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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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第五十三章(2)

传闻中的“五色”,为世间绝无仅有,她一直以为,黄律身为“五色之花”,只有一朵,然而,眼前漂了整个寒潭的,贡冉升却说这是黄律。

她不掩迷惑地看向贡冉升,贡冉升却未注意到,笑看着满池的蓝紫花瓣,微微倾身,单手掬起一捧水,上面飘荡着几片花瓣。

“穆姑娘快快过来。”贡冉升召唤着晏倾君道,“虽说离了其他四件物什,黄律没有什么奇功妙用,但驱驱寒还是可以的。”

晏倾君垂下眼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几乎每国都将“五色”当宝贝般贡起来,藏起来,贡冉升,居然会这般随意地将黄律给她服用?且百年前的花朵,存留至今还能鲜嫩如斯,她还真有点不信……

“不瞒穆姑娘,”贡冉升见到她面上的迟疑,略微凝重道,“我是被人囚禁于此,此地前无出路,后无退路,我不知姑娘是如何到的这里,可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你我恐怕会被困至死,所以穆姑娘无需怀疑我会骗你,这黄律,今日给姑娘服下也算物有所用,否则……就此隐匿于世,它也会不甘心的吧。”

贡冉升伸出另一只手,两指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花瓣,花瓣离了水,蓝紫色的荧光迅减弱,随即花瓣枯萎,化作粉末一点点散落在地上。

晏倾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就跟……法术一般……

“穆姑娘可还有怀疑?”贡冉升笑道。

晏倾君敛住神色,暗道这呆子也不呆,能看出她的怀疑与警惕在一旁解释……

“‘五色’当真有传说中的妙用?”晏倾君走近寒潭,说了见到贡冉升之后的第一句话。离水枯萎,蓝紫荧光……当真与普通花不一样,莫非,真能治病解毒?

如此想着,晏倾君也掬起一捧水,连着水里的花瓣一起喝下,若黄律是假,她还真不怕再中一次毒,最多一个“死”字而已。

“无人尝试,但这种说法代代相传。”贡冉升老实回答。

晏倾君的嘴角微微扬起,随着花瓣入体,一股温煦的暖意由内至外蔓延,如同晏卿给她的内力又回到身体,“五色”的传说,她信了!

贡冉升只看到晏倾君的面色在一个瞬间明亮起来,眸光闪亮地对着他笑。

“既然皇上肯将黄律给我服用,那么……我想带一些走,皇上不会反对的吧?”晏倾君音调扬起,笑容灿烂。

贡冉升怔住,“原来你知道我……”话未说完,他微微皱眉,道:“黄律离了寒潭水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晏倾君好笑地睨他一眼,呆子……终究是呆子……

她利落地从腰间取出几只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一半自己服下,一半塞到贡冉生手中,漫不经心道:“这些药,不吃不喝半月还能保你无恙。”

贡冉生迷茫地看她自己服下药,拿着空瓶向潭边走去,一面吞药一面不解道:“穆姑娘这是……”

“黄律离了潭水便会枯萎,那连着潭水一起带出去便是。”晏倾君淡淡地道。

“那样也至多保存三日……”

晏倾君的手顿了顿,犹豫片刻便继续用手舀出潭水,将瓷瓶洗净。

“而且你我根本无法出去,带上这黄律又有何用?”贡冉升继续道。

“谁说不能出去?”晏倾君扬眉。

她与贡冉升都不会武,不可能用内力劈开水帘。而用进来的方法出去,贡冉升不谙水性便不多提,她自己也没有力气再次潜入潭底,且空空如也的洞**没有辅助物,要避开水帘出去,几乎是毫无可能。按照常理来说,要从这里逃出去,的确是难如登天……

可那是照常理来说……

“皇叔已经命亲信将附近全数包围,对外称我入山祈福,实际上只待我丧命于此……即便找到出路,无论是你还是我,走出去便会……”

“贡元?”晏倾君打断他,她还记得去年在东昭迎亲的老王爷,看起来不似野心勃勃会篡权谋位的样子……

“不是。”贡冉升忙否认,低声道,“是二叔。”

晏倾君扬眉不语,是谁要篡位她不在乎,贡月的闲事还轮不到她来管。

“你想死在这里?”晏倾君的眼神落在贡冉升空空如也的手上,吞下可以续命的药丸,自是不想死的。

贡冉升老实地摇头。

“那你先答应我,救你出去后,不可与我为难。”晏倾君扬声道。

贡冉升茫然道:“穆姑娘何来此言?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感激还来不及,怎会与姑娘为难?”

