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深宫生活, 宣瑾早已练得定力非凡,哪怕心里已翻江倒海, 也绝不会自乱阵脚,何况这其中还关系到一个生死攸关的大秘密, 城阳郡主的表现让她生疑,若是夏芷荀已知夏炽陌的女儿身,未免太镇定了些,最重要她不相信夏炽陌会如此草率,除非夏炽陌已视夏芷荀为最信任的人,她们真的好到如斯地步?
宣瑾淡淡问道:“郡主为何会在王爷房中?”
夏芷荀则在心中感叹,此情此景之下, 太后还能如此镇定, 要么就是她心中没有景王,要么就是她心机太深了,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 应道:“娘娘走后, 王爷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才留下芷荀作陪。”
“仅此而已?”宣瑾挑了凤眉,她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夏芷荀脸上有了羞赧之色,垂下眉眼,虽没说话,却用神情告诉宣瑾,孤男孤女同处一室能做什么。
宣瑾则从她的神色中越发肯定一件事, 换做任何一个男子,夏芷荀如此神态都无可厚非,偏偏夏炽陌不是男子,正常的表现反倒不正常了,继续试探道:“这里并无外人,而哀家与王爷的关系,你亦知晓,哀家只想知道,王爷可曾给你承诺?”
夏芷荀不紧不缓道:“醉酒之言做不得数。”
宣瑾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沉声问道:“你可有话要与哀家说?”若是夏芷荀手握秘密,必定以此要挟。
夏芷荀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来此之前,已有了准备,心想女人嫉妒起来,哪会有理智可言,只需三言两语间告知她木已成舟的事实,必能刺激得她大失分寸,却没想到宣瑾能如此冷静,让她琢磨不透,是宣瑾压根就不在乎,还是根本就不相信?但是听宣瑾的口吻,又似乎是自己占了上风握有可以交换的条件,否则大可不必深更半夜找她问话,想要处置她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是因为顾忌父王,还是因为其他?
如此一想,夏芷荀便笑得别有深意的问道:“娘娘到底想知道什么?”
宣瑾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夏芷荀果真没那么简单,不禁又怀疑起来,其实想要证实她们有无关系很简单,只需找到夏炽陌对峙便一清二楚,说到底在她心里还是怕的,她根本不敢面对夏炽陌与别人上床后衣衫不整的样子,她是先帝的皇后,男人左拥右抱的样子早已司空见惯,但是却无法忍受夏炽陌也这样,不仅仅因为夏炽陌是女人的缘故,而是夏炽陌占据了她的心,她自私的不愿与人分享,尽管她并没有这个资格。
再看夏芷荀容貌家世都是一等一,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夏炽陌说不出的般配,至于夏炽陌的女儿身,倘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必定能接受,夏芷荀能背着父亲前来通风报信,可见她是真心对待夏炽陌,若是无意中窥得夏炽陌的秘密,为夏炽陌隐瞒又有何难?如此看来,她又以何立场在这里质问夏芷荀?再说,夏炽陌不是小孩子,她是手握半壁江山的摄政王,一举一动何须旁人为她担忧,如此更显得她多此一举,无论夏炽陌和夏芷荀之间有无发生什么,似乎都与她无关,她果真不该回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想起夏炽陌先前的话,夏炽陌发狠说,倘若她走出景王府,便娶了城阳郡主,再加上此情此景,宣瑾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淡淡道:“罢了,你与王爷的事,哀家不想再过问,待王爷醒后,你告诉她,她有她的抉择,哀家亦有哀家的立场,谁也强求不了谁,既然如此,就都好自为之吧。”言罢便带着吟雪离开景王府,一路强撑到皇宫,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晕阙过去,吟雪一探她的额头,烫得惊人,定是来回折腾受了凉,宣宁宫上下自是忙成一团。
夏炽陌醒来时头痛欲裂,好半天才弄清自己身在何处,先是疑惑昨晚明明在卧房,怎么会在书房,突然想起什么,忙得低头,看到身上的衣衫完好无整,这才庆幸的拍了拍心口,昨晚竟在城阳郡主跟前喝得酩酊大醉,险些坏了大事,而后想起宣瑾已回了宫中,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打开门,就见夏芷荀笑脸盈盈的站在门外,夏炽陌想起昨晚的事,仍心有余悸,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戒备之色,道:“郡主这么早来找本王,可有要事?。”
夏芷荀只当没看到她的脸色,笑着嗔怪道:“王爷真是健忘,才一个晚上,就把答应芷荀的事给忘了。”
“是吗?”夏炽陌又想了一回,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本王答应你什么了?”
