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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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三位喝杯茶水, 稍作休息后公主会一一接见。”眉清目秀的宫女恭谦有礼地给三人上茶,细声道。

祁天弈满脸的不耐, 晏看着茶水的眸子里隐隐溢出防备,只有晏卿落落大方地拿起茶杯, 浅浅地啜着,笑似春风。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晏虽是不知祁天弈为何人,但见他那副神情,便知不易相处,干脆直接拱手问向晏卿。

晏卿笑得眉眼弯弯,有礼回道:“在下姓秦。”

晏卿一出声,似乎让祁天弈回过神来, 他好像此时才发现晏卿的存在, 皱眉冷眼盯着他,在晏之前开口道:“秦公子?看来朕到今日才认识你。”

晏一听祁天弈的自称,瞬时明白了来人身份,暗诧这南临皇位居然将祁国皇帝都吸引了过来, 那这位“秦公子”恐怕也不简单。

“说!是不是你与那女人将燕儿藏了起来?”祁天弈显然已经等不得, 猛然起身大跨步逼近晏卿,但他毕竟不会武,一步还未跨进,晏卿已经退出许远。

“手持绿倚的公子请随我入内。”

一名宫女恰在此时出现,及时打断了祁天弈欲要再进一步的动作。

晏卿继续悠哉地坐下,祁天弈眼中燃起的星火渐渐熄灭,转身随宫女而去, 晏则是饶有兴致地将祁天弈与晏卿各扫一眼。

晏倾君身在塔楼三层,厢房与大厅用雕花木屏隔开,屏风用料特别,从大厅看厢房,只能隐约见到晏倾君的影子,而从厢房看大厅,视野很是开阔,晏倾君轻易而清晰地看到祁天弈面色阴霾地进入视线。

祁天弈一入房,首先环顾四周,没有见到自己想看到的人,面色又沉了几分。他在正厅中间的桌边坐下,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朕不是来娶你。”

晏倾君笑了笑,却并未回话,等着祁天弈的后话。

祁天弈似在权衡局势,又一阵沉默后扔出来的一句话却不客气,“交出燕儿,绿倚便是你的。”

“公子先将绿倚交给我,我自当告诉公子燕儿的所在。”晏倾君的声音清韵悦耳,并未多做掩饰。

祁天弈面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是你!”

晏倾君低笑:“皇上认得惠儿?那便更妙了。你我不浪费时间,你给我绿倚,我给你燕儿。”

祁天弈同样笑了起来,沉声道:“好,好,真料不到我祁国皇宫居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一个两个深藏不漏,真真让朕吃惊啊!”

晏倾君笑而不语。

“既然你们已不在祁国,朕不管你们在南临有何图谋,朕只要见燕儿一面。”祁天弈说着,垂眼扫过自己捏在手心的小包裹,未多犹豫便扔过屏风。

晏倾君起身,一手接住,笑道:“其实那夜燕儿本是与我一起,只是察觉到皇上来了,便躲入阵中,后来我被人救走,她也未跟出来,所以现在……”

晏倾君停下,祁天弈不耐道:“现在如何?”

“现在她仍在殊家。”晏倾君肯定道。

“你在糊弄朕?”

“不敢。皇上怎么不想想,我不会武,如何越过殊家高墙陷入阵中恰好与皇上遇到?”

“晏卿。”

“那晏卿为何留我一人在阵中引得你的发现?”

祁天弈被问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慢慢地垂下眼睫,他只是不愿承认……燕儿会躲着他罢了。

“皇上还是快些去找燕儿,莫要忘了……你我上次相见,已是十日前了。”

祁天弈的神经被晏倾君的这句话拧了一把,十日,困在阵中十日,该如何生还?

“你想骗朕走?”祁天弈怀疑地睨向屏风,关键时刻冷静还未丢掉。

晏倾君轻笑一声,“皇上既然这样想,不去便是,只是绿倚,恕不奉还。”

“你们为了绿倚骗朕过来,以为朕还是当年那个容易打发的黄口小儿?”祁天弈冷笑着一步步走进屏风,绕过。

“惠儿从来不敢低估皇上。只是惠儿所说句句属实,皇上不信惠儿别无他法。”晏倾君无奈道,“皇上此刻莫不是在怀疑我根本不曾见过燕儿,只是和晏卿设了一个局骗皇上入宫?”

