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楼内,众人正在闲聊。
“你这个金满楼可真是金光闪闪啊,苏兄。”
李然手拿折扇摇得潇洒,语气轻挑,搁从前十成十就是一个痞子,只不过如今换了一副皮囊,看起来就格外风流不羁,甚至是极其赏心悦目的。
“呵呵,殿下既然如此说,那区区可就不客气了。”
苏沫笑得一脸奸诈,李然不明所以地望过去,心想姓苏的奸商难不成想让他捐些银子出来不成?
众人都在心中暗忖,苏沫的这个不客气,绝对不会是好事,不说别的,但看奸商笑得一脸奸诈就知道了。
“呵呵,殿下既然也对在下的金满楼颇有美言,那就劳烦您替在下的小店题个词,区区在此谢过了。”
李然一愣,心想这可怎么是好?
他可不会用狼毫啊!那东西不过就是一撮软毛,怎么可能当笔来用?
“好啊好啊!我大哥的字可是绝无仅有的,许多人想求都求不到!”
璃云那二愣子还嫌李然不够窘迫,一个劲地从旁加油添醋,江诀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行,暗忖璃云倒是蒙对了,李然那两手真可谓“绝无仅有”啊。
李然见众人一脸期盼地望着他,苏沫更是笑得像足了一只偷腥的猫,他突然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苏兄,你这个人还真不会做亏本生意。”
李然摇头苦叹,苏沫已经命人去取文房四宝了,这位仁兄最擅长就是先斩后奏,丧生在他“刀”下的冤魂更是不计其数。
江诀满脸带笑地在一旁看着,他当然是不能让李然去“献丑”的,否则李然就不仅仅是丢了脸面这么简单,甚至很可能暴露身份,后者当然是江诀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文房四宝很快就拿来了,李然盯着那个头上有一撮毛的东西发呆,该怎么办呢?
他自己丢脸事小,最怕就是被厉子辛和璃云看出什么苗头(暂且把璃云这个二愣子计算在内吧),进而拆穿他现在这个假身份。
毕竟笔迹这种东西,还是有很大代表性和辨别性的。
李然脑中千回百转,猛得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一个战友在场,那个人应该比自己更加不愿意现在身份暴露啊。
江诀在收到李然瞥过来的视线时,眼光精光一闪,他猜得没错,李然肯定会向他求救。
李然这个人,行为举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拘小节的粗犷,心思却比谁都来得精明。江诀于此事上深有体会,否则他这么多次与此人交锋,也不会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给贵楼题词一事,可否让在下代劳?小然的字虽好,但似乎和贵宝店的格调不大相符,呵呵。”
江诀笑着说道,话里颇有深意。
苏沫那个奸商哪里听不出来对方是在讽刺他的店搞得太过浮夸,但奸商不愧为奸商,李然也好,江诀也罢,任谁给他题个词,那都是金满楼的金字招牌呀。
更何况江诀的字似乎更有唛头吧?
苏沫眼中闪着一缕算计的精光,看来这回真是“赚”大了。想来他今日特意选了这间名为金银窝的雅间,是相当明智的。
“自然可以,江兄如此诚意拳拳,真是区区的荣幸。”
“苏沫,此事万万不可!”
厉子辛不知道苏沫早已猜出江诀身份,担心苏沫这人过于随性放肆,恐怕会得罪江诀。
江诀笑着朝厉子辛摇了摇头,说道:“子辛,莫非在下的字就这么不如小然,入不了你的眼?”
李然满脸是笑地望过去,怎么看都觉得他二人之间有点故事。
他在心中暗笑,一脸别有深意地望向江诀,苏沫也在一旁笑得暧昧。
在场众人,殷尘并不管事,只兀自喝茶,璃云这个二愣子似乎还不大明白这其中的状况。
厉子辛望向江诀,脸上一愕,江诀正笑着与他对望,眼底神色难辨。
望着江诀脸上那个熟悉之极的温润笑容,他几乎有些恍然,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手执佩剑的少年郎,身着白衣翩然而来,噙着温雅的笑容,对他说:在下江云,想跟阁下讨教几招,不知阁下肯否赏脸?
记忆里的笑容与如今的重叠又分开,分开又重叠。
再见面时,那个温雅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了阵营那头一脸高深的帝王,一招反间计更是间接害死了他唯一的亲人,进而夺走了他唯一的爱人,甚至让他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时间带走了记忆,记忆却磨不过时间。
厉子辛曾经有多么珍惜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此后便有多恨这个人的绝情。
事到如今,他与江诀之间的是非对错、恩恩怨怨,又哪里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
他淡淡开口说:“江兄的字,自然是好的。”
他笑得依旧很淡,却说不尽都是怅然。
那一刹那的笑容,几乎迷醉了江诀的眼,至少李然是这么以为的。
李然正兀自想着心事,不期然就对上了苏沫望过来的视线,神色间全是探究,李然不禁一怔,这样凌厉得几乎想要把人看穿的眼神,似乎在苏沫身上并不多见。
这位苏大少,果然藏得很深。
或许是厉子辛那声江兄唤得江诀实在是开心,他二话不说便拿起狼毫,衣袖一甩,手中大动,不消一会,五个草体的大字便跃然浮于纸上——天下第一楼,每个字都透着为人帝王的豪迈与大气,仿佛执手一挥,天下就在手中。
人道观字识人,果然是有道理的。
至少殷尘在看到那五个大字的时候,还是被怔了一怔。
北烨的这个皇帝,确实不是普通角色。
苏沫眯着一双桃花眼,眼底一片深思。
众人先将江诀夸了一通,又直夸苏沫好福气。
苏沫却只是笑着频频朝李然放电,大有本少爷今日不将你电晕便有愧于樊城一枝花美名的气势。
李然笑着与他对望,暗忖苏大少这人还真是臭美得很,他笑着看着你的时候,眼神中透露的自信,仿佛所有人都应该拜倒在他大少爷的西装裤下。
李然兴致一起,附耳过去跟他说:“我看你不应该叫樊城一枝花。”
苏沫一脸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仿佛在问:那应该叫什么?
