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金炉香烬漏声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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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少主!”孟良胤一进大帐,便看见段潇鸣坐在桌案前,对

着案上摊开的舆图,目光久久

不动,便知他又神游太虚了,连他走到他身边,他还未有所觉。

泠霜已经去了三日,他整整三个昼夜没有合眼,就一直这样坐着发

呆。他素来对自己的箭术有信

心,鄂蒙人更称他是‘库哲’(意为神箭手),所谓百发百中,几乎

未曾失手过。

可是,这一次,他怕了。他清楚得记得发箭的刹那自己的手微微一

抖,他不知道那一抖会不会就

此让箭偏了,会不会就此要了她的性命!

自那日后,沈怀忠就一直没有出现在城楼上过,可见,她很不好,

很不好……

段潇鸣的心越来越乱,根本不能静下来,心里面就好比千万只手在

挠着,不疼不痒,却让他坐立

难安。

孟良胤看着他,深长一叹,刚要开口说话,不料一个卫兵进来,报

道:“大汗,敌军主帅登城了

段潇鸣当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特命手下严密观察城楼上,沈怀

忠一现身便即刻通报给他知道

,等了三天三夜,他终于现身了。

段潇鸣二话不说,抓过剑架上的佩剑,便一阵风似的去了,对孟良

胤完全置之不理。

看着他匆匆而去,孟良胤颓然地闭上了眼。

* *

“皇上,您还是回去吧,这儿太危险!”沈怀忠紧紧跟在袁泠傲身

后,看着他久久望着城下不语

,压低了声音到他耳畔劝道。

看他纹丝不动,又道:“段潇鸣甚少在阵前露面,怕是不会来的。

“不,他来了!”袁泠傲唇畔微微勾挑起一抹笑意,伸手轻抚上城

堞的砖石,粗糙冷硬的触感在

掌心徘徊,就像两军对垒的氛围,只有杀戮,无关情感。

他这一行,一是担心泠霜,二,便是为了他段潇鸣!打了这么久的

仗,他竟连自己的对手都没有

见过,这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百闻不如一见,他听得已经够多了,

现在,就差这一见了!他定要

看看,这个对手,到底是哪般人物!

霍纲一直守在阵前,见段潇鸣一身戎装,骑马而来,到自己身边,

未及等他行礼,便问道:“城

上那个锦衣男子是何人?”

“还不清楚。”霍纲低头答道。其实他一直在此守候,初见这个一

身蟹壳青缂丝团福锦长袍的男

子跟在沈怀忠身后登上城楼,虽然沈怀忠刻意敛去,但是,举手投足

间的谦卑恭敬,却是难以掩藏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虽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是,那个答案,已然

呼之欲出,只是他还未敢去相

信。

段潇鸣抿唇望着城楼之上,凝眸不语。

“霜儿嫁的,原是这样一个人!”俯视城下良久,袁泠傲陡然意味

深长一笑,便转身而去。

沈怀忠伫立当场,双眉深锁,默然不语。

当夜,袁泠傲便带着泠霜赶回了临安。

* *

“怎么样?”看着太医们鱼贯而出,守在外间的袁泠傲轻声问道。

今晨,一回到宫内,袁泠傲便下旨让太医院所有在职太医全部齐集

栖秀宫,为袁泠霜诊断病情。

太医们轮流逐个把脉,又有宫女为其验伤,最后,终于有了初步结果

众太医互看一眼,院正终是出列,上前一步,躬身道:“长公主此

次箭伤受得不轻,虽然已经脱

离了险境,但怕一时半刻也好不起来,须得长期精心调养,谨防落下

病根。”

袁泠傲微一点头,看向医正,却见他面有难色,欲言又止,便道:

“有什么话,一并说清楚!”

“是!”院正一揖,也是豁出去了,略微压低了声音,道:“微臣

等仔细为长公主诊脉,长主其

他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袁泠傲最烦这些老臣们说话摆官腔,一句话拆做三

句来讲,急死人不偿命。

“只是,从脉象上看,长主似乎曾经被烈性堕胎导致小产,恐今后

难再有孕。而且……”院正抬

头觑了皇帝一眼,见皇帝脸色已然难看,一时间不敢再说下去。

“说下去!”袁泠傲闭了眼,尽量平复心境。

“而且,长主背部有纵横交错的伤疤,应该是鞭打所致……因此,

微臣以为,外间传言,恐不是

空穴来风……”