晏卿曾与她说祁天弈为人多疑,看来还真是如此。

“惠儿在东昭为太子妃时身边有一名武功高强的贴身丫鬟,名落霞,皇上稍作打听便可知晓。落霞就是燕儿,一直随我左右,在殊家因为皇上突然出现而失散,如今十日未见,恐怕是困在阵中十日。殊家阵法的厉害皇上问问身边人便知道,无需惠儿多说。而常人无食无水可活多少个日夜皇上也是清楚。惠儿言尽于此,倘若皇上还是不信,自可以南临公主恶意欺骗为由,讨伐南临。”晏倾君见祁天弈已经绕过屏风走到她身前不远处,干脆站起身来,语速轻快,吐字如珠,“至于绿倚,既然皇上已经交给惠儿,惠儿自认未曾说谎,没有理由还给皇上。皇上若是不服,也可以南临公主强抢绿倚为由,挥兵南下。届时,惠儿还皇上一具落霞的尸体便是!”

晏倾君微微笑着,虽说轻纱掩住了容颜,可眸子里的从容淡定还是从噙着的笑意里缓缓流淌出来。祁天弈听到“尸体”二字,瞳孔一阵收缩,警告似地瞪了一眼晏倾君,挥袖离开。

“皇上请从右下。”晏倾君目送他离开,坐回榻上,接着高声对外边道,“请手持蓝染者。”

塔楼的木梯分左右两边,晏顺着祁天弈上去时左边的楼梯上去,面对“惠公主”时的一番说辞,心中自是有了算盘。

然而,他前脚才入门,如意算盘还未开始打响,便被一个声音将算盘砸得支离破碎。

“太子哥哥,你还想娶倾君一次么?”

晏倾君一眼见到晏,便起身绕过屏风,施施然地走近,慢条斯理地拉下掩住容貌的轻纱,笑容明亮如暗夜里唯一的星光。

晏怔在原地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方才回过神来,一手指着晏倾君,抖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哥哥想问,我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成了南临的公主?”晏倾君笑着欺身在晏身侧,声音柔媚而婉转,惊得晏往后退了两步。

晏倾君掩嘴一笑,拉过晏的手臂,让他坐下,缓缓道:“太子哥哥可曾想过,为何事到如今,你从太子殿下沦为普通皇子,不对,是沦为负罪的皇子……而倾君我,却从不受宠的倾君公主,成为有可能坐上女皇宝座的南临公主?”

晏面无表情,幽深的眸子里隐隐渗出寒意。

“说到底,命不好。”晏倾君笑望着他,语气里自带了些得意,“没有强势的家族做后盾,没有得宠的母后替自己吹枕边风,幼时因为我被父皇忽视,长大了因为我与奕家闹翻,更没了太子之位。现在嘛……又因为我断了最后东山再起的机会……”

“太子哥哥,你的怨气倾君向来明白,而倾君为人,到如今,太子哥哥也该了解。倾君并非记仇之人,只要不阻我前路,无论曾经有何恩怨,倾君都可既往不咎,甚至可以因为共同的利益结为同盟。今日之后你在东昭我在南临,不会再有何冲突,那么,太子哥哥可想送倾君一个人情?只要你将蓝染送上,倾君身为南临公主,日后定助太子哥哥一臂之力。”晏倾君敛住笑容,一番话说得极为有礼,且非常诚恳。

晏冷笑:“倾君真是好口才。”

“倾君只是就事论事,替太子哥哥分析形势罢了,给你稻草是我的意愿,要不要抓住,就看太子哥哥你了!”晏倾君给自己倒了杯茶,对晏的选择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今日她能站在这里,是被白玄景威胁而“不得不”成为南临公主,可晏并不知晓实情,只会觉得她有他所不知晓的势力支持,被逼入绝境一无所有的晏,倘若还有一丁点儿东山再起的想法,施恩于她,就是唯一的选择。

更何况,他今日能光明正大地到南临,即便没有她的这番话,也是必须留下蓝染的吧?

“五色”是何用途,晏玺……心中有底吧。

晏坐在桌边一动不动,面上表情也没多少变化,半晌,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下,起身,结束了他满怀希望却只说出七个字的选婿之旅。

晏倾君欣然收起蓝染,摸了摸袖间的两物,蓝染,绿倚,红韵,只差黑煞了。她看向门外,正要出声,楼内突然响起了缓慢却清脆的掌声。

这房内,还有其他人?