“君无戏言。”晏倾君说话间,已经将几只空瓷瓶都装满,每只瓶里都盛了三五片黄律,塞好盖子,小心地放回腰间。

贡冉升迷茫地点头,一面跟着晏倾君往外走,一面努力想着晏倾君打算如何出去,正想问一句,抬头便见她从腰间又取出一只瓷瓶,将瓷瓶内的药粉尽数倒入瀑布的寒潭中。

贡冉生脑中“轰”的一声,突然明白了晏倾君做了什么,要做什么……

“穆……穆姑娘,你可知……可知……”

“我知道。”晏倾君淡淡地回答,潭水相连,湖水相连,其实本就同属一源。刚刚她能从山外的湖水里游过来,这水源自然是与外界相通的。贡月境内无大河,百姓的用水,几乎都从山上分流而下。

“你下毒!”贡冉生面色煞白地上前扣住晏倾君的手腕。

晏倾君轻笑道:“不错。不出两个时辰,饮水之人皆会中毒,要寻到毒源,自然得进这山谷,想要解药,自然不能动你我分毫。”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如此狠毒?你可知会有多少百姓……”

晏倾君猛地抽出手,讥诮道:“我本非良善。”

她给他人活路,谁人来给她生路?

***

晏卿迅速出了山间供祭月期间休憩的宫殿,默算着时辰,晏倾君要么已经将黄律拿到手,要么还在四周徘徊,现在过去,应该时间正好。

他步履熟稔地绕过宫殿,左拐绕过花开正艳的花园,穿过偏僻的小道,已经能隐隐听到瀑布击打岩石的水流声,他却突然停下步子轻笑道:“燕儿姑娘何必暗地跟随?”

“你为何对这里如此熟悉?”祁燕从暗处让出身子来,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晏卿转过身,墨绿色的袍子融入夜色中,面上的表情也被夜色笼罩,他仍是轻笑:“殊言与你说了什么?”

祁燕眉头微蹙,戒备地盯着他。

殊言没有与她说什么,但是在她离开之前,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寻阿倾,小心秦卿”。

秦卿,也就是晏卿。

此人身份诡秘,心思深不可测。无论是在当初的祁国皇宫身为晏卿,还是在南临皇宫摇身一变成为驸马“秦卿”,步步算计精准无误,从未见他有一丁点行差踏错。他与晏倾君之间有何交易导致晏倾君一人离开,她无从知晓。他与晏倾君之间有何感情致使晏倾君对他深信不疑,她也无从知晓。他现下要去何方,晏倾君又身在何方,她还是无从知晓。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殊言才是真正对晏倾君好的那个人。

她不会忘记初见殊言时他躺在冰制床榻上的苍白笑脸;不会忘记殊言那间暗室里没有一粒尘埃、被他小心珍藏的女子画像;更不会忘记半透明的冰墙上那用匕首一刀刀刻出的痕迹,他说画满那块墙壁,就是他见妹妹的日子,还有当初殊言握着她的手,“请”她带他闯出冰室时的表情。

她不会忘记他说,他宁愿自己死,也不要她死。

所以殊言让她小心“秦卿”,她无需多想都知道,是为了晏倾君而小心。

“倾君呢?”祁燕一手停在腰间的剑柄上,好似晏卿不答,她便随时会拔箭刺去。

晏卿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黑色的眸子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墨色,但那浓重的墨色只是在他眸中轻轻一点,便一波波涤荡开来,他无奈道:“我早就给过你眼色让你随我一道,自是带你去找她。”

祁燕怀疑地看着他,正在揣测这话中的真假,听到晏卿无奈地叹气道:“看你耽误了时辰。”

随即察觉到凛冽的杀气由四面八方同时涌来!祁燕一个翻身,险险躲过几支同时射向自己的长箭,再看向晏卿,也是正好躲过。

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贡月军,黑亮的战衣,尽管是在暗无星辰的夜晚,仍是发出微微光亮。数百人齐齐拉弓,将她与晏卿围在中间。她扫了一眼晏卿,见他并未紧张,反倒露出更加欢快的轻笑。

祁燕明白,这些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晏卿笑着站在中间,不运功不举剑,这些人会给他们让路不成?

正这么想着,持弓者中突然有人倒下,接着倒下两个,五个,十个……

刚刚还剑拔弩张准备血战一场,突然之间遍布呻吟,持弓准备袭击他二人的贡月军有一半痛苦的倒地翻滚,其余人也乱了阵脚,不知是该继续持弓对付敌人还是该放下弓箭看看战友如何了。

“小狐狸等不了,先下手为强了。”晏卿摸了摸鼻子,笑容欢快。

祁燕听不太明白,满面疑惑。

乌云满布的天空,突然飞来一群夜鹰,在众人上空盘旋鸣叫。贡月国内,甚少夜鹰。更不用说在这高山之上,突如其来的一群了。贡月军中连中毒者都不免抬头注视那一群夜鹰。这种夜鹰,在南临倒是常见的,因此祁燕只是对晏卿的行为愈发不解。只见他两指放在嘴边,尖锐的声响溢出,随即夜鹰中有一只拍打着翅膀盘旋而下,停在他手臂上。

原来是传信之物……

祁燕见他从夜鹰的爪间取下信笺,放在眼前略扫一眼,脸上的笑容敛了敛。

“这个给殊言。”晏卿手中的信笺,一个转手间变换了从袖间拿出的一张,扔给祁燕,“倾君应该在瀑布里。”

祁燕准确无误地接住,看他正眯眼看向水流声源。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晏卿眸子里的墨色又浓重起来,只是这次再也不曾散开,夜风吹起长发,拂过他嘴边的微笑。

祁燕自认为从未读懂过他的笑容,此刻也是一样,那一抹笑容只在眼前停留了片刻,便随着晏卿突然身形如电般的离去而消失。

他就这么……走了?

