位置上等待伙计过来点菜的时候,能突然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火红的身影上楼,然后脆脆的说一句:“陈家小子!又来吃霸王餐了?”
然而,并没有,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放完年假的第一个工作日,午后,坐在县公署办公室的陈云霆看着窗外的一层白雪发呆,难得的,年后下了场不大的雪,估计下班的时候就化了吧?
这时,门口人影一闪,秘书小方手里拿着张信纸一样的文件走了过来:“陈县长,这是胡记染房的老板胡盛茂送过来的请愿信。”
陈云霆接过来看了下:“怎么又是告小东山闹土匪的事,那伙儿土匪到底什么来头,这半年来有多家商号来告了。”
小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伙儿土匪,听说是年前秋天里兴起来的,以前这小东山就是个荒山,山也不高,但山上草木青翠、景色宜人,还有不少野果、山泉和小型猎物,偶尔有附近的猎户去打猎游玩,自从被那拨儿叫九姑娘营的土匪占了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去了,偶尔有往余姚、宁波一线来往做生意的商号会被抢,但据说抢的都是一些奸商、恶霸的东西,普通平民和良心商人的财物是不抢的,颇有以前好汉帮时的风采……”
陈云霆心里蓦然一动:“九姑娘营?这土匪头子是个女的?”
小方:“好象是,都是听闻传说的,具体的我也没见过……不过,虽然他们专抢名声和信誉不好的奸商和路过的恶霸的财物,但这些被抢的人多半又是城里有头有脸的,总是过来投诉,不管也不是办法,毕竟他们每年都纳捐了不少的税费……陈县长您看有没有必须派人去小西山招安或者剿下匪?听说那边人不多,大概一百多人的样子。”
陈云霆:“既然并不是杀人越货、罪大恶极的悍匪,还是先看看能不能说服招安吧,我先好好考虑考虑,如果这伙儿人真的肯下山不当土匪,最好给他们找个能养活自己的活路,不然早晚还是要被逼上山。”
小方:“陈县长说的是,那您忙着,我先出去了。”
小方走后,陈云霆开始回忆从年前就开始陆续收到的这些反映过路财物和货物被抢的记录,发现这十几宗被抢的案例确实都是抢的城内一些信誉不好的商家,还有一些平时喜欢压榨佃户和长工的地主,以及一些总克扣工人工资的工厂老板,且只抢财物从不伤人,每次都是适可而止,拿到差不多的财物就回去,也并不会将这些人的财物全部洗劫一空。
按这半年多来的频率来算,这伙儿土匪要养活一百多号人还能这么克制已经算是低的了,陈云霆叹了口气,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处都是土匪,去年一下把绍兴周边的三伙主要土匪都打掉了,本来以为现在北伐也成功了,局势相对也稳定了下来,不会再有土匪了,没想到又冒出一伙儿来,无论如何,自己现在是县长兼保卫团团长,也该派人去看看情况的。
经过几天的准备,陈云霆决定2月14日这天一早带200人去绍兴城东50里的小东山剿匪,说是剿匪,其实陈云霆的心里是不想动武的,最好能说服这帮土匪和平下山,按照自己订好的出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2月14日当天,由于近山处山路崎岖不方便行车,陈云霆便和副官温克理骑着马带着200名保卫团员出发,一直到了中午时分,这200人才到了小东山的脚下,陈云霆抬眼看了下这座山峰,主峰最高也不过千米的样子,从山脚到山峰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灌木和杂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各色野花点缀,不时的从山上传出清脆的鸟叫声,山腰上还有条匹练般的瀑布,看起来风景优美,颇有些灵气,这帮土匪还真会选地方。
陈云霆和温克理正站在山脚下往山上张望,便看到从山脚到山腰再到主峰,这一条线上突然出现10来个红色的小旗子,自下往上在来回摆动、相互呼应,不大会儿,山腰上便冒出一个脑袋来,冲山下喝了声:“来者何人,这里是九姑娘营的地盘,如无他事速速离去,今日不抢劫。”
陈云霆心里诧异了下,‘今日不抢劫’,还有这么说的,不都是应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留下买路财’么?这帮土匪也真是奇怪。
副官温克理冲山腰上这小土匪道:“陈县长今日特来视察小东山,请转告你家当家的,如果愿意下山,县里会给各位安排个营生度日,不必在这山上苦熬。”
小土匪伸着脖子往山下看了看笑道:“陈县长?哪位陈县长?我等在这山上多日,早已不知外界变化,管他谁是县长,谁在这山上苦熬了?山上有猎物、有野果、有山泉,偶尔再抢个奸商恶霸打打牙祭,兄弟们的日子过得好不自在,谁稀罕你们安排个鸟营生,不过……我看你身边这位长官长得挺俊,带到山上给我家当家的当个压寨郎君倒是不错,哈哈哈……”
听这小土匪出言不逊,陈云霆心里有些不痛快,便沉下脸道:“这位兄弟莫要开玩笑,我今天是诚心的来给各位兄弟找条正当的出路的,各位也想有个家、有个营生,然后正常的娶妻生子不是吗?在这山上当土匪不是长久之计……”
小土匪:“有山就有家,你们别废话了,赶紧离开,别以为带人来我们就怕,我们有的是枪支弹药,这主峰你们攻不上去的,再废话我可喊兄弟们开枪了!”