晏倾君心下一惊,脸上表情却是未变,她慢悠悠地拿起茶杯,沉吟片刻才启齿道:“原来爹爹在啊,怎么不早些出来,竟是在一旁偷听。”

空气中突然出现的旁人气息显然一滞,晏倾君回头,就看到白玄景难得僵硬的表情,她托腮,笑吟吟地道:“既然你也是母亲的夫婿,按礼而言,倾君当然得唤一声爹爹。”

晏倾君成功地看到白玄景面上的皱纹抽了抽,接着听到他极为不悦的声音,“受不起。”

晏倾君笑得狡黠,正要接话,白玄景未给她多说的机会,“拿到黑煞后,杀了他。”

以前的白玄景,即便是在威胁晏倾君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温和的,温和得仿佛与世无争的慈祥老人。可今日的白玄景,晏倾君在他面上看到了杀机,真真实实的杀机!而他要杀的人,是晏卿。

晏倾君只是稍微怔了怔便回过神来,轻笑道:“真是狠心,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你既不争权不争利,为何要他死?”

“十年前他便被我赶出师门。”白玄景讥笑道,”十年前问他是不是他偷走黑煞,他不承认,如今总算是藏不住了。”

晏倾君微微蹙眉,看来晏卿是因为白玄景遗失了黑煞而被赶出师门,自此去了祁国。而白玄景一直觉得黑煞在晏卿手中,所以尽管发现他与殊家合作觊觎他手中的势力也未对晏卿有任何动作?

“他可是会武,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有本事杀了他?”晏倾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垂在胸前的碎发。

白玄景轻蔑地扫了她一眼,“你与他的关系,要杀他也不难吧……”

“是啊,我与他那种关系,我为何要杀他?”晏倾君反笑道,“蓝染绿倚黄韵在我手中,你若敢动我,任何一样你都休想染指!”

“用‘五色’换得我手上的夜行令,令一千夜行军围困三大长老,扣住今日参加选婿大典的五十人嫁祸于我,殊家暗卫夜袭白府,一夜之间置我于死地,政权初变?”白玄景看着晏倾君,一字一句道。

晏倾君眼皮抖了抖,心底空了一块,面上是不动声色的轻笑,“真是神通广大,我和晏卿的计划都在您的眼皮底下呀。”

“那谁更值得依附,你可想清楚了?”白玄景咳嗽了一声,苍老的脸上双眼透亮。

晏倾君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情绪,面色还是不由自主的一寸寸变白。

晏卿手中有两支长老势力,有殊家暗卫的帮助,她还手持南临夜行军令,本来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在不知不觉中被病恹恹的白玄景看个透彻!是她小看了眼前的老者……

晏倾君微微一笑,温顺地起身,走到他面前,行一小礼,服帖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倾君当然明白。”

不知不觉中日上中天,春日艳阳竟有些灼热,两个时辰前还热闹的南临皇宫,近五十名选婿者连三大长老百名官员都在塔楼下聚集,等着惠公主最后的驸马人选。

然而,早便关闭的塔楼大门迟迟不开,惠公主曾经出现的三层也是帷幔重重,看不出任何动静。

塔楼内响起稳重而有序的脚步声,一步步,依层而上。

晏卿入房便笑吟吟地问道:“对付晏,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

晏倾君若无其事地剜了他一眼,“那什么黑煞,你骗人的吧?昨夜你都未与我说你有黑煞。”

“骗?”晏卿一本正经地拧着眉头沉吟道,“其实哥哥不喜骗人。”

晏倾君笑道:“哥哥可莫要害妹妹,若是假的……”

“妹妹放心。”晏卿反笑。

“那给我吧。”晏倾君将手掌展开,伸到晏卿面前。

晏卿一把捉住,握在手心,顺势拉过晏倾君,笑吟吟道:“奖励。”

“先给黑煞。”

“先给奖励。”

“先给黑煞!”

晏卿无奈地瞥了一眼晏倾君,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裹,塞到晏倾君手中,悠悠道:“这是当年……”

晏倾君双眼一亮,未等晏卿说完话,仰首封住他的唇。

唇齿相依,仍旧缠绵醉比春风。

晏卿搂住晏倾君,眸子里细碎的笑意缓缓溢出来,如同春日里新嫩的绿芽,片片叶叶不知觉中点亮了所有颜色。晏倾君整个人窝在晏卿怀中,微阖的双目,长睫如同蝴蝶扑簌的双翼,往日安分抱住晏卿的手不知何时拿了一把匕首。

匕首锋利,且,有毒。

晏倾君的心跳开始加速,不知是因为越来越热烈的吻,还是接下来就要刺下去的一刀。

她紧了紧手,闭眼,用力下刺。

血肉崩裂的声音像是被无限扩大一般响在房内,晏卿眼里细碎的光点如同湖中涟漪,一波波泛开后,坚冰般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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