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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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频繁地做梦, 在梦里, 我总能见到那个女人倒在血泊当中。

梦境越来越清晰,有时候,我甚至连她扑倒在地的钝声都听得到;有时候, 我甚至能看清她喊叫时,眼眸里准确无误流露出的痛楚和疯狂。

确实是用“疯狂”来形容才合适的表情, 像把一个人体内能够迸发出的能量全部集中投掷出去,不计后果地想要去抓住那个被夺去的什么东西, 全部的意志都为那个即将不见的什么东西而紧绷, 那个东西如此宝贵,她即便是死,也不能散去那种强烈的欲望。

我知道, 那个东西是我, 我是她的孩子,母亲没有办法忍受孩子被夺走。

但我不能明白的正是这个, 我在想, 到底是什么激素分泌能够让一个女人疯狂到那样的程度,明知道没有用,明知道会丧生,但仍然固执地,在临死前伸出手去。

到底因为什么才让她如此忘我?因为那种叫做母爱的东西吗?

我从来不知道有母爱的存在, 或者应该说,我从来就否定那样的东西有合理存在的逻辑。

但我解释不了,为什么她不肯逃走, 不肯放手,为什么她一直到死,都在喊“宝宝”。

好像,我真的是她,很宝贵的存在一样。

我频繁地从噩梦中被惊醒。我知道,我的深层意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动,有一直被压抑的欲望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我在现在,根本没办法判断那个欲望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影响。

张家涵被搬到跟我一个病房,一开始有点阻碍,因为我跟他出现的身体问题并不能归入同一类,按照这个医院的规定,我们不能呆在同一间病房。但我给不下五名高级医生催眠,结果我们就住到一起。

我需要他。在每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我都会默默爬下床,爬到他的床上,钻进他的被子里,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睡。

每当这种时候,张家涵就会搂住我,会轻柔地低声喊我“乖宝宝”或“乖孩子”之类没意义的幼稚化称谓。

可是我发现我喜欢听,好像这种称谓带着我说不出来的魔力,它们让我蜷缩在他怀里很安心,即便那个胸膛很单薄,但也不影响安全感。

“没事啊,乖,别怕,只是个梦而已,没事啊……”他在我耳边柔声说,同时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张家涵,我要是有一天发疯,神志不清了,你记得跟袁牧之要钱,我把钱都放他那了。”我在黑夜里眨着眼睛对他说。

“胡说什么。”他叹息,又急又疼地说,“不准你这么说!”

“我要有一天不见了,你也别找。”我靠在他肩膀上说,“我只是回去了,回我该呆着的地方。”

“你要去哪?”他大声问。

我轻声叹了口气,抬头看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记住,我要是有一天不见了,不用找我,把钱拿了,那是我给你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加重了催眠的力度,柔声问:“记住了吗?”

张家涵呆呆地点了点头。

“很好,睡吧。”我对他说,“睡醒了,是另一个白天了。”

袁牧之答应我把洪馨阳找来,果然第二天一早我就看到她。她还是穿着鹅黄色的薄衣裳,脸色看起来不错,柔白的脸颊上泛着健康的粉色。

不用涂抹那些不知所谓的化妆品,她本人的颜色也足够令人侧目。

我跟她面对面坐着,在病房外的庭院里,我们在一棵会开花的树下,有蜻蜓时不时飞过来。

“要下雨了。”我说,“气压很低。”

“嗯,马上就到雷雨季节。”洪馨阳微笑着看着我,“你不讨厌我了?”

“我从没讨厌过你。”我看着她说。

“那为什么推开我?”

我掉转视线,轻声说:“我自然有我在当时当地不能触碰你的理由。但我后来弄错了,该远离你的,不是这个形式的我。”

“我听不明白。”她困惑地看着我。

“如果你有一个孩子,”我问她,“我说的只是如果,那个孩子遇到危险,比如被人夺走之类,你会去救他吗?”

“当然会。”她笑着说,“这是做母亲的本能。”

“哪怕会因此而丧命?”