温克理:“陈县长,这帮土匪不吃软的,怎么办,要不要打?”
陈云霆:“再谈谈看,能不动枪就不动枪,这伙儿人不是十恶不赦的暴徒。”
小土匪见底下两人嘀嘀咕咕的商量对策,不满道:“还商量什么,识趣的赶紧走,否则小心我家当家的手里的小鞭子,那打在身上可是……啧啧……消受得很呐!”
听到小鞭子这三个字,陈云霆心里蓦然一动,心脏忍不住的砰砰砰好一阵乱跳:“这位兄弟,你们当家的叫什么名字?”
小土匪:“我家当家的叫——江湖人称九姑娘!”
陈云霆急道:“你家当家的可是喜穿一身红衣,留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手里拿条乌黑光亮的游龙鞭?”
小土匪犹豫了片刻,憋出一句话:“就不告诉你。”
陈云霆:“我想亲自上山见下你家当家的跟她谈谈,烦劳兄弟你上山通报一声。”
小土匪嘻笑了下:“这位自称是县长的俊朗长官,你是不是对我家当家的有意思?要是这样的话我看成,我家当家的人又火辣又娇俏,身边正好缺一位郎君呐,你要肯上山,我家当家的一定能看上你!”
陈云霆:“小兄弟莫要说笑,还是替我先通报一下吧。”
小土匪:“好咧,看在你对小爷说话还有些礼貌的份儿上,我就传个话,狗子,你往上传话,就说山下有个俊朗长官想上山给当家的当压寨郎君,你问下当家的愿不愿意让他上山见见?”
很快,就听到由下往上,各观察点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话声,宓贸略砌巢畹愫炝耍t甯詹拍切⊥练撕暗溃骸靶⌒值埽也皇巧仙降笔裁囱拐删沂且愦拔饰誓懿荒艿泵娓慵业奔业奶柑赶律降氖拢
小土匪摊了摊手:“嗨,话都传上去了,就这样吧,等你见了当家的想说什么再说就是了。”
大概等了有10来分钟,上边又一句句传了话下来,说是当家的愿意让陈县长上山一叙,但只能陈县长一人上山,不许带别人。
温克理道:“陈县长,这怕是不妥吧,万一对方使坏把您绑在山上不让下来可就麻烦了。”
陈云霆的心里早已按奈不住,想要上山一看这九姑娘的真面目,莫非真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九儿?哪还顾得上什么危险不危险。
陈云霆马上就下了马,冲身边的温克理道:“不用担心,我预感这当家的不是坏人,你跟兄弟们在山下等着,我上山去看看!”
温克理急道:“陈县长!这万一有个闪失,我和兄弟们都担待不起啊!”
陈云霆犹豫了下:“如果我天黑前还不下山,又没有传下消息,你就带队攻山!”
温克理:“您还是要独自上山?”
陈云霆:“我身上带着枪,万一发生意外,关键时刻也能自保,先别担心了,我上山了。”
小土匪见这两人在山下又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心下有些不耐烦道:“喂,那位陈县长,你到底还上不上山,都过了中午了,再不上山我可要回去开饭了。”
陈云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