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安雅如临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阮夏一整个下午心底莫名地有些堵。
如果当时她够勇敢, 或许她会在安雅如说完那句话之后微笑着告诉她:“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只是,她从来就不是勇敢的人,她也从来没学会勇敢过, 如果她真的足够勇敢,四年前在方靖宇和董言菲的婚礼现场, 知道那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友即将成为别人的新郎时,她会毫不犹豫地上前狠狠地甩方靖宇一个耳光, 或者拦住他, 阻止他与另一个女人结婚,亦或者,当着众人的面, 狠狠地质问他, 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他的负心虚伪,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微笑着走上前, 微笑着说恭喜,微笑着看着他们走进礼堂,直至转身,嘴角依然盈满笑容,只是, 脸颊已经一片湿濡。
如果可以,她也想为自己勇敢一次,只是, 勇敢了又能怎样,感情的事从来就半分不由人,不是她想要随心所欲便能随心所欲的,当年与方靖宇相识两年相恋一年,那样一段被所有人欣羡被所有人认为会坚如磐石的爱情,在那样所谓的情正浓时,也依然免不了天各一方的命运。
现在与顾远,相识不过两个多月,除了熟悉彼此的身体,彼此间几乎没有任何的了解,两人的感情就如那空中楼阁般,看似美轮美奂,却经不住风雨飘摇。
现在与他的感情,与其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激情。
在床上两人或许是最契合的一对,但在生活中,即使甜蜜如现在,但对彼此而言,一切依然陌生得可怕。
她对他的过去是全然的陌生,他从不曾主动提起过任何与他的过去有关的事,也不曾问过她的过去,正如她也从不曾主动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也从不主动问起过一般。
无论谁,他们都没在外人面前坦诚过彼此的存在,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彼此的关系,说是恋人未免牵强,即使现在住在了一起,但完全没有恋爱的感觉,除了每晚的相拥而眠,他们甚至没有过正常恋人间的该有的举动,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交流。
但如果定义为普通朋友,却没有哪一对普通朋友会如他们这般,普通到连孩子都怀上。
他与她,只是介于朋友与恋人的暧昧边缘,或许用情人来定义更适合。
她是习惯性逃避的人,这些天来不曾认真思考过这些东西,更不曾认真考虑过嫁给顾远的事,不是不想考虑,只是下意识地逃避。
结婚从来就不是两个人的事,涉及的东西太多太广,而每一样,都足以将他们这份几乎称不上感情的感情给彻底摧毁。
先不说顾远是出于真心爱她才动了与她结婚的念头,还是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顾家知道她怀了顾家的孩子,无论是否接受她这个母亲,这个孩子到时势必得留在顾家。
当初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时几乎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去做决定,机会一旦错失连带她的勇气也消失殆尽,这个孩子,无论将来带给她的是什么,感受着他在她体内一天一天地长大,她已没办法狠下心来剥夺他的生命,孩子是上天赐给母亲的宝贝,无论将来能否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她都已决心生下他。
只是,如果只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而这么嫁给顾远,她做不到毫无顾忌,现在与顾远的相处太虚,也太匪夷所思,尽管彼此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照不宣,这份所谓的温馨甜蜜,总带着如履薄冰的小心翼翼,他们都只是在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骄傲和自己的刺,谁都预料不到,这些被小心翼翼收起的刺,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溢出,将彼此刺得伤痕累累。
她完全同意安雅如的说法,顾远或许性格沉敛不喜表达,但他清冷的外表下潜藏的感情却炽烈如火,爱一个人时会爱得死心塌地,恨一个人也会恨得不留余地。
她也相信,或许他真的很在乎她,但这份在乎,到底有多少?
那一晚的买醉,该是打算要将与她的过去彻底地埋葬的吧?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他不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们之间,似乎多半是靠这个孩子在维系着。
她向来所不屑的,现在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她的身上,阮夏只觉得讽刺。
“阮夏,与方靖宇的那段感情真的伤你如此深,让你不再相信爱情了吗?”