“那无所谓。”她轻松地说,“我现在其实不能想象这种事,只是凭着我的观念回答你,我想如果我的孩子被人夺走,我会不遗余力去抢回来,并且我会发誓一定会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我皱眉问:“但你明明可以再生一个,我的意思是,孩子这种存在,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你不懂,这不是能替代的,每一个孩子对母亲都是不可替代的。”她扬起眉毛说,“而且敢在我手里抢人,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注视了她五秒钟,然后点点头:“你这么说我能理解了。”

“本来就是。”她瞥了我一眼,问,“你到底为什么老问我这样的问题?你觉得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说,“不负责任这种事,我无从判断。”

“我告诉你,即便我现在有了孩子,即便我是单枪匹马生下他,我也不会让他受委屈,这不是孩子不孩子的问题,是关乎我的尊严,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这种母亲,我最瞧不起了。”

我心里涌上一阵奇怪的酸楚,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会爱那个孩子,是吗?”

“废话。”她不满地瞪我。

“他可能不是你愿意为之交配的男人所生的。”

“那又如何?”洪馨阳满不在乎地说,“孩子跟交配是两个问题,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

我点点头,哑声说:“我明白了。”

“老跟你说这些,说得我都没劲。”她皱皱鼻子,“哎,小老头,吃巧克力吗?”

我点点头。

她从裙兜里掏出五彩缤纷的糖果,剥开了,塞到我嘴边,我低头含了。她的手洁白柔软,形状色泽都非常漂亮,我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小冰……”她困惑地瞪着我。

“对不起,你必须没有孩子。”我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催眠她,“你现在太年轻,不能去怀一个孩子,现在受孕会给你带来灭顶之灾,无论如何,你在这个阶段都不能怀孕,记住了吗?”

“可是……”

“记住了吗?”我冷冷地重复,攥紧她的手腕,“你要从本心的意愿中真正厌恶这件事,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婴儿会毁掉你的人生,想想看,你的人生本来计划周详,前景美好,你完全可以找更好的男人,在更适合孕育下一代的时机去生一个孩子,但那绝对不是现在,绝对不是!”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记住!你这个阶段不能有孩子,绝对不可以!”我严厉地说,“跟我说一遍,你现在讨厌怀孕,你讨厌孩子!”

“我,我讨厌怀孕……”她嗫嚅地说。

“大声点!”

“我讨厌怀孕!”

我严肃地盯着她的面容,一再确认她说的不是谎话,这才送开她的手,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她清醒过来后神色惊惶,不知所措地盯着我。

“走吧。”我淡淡地说,“要下雨了。”

我们一起回病房,她一直魂不守舍,坐了一会,就说要回去。我觉得她的状态不好,正好看到袁牧之跟董苏在病房里跟张家涵说话,我便让袁牧之吩咐董苏把她送回去。

董苏一如既往有点不乐意,但洪馨阳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也就没再推辞,跟我们告辞后,便带着洪馨阳离开病房。

他们走后没多久,天下起了倾盆大雨,甚至雷电交加,整个时空都仿佛变成一个下载的导电实验室。乌云翻涌,电闪雷鸣,似乎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仓惶。

我没有关窗,雨直接泼到我身上,雨点粗粝到砸得我生疼的地步。我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如果催眠有效的话,几个月后并不会产生一颗受精卵。

按照时间链条的规则,一个人的不同形式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所以我会消失。

我会消失。

我想我并不遗憾这一点,但当我想回头时,却见玻璃窗被人嘭的一下关上,然后我被一双手拦腰抱了起来,袁牧之的声音压着怒气问:“臭小子,你想淋雨发烧吗?”

他随即把我丢到床上,粗鲁地扒下我身上湿透的病服,拿着质地粗糙的毛巾用力擦拭我的皮肤。

“大头,你轻点……”张家涵在边上说。

但袁牧之置若罔闻,他仿佛很生气,似乎我淋雨触及他某种说不出的愤怒。

“你在生气。”我看着他淡淡地说。

他手一顿,随即展开被褥把我裹起来,然后冷冰冰地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没有。”

“小子,”他一把用力抓住我的肩膀说,“你给我记住,哪怕你要杀人放火都不要紧,但你得跟我说!懂不懂!你他妈要是不跟我说就敢擅自做什么,那就掂量掂量你的小屁股肉有多厚,够不够挨我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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