“应该叫樊城一棵葱!”
苏沫眉眼再一挑,低声问他:“为何?”
“因为你实在太臭美!”
“哈哈……”
苏沫放声大笑,他真的是被这个李然给逗笑了。
众人一脸不解地望过去,江诀的眼神甚至有些冷了。
“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
李然手拿折扇,瞧了瞧苏大少的肩膀,示意他到一旁说话。
苏沫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得一脸暧昧。
“殿下把区区喊至一旁,是否有要事商谈?还是说殿下想成全在下,给区区一个与您单独相处的机会,嗯?”
苏沫一双桃花眼挑得勾人,全然忘了一旁还有个狠角色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二人,恐怕只要他手上稍有逾矩,暗处那位朋友便会杀出来砍他一刀。
事实上,江云倒没有想这么多,只不过江诀脸色有异,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对你的生意很感兴趣,想在你这儿入个股,不知道苏兄肯不肯赏脸?”
李然抬眼望过去,脸上带着招牌笑容,暗忖如果能够入股苏大少的金字招牌,应该可以狠狠赚他一笔。
更何况与这位奸商结成合作伙伴,日后说不定能成为盖茨第二呢?
没办法,李然就是对钱财有着莫名的执着。
谁让他缺钱来着!
“入个股?殿下言下之意,是否想与区区合作经营这小买卖?”
苏沫挑花眼一勾,眼带疑惑。
李然暗忖这奸商居然这么厉害,连“入个股”这种现代词汇都能听懂。
这样的牛人,怎么还能放过他?
他心中开怀,脸上已经乐得笑开了,美到精致的容颜,煞那间好比十万伏高电压,电得对面那个姓苏名沫的奸商心头一酥。
李然朝奸商眨了眨眼又竖了竖大拇指,笑着说道:“聪明!难怪人人都夸你是樊城一枝花!看来这回选择和你合作,真是选对了!”
苏沫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愣了:“殿下,你在同区区开玩笑么?以殿下的身份,要什么没有?何以要与区区一同搞这种有损殿下尊贵的小玩意?”
苏沫这一席话说得实在太符合常情,李然了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得有些令人费解:“小玩意?苏兄你也太谦虚,你这家业如果做得好,日后首富的名号就非你苏沫莫属了。更何况,虽然说钱财是身外物,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钱来得最实际不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那是寸步难行,这个道理苏兄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今天之所以想和你合作,也是看到了现在潜在的巨大商机,不用说别的,就单说这个金满楼,如果能够在北烨开成连锁,那就有够你赚的了。你以为呢,苏兄?”
“开成连锁?是何意思?”
李然神秘一笑,不答反问:“你的金满楼除了罗城这一家,别的地方还有没有?”
“只此一家,绝无仅有!”
“这么好的生意,为什么不多开几家?”
“呵呵,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过花费精力,打理起来颇麻烦,不太划算。”
李然点了点头,沉思片刻,说道:“我看你那个掌柜是个人才,为什么不让他招些人进来培训一下,总能挑出几个优秀的吧?然后在北烨各地多开几家分店,打出金满楼的招牌,到时候慕名而来的人,就不只是罗城人了。”
苏沫笑着点了点头,一脸的别有深意:“招些人进来培训?殿下还真是妙人有妙语,听起来似乎挺有趣。”
“具体怎么做,当然可以交给你比较信得过的手下,跑堂的管跑堂的,掌柜的管掌柜的,算是各取所长吧。毕竟每个人的才华不一样,擅长也不一样。”
“确实有点道理。”
苏沫收了轻佻地笑容,一手摩挲着下巴,慢慢思索。
“也可以搞点优惠活动,比方说设几个特价菜、送点优惠券、办些贵宾卡,总之吸引顾客的方法还有很多,一时半会也讲不完,就看你想不想做大这门生意了,苏兄?”
李然此时当然并不知晓苏沫的真正身份,只不过见对方是个商业奇才,暗忖着可以搭上苏沫这条旗舰来一次远航。
这样一来,出宫以后就不怕坐吃山空了。
苏沫望着李然,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做买卖么?他倒不知道这位殿下还有如此兴趣。
苏沫挑着桃花眼,笑得越发勾魂夺魄。
南琉璃然,原来竟是这样的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