祁燕心中的不解如同泡沫般迅速膨胀,想到自己手中还有一张信笺,举到眼前,微微展开,只看到四个字:君当守诺。

***

室外的剑拔弩张刚刚有所缓解,室内的气氛却是降到了冰点。

殊言欲拿茶杯的手突然转了方向,两指轻弹,茶盖便如失了重量一般飞在空中,到了贡瑾耳边时如生了利剑般,在他耳侧留下一道血痕,随即钉入墙壁中,墙未动,盖未裂。

贡瑾惊得面色煞白,明明是个走路都不会的残疾,居然……居然有如此内力……

“既然王爷不肯领情,在下也不再顾及王爷颜面。”殊言面上的表情仍是淡然,说出来的话都是不带感情的,却突然的声调一冷,“叫他出来。”

贡瑾怔住,咽了口口水,声音都没了底气,“他……哪个他?这里除了、除了本王,还会有谁?”

殊言撇开眼,看向窗外夜色,“王爷被圈禁十几年,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为何有胆妄想一夜之间取缔国主?又是为何会有上万贡月军供你调遣?王爷,在下不说,不代表不明白。”

贡瑾噤声,耳侧的血滴顺着伤口流下。

“既然你无胆做主,让他出来。”殊言垂下眼睑,暗黄的烛光在他脸侧铺上一层暖色。

贡瑾仍是无声,屋内却响起了另一个男子的笑声:“多年未见,你……居然还活着。”

***

晏倾君在石洞中寒潭不远处,随便找了个干燥些的地方躺了下来,扫了一眼立在寒潭边面色灰白的贡冉升,眯着眼欲要小憩。

自她在寒潭内投毒,贡冉升只质问过一句便不再言语,如失了魂魄般呆立一侧,临到晏倾君的意识迷迷糊糊了,他才突然幽幽道:“原来你和他们,是一类人。”

这句话的力度不重,如同轻叹般响在耳边,却让晏倾君心头的一根弦蓦地拉紧,不紧不慢地滑过,腾起异样的情绪。

“那就该做你这种人?心如明镜却依旧装痴卖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落入他手不管不顾坐以待毙?”晏倾君冷笑着讥讽。

生在皇室者,位及人上者,有几个真正的傻子?

“上位者该以百姓福祉为先,若为一己之私将他人推入死穴,用无数性命来成全自己一人独活,又有何意义?”贡冉升义正言辞。

“命都没了,何来福祉可谋?”

“若我奋起反抗,只会让国家内乱,祁国商洛向来对贡月虎视眈眈,必然趁势举兵!战争一起,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因为战争而牺牲者更是无数……”

“按照你的说法,是只要有人夺权就该拱手相让?否则战火一起,百姓遭殃。”晏倾君打断贡冉生的话,忿忿道,“但是你可曾想过,即便你让出皇位,在位者若是暴戾,若是荒淫,若是娇奢,百姓的苦,可会亚于战争?”

贡冉升怔住,忽明忽暗的眸子里情绪纷杂,垂首道:“不会的……”

晏倾君心中一顿,突然支起身子,正色问道:“你二叔是谁?”

有些东西不对劲,有些东西被她忽略了……

晏倾君的话刚刚问出口,还未等到贡冉升的回答,洞外忽然传来刺耳的破水之声。有人用内力将瀑布劈开!

“你二叔一己之力怎能轻易坐稳皇位?又凭什么抵御两国之力?贡冉升你这呆子为何不早些说!”晏倾君面露急色,她之前只觉得此人呆头呆脑,又太过柔善,有人想要篡权且轻易成功实属正常。但是若要篡位,直接干净地杀掉他不是方便快捷得多?为何要将他关在此处?为何一说“夺权”他就提到战争,而且认定让出皇位便能避免战争?

贡冉升吃惊的一会看看洞外,一会看看突然站起身四下寻着什么的晏倾君。

“这山洞当真没有其他出路?或者,可有藏身之处?”晏倾君蹙眉低声问道。

贡冉升茫然地摇头,正想问她怎么了,山洞入口传来脚步声,晏倾君也在一个眨眼间停住动作,悠然地立在一边,嘴角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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