夏芷荀道:“王爷说带芷荀去品尝京城最好吃的汤包。”
原来是这等小事,夏炽陌放下心,她也怕醉酒之后瞎应承,原意立即进宫见宣瑾,既然夏芷荀提出来了,便不好推卸,只说:“待本王换件衣衫。”
夏芷荀不愿坐轿子,两人便步行上街,夏炽陌因有心思,有些心不在焉,夏芷荀则兴致高昂,人多之处,更是挽着夏炽陌的胳膊,呈亲密之状。
起初夏炽陌有几分不自在,拒绝了几次后,夏芷荀仍一意孤行,便由着她了,她跟宣瑾在一起时,总是有太多的顾忌,何曾像现在这般可以大大方方示人,这才是情侣该有的姿态,索性放开享受一回,只要夏芷荀喜欢的东西,她都二话不说就买下来,甚至为争一段布匹,差点跟人大打出手,夏芷荀则一脸甜蜜的跟在夏炽陌左右。
已将近晌午,夏炽陌指着侍从手上大大小小的包裹道:“答应你的事,本王都办到了,现在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夏芷荀跟她站得面对面,正要答应,突然看到有两个人正朝她们这边走来,灵机一动,“哎哟”了一声,蹲下身子,捂着脚踝。
夏炽陌不知发生何事,问:“你怎么了?”
夏芷荀道:“些许走得累了,把脚给崴了。”
夏炽陌皱起眉,她们还在大街上,又没有带轿子出门,便招手让一个侍从过来,道:“郡主脚伤了,你背她回去。”
夏芷荀立即叫起来:“我才不要臭男人碰我!”
夏炽陌又道:“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让他们取了轿子抬你回去,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说完就要走,她急着进宫见宣瑾。
夏芷荀当然不依,还威胁道:“你若丢下我,我便告诉方才跟你打架的那个人,说你是景王,你恃强凌弱。”
夏炽陌有些哭笑不得,“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又不是大夫,留下来有何用。”
夏芷荀立即道:“你背我回去。”
两人身边已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夏炽陌还真怕夏芷荀耍赖,告诉旁人她的真正身份,岂不丢人,只好认命道:“真是怕了你了,就依你一回,下不为例。”
夏炽陌把夏芷荀背起,一转身便见到水轻灵和宣琉璃双双站在跟前,两人表情一致,都是一脸疑惑,夏炽陌先是惊讶的一愣,随即想起什么,连忙放下夏芷荀,然后问:“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宣琉璃哼了一声,水轻灵则道:“我带琉璃进宫看太后。”
夏炽陌道:“正好我们一道,本王也要进宫。”
水轻灵提醒她:“郡主她……”
夏炽陌还未答,夏芷荀先抢道:“王爷若有事,您就先忙吧,我无碍的。”
夏炽陌看了她一眼,方才还蛮不讲理,这会儿怎么又通情达理了?再看一旁的水轻灵和宣琉璃,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夏芷荀则朝她狡黠一笑。
“主子,您跟郡主……”到底还是水轻灵先开了口。
夏炽陌道:“昨日她陪本王饮酒,作为交换,本王今日陪她逛街。”
水轻灵讪笑道:“主子跟郡主交情倒好。”
夏炽陌斜了她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终日不见人影。”宣琉璃在身侧,就没有点明。
水轻灵被责怪得冤枉,这两日她也累得够呛,白天要帮夏炽陌处理军机事务,晚上还要应付宣琉璃,自那日宣琉璃要了她的身子后,似乎上瘾了,竟是夜夜笙歌,当然她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乐得在其中……
夏炽陌道:“你们消息倒也快,瑾儿昨夜才回宫,今日你们就去看望她了。”
水轻灵吃惊的问:“主子难道不知道吗?”
夏炽陌疑道:“知道什么?”
水轻灵道:“太后病了,病得很重,却不肯用药,而且什么人都不肯见,宣大人急得无法子,才让琉璃进宫去劝一劝。”
“什么!”夏炽陌一脸震惊,“本王为何不知此事?”
水轻灵张了张嘴,然后歉然道:“是奴婢失责。”她只顾宣琉璃,倒把夏炽陌给忘了,而且她以为太后一直住在景王府,昨夜才回宫,主子应该知道才对,莫不是太后突然病倒跟主子有关?
夏炽陌再顾不上询问,当街截了匹马,跨上后,朝皇宫飞驰而去。
水轻灵则向丢马之人又是赔银子又是赔礼道歉。
宣琉璃这才恨恨道:“姑姑定是撞破王爷跟郡主的私情,才气坏了身子。”
方才可是亲眼看到夏炽陌当街背着夏芷荀,水轻灵也不好为主子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