当阮夏在电话里不经意与桑蕊不经意提起自己的顾虑时,桑蕊如是说。
“桑蕊,我只是不相信童话。”
阮夏淡淡回答,当年的方靖宇和她,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但结局没有如童话般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如今的顾远与她,是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但她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的年纪。
“阮夏,怀孕后的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吗?”桑蕊问。
或许吧……阮夏没有回答。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事的关系,晚饭时阮夏没什么胃口,刚吃了几口饭便放下了碗。
“怎么回事?又反胃了?最近怎么都没怎么吃东西?”
见阮夏没吃几口饭便放下碗,顾远眉尖不自觉地微微蹙起,望向她,语带担忧。
胡乱地点点头,阮夏没有望向顾远,只是随意应道:“嗯,胃口没怎么好,我先去休息下。”
边说着边起身,还未及站稳,手腕便被轻轻握住,阮夏抬头,撞入顾远若有所思的眼神:“你心里有事!”
“没有。”
阮夏下意识反驳,而后试图挣脱他的手掌,但顾远看似很随意的一握,却是用足了力道,她挣脱不了。
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顾远直直地望入她眼底:“阮夏,你什么时候才愿意让我走近?”
心一窒,阮夏不自觉地把头移向门口,避开他仿佛洞穿人心的注视,轻声开口:
“顾远,有些事我需要好好想清楚。”
“为什么什么事你都要把我排除在外?你就非得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去胡思乱想吗?与我商量就有那么难?”
抬手将她的脸掰向自己,顾远沉声开口,清冷的嗓音已不自觉地带了丝愠意,扣在她手腕的手掌也不自觉地收紧。
对他带着怒意的指控,阮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事实如此,她找不出辩驳的理由,不是不想找他商量,只是每次话到嘴边时便不知如何启齿。
找不到辩驳的理由,手腕被他紧扣着,没有逃避的机会,只能下意识地紧咬着下唇。
阮夏不知道为何在他面前会越来越软弱,越来越没有自我,他的柔情已经她的倔强柔化,让她无法再如之前一般决绝地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而去。
望着她紧咬着的下唇几乎要溢出血来,黑眸掠过一丝无奈,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顾远手微微一用力,便将阮夏扯入怀中,微带着凉意的薄唇瞬间便轻柔地印上她的红唇,阮夏因为顾远突如其来的吻而下意识地松开紧咬的下唇。
一手圈在她的腰间紧紧地将她锁在怀中,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顾远在她唇边轻轻啃噬片刻后,灵巧的舌尖长驱直入,原本温柔缱绻的浅尝慢慢变成急促的掠夺,握在她腰间的手不断地收紧……
阮夏几乎承受不起他激狂的掠夺,身子不断因为他的掠夺而不断后倾,意识慢慢在他的掠夺中飘散,双手不自觉地揽住他的脖子以稳住不断往后倾的身子。
轻轻将她转了个身轻抵在餐桌边,顾远吻得愈发深入,浓重凌乱的呼吸在彼此激烈的唇舌纠缠中蔓延开来……
意识慢慢飘散在他娴熟的亲吻中,阮夏只能跟随感官的感受,双手也慢慢由他的脖子处慢慢移往劲瘦的腰身……
原本在她唇内掠夺的温热唇舌,慢慢落往唇畔间,温柔的轻吻,如轻羽扫过,轻轻浅浅地落在她丰润的唇角,温柔缱绻……
阮夏原本随意披散在肩的微卷长发,已被顾远仿若带着火焰的手掌揉乱,阮夏也在不知不觉中将手移往顾远的头,纤细的手指已不知何时插入他稍显凌乱的发间……
浓重的呼吸伴着低低的娇喘在这不算大的小房间里此起彼伏……
明亮的日光灯,在温馨的小房间内,却出人意表地烘托出一股甜蜜和谐的旖旎暧昧气氛……
就在两人沉浸在彼此挑起的激情火焰中时,一阵轻盈的音乐铃声从阮夏搁在桌边的手机上传来,打破了一室的旖旎,瞬间将两人的意识拉回。
两人不约而同地顿住,顾远望了眼她已然嫣红的小脸,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她被扯乱的衣服拉拢好,而后拿起桌面上的手机,递给她。
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按下通话键。
却在听到对方的话后僵住。
感受到她的不同寻常,顾远望向她:“怎么了?”
伸手将手机捂住,阮夏抬眸望向他,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低声开口:“我……爸妈来了,他们现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