“你是说,她真的疯了?”袁泠傲微微吐出一口气,睨了院正一眼

“微臣不敢!只是,疯病乃多半心病,既无汤药所医,也无脉案可

考,也就是说,从诊脉是诊不

出来的,所以,求皇上恕罪,臣等无能,无法判别长公主神智是否清

醒!”院正说完,撩袍跪下,

伏地三拜,身后众太医也跟着纷纷跪倒,齐呼‘开恩’。

袁泠傲听了院正方才一席话,早已心烦意乱,哪里还有闲心来管他

们,只是挥手,叫他们全部都

退下去。

这一箭,让泠霜整整昏迷了五日。

昏迷的这些时日里,她总是睡睡醒醒。她听到今欢一直伏在她床边

哭,跟她说了好些话,可是,

总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那日段潇鸣问她,为何喜欢春儿,她回答他说,春儿就像她的一位

故人。是的,她就像是当年的

今欢,娇俏可爱,嘴不饶人。

今欢原本叫金欢。记得她刚被分配到栖秀宫的时候,一列的小宫女

站在阶下等着她挑选。她站在

汉白玉的台阶上逐个问她们的名字,就今欢答得最响亮。

她挑中今欢,就是因了她这个名字好。但是‘金’字她不喜欢,所

以,给她改了‘今’字。那时

候,袁泠启还笑她,道:“咱家小妹是越来越旷达了,今欢,尽欢!

今朝须尽欢,有愁明日谈,哈

哈,好名字!好名字啊!颇有乃兄风范啊!”

今欢的牙尖嘴利和‘嚣张跋扈’,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据说,宫里

的下人们私下里有个共识,这

皇宫里,有两个‘不可得罪’,一个是内廷大总管汪重,另一个,便

是栖秀宫里不是主子的主子‘

今欢姑姑’!宫里一般称有品阶的女官为姑姑,可是,今欢一个小宫

女也被戏称为‘姑姑’,可见

今欢厉害到什么程度!

宫里人人都说,今欢不过是仗了定安公主的势,才敢如此。泠霜听

说后,对着今欢一笑,道:“

说得不错,就是仗了我的势,那又如何?!让他们也去找个主子仗势

去!”

往事如烟,再回首,当年豆蔻年华,真是刁蛮任性,不知道天高地

厚。以为自己真的是集万千宠

爱于一身,父母,兄长,良人,普天之下,有谁能比得过她的福气去

苍老的,是军医的声音,嘈嘈切切,杂着怀忠的怒喝,今欢的哽咽

。她疲累地睁不开眼睛,只想

就此睡去……

猛然一阵抽痛,几乎要夺去呼吸,是那枚箭,从她身体里拔去。

很疼,真的很疼……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她终于知道,那次,顾

皓熵给段潇鸣的那一箭,是什

么滋味儿……

他的箭,只入了两寸,她就痛不欲生,而那次,整个箭头都到了骨

头里,连箭身都没入了四寸,

他却还笑着叫她回去休息,笑着对她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清楚地感觉到今欢紧紧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地

叫她,一个劲地跟她说话,叫

她不要走……

这景象,多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沈怀忠当值,戍卫章顺门。后宫

的更鼓敲过了两下,今欢紧紧

抿着唇,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宫女的哭声,一天没有停歇,到此

时,还隐隐从外间传来。今天

久病的皇帝突然在殿上颁了一道旨:赐定安公主下嫁西北可汗段潇鸣

一时间朝野耸动!段潇鸣求亲的使节来了三拨了,边界更有大军压

境,几成逼婚态势!皇帝久卧

病榻,不理朝政多时,太子监国,已经完全将军政大权独揽,群臣联

名上奏,和亲之举乃是解决目

前争端最好的方法,可是太子却硬是咬住,死死不肯松口。局面僵持

不下,许多老臣纷纷以告老还

乡相要挟,可是太子依旧不肯下旨和亲。所以,皇帝这一道突然的圣

旨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的。

公主出塞和亲,除整个栖秀宫上下所有内侍宦官与宫女悉数陪嫁外

,还要从后宫中另外挑选仆婢

。一时间人人自危,就怕被选上。毕竟塞外苦寒,怎比临安繁华富庶

。此去经年,怕是永无归期,

父母兄弟皆不得见,独自老死异乡,想来就已凄怆万分,故而,整个

栖秀宫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宫女个个抱头痛哭。

阖宫上下,就只有两个人没有掉过半滴眼泪。一个是泠霜,另一个

,便是今欢。旨意一到栖秀宫

,今欢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忙忙碌碌,整日未停。

泠霜看她如此认真地清点东西,刚要叫她,冷不防沈怀忠忽然闯入

,说要带她离开,逃出这宫城

去。

主仆二人俱是大骇,泠霜更是大恼,厉喝他枉送性命,刚要叫他快

走,却已传来侍卫说内功发现

刺客,要来搜宫。沈怀忠大惊之余,还要拉着泠霜出去,泠霜怒极,

一巴掌掴去,恨道:“这重阙

宫门,岂是这般轻易能出的去的?!以你一人,可挡得住五千禁军?

!这皇宫里,那个角落没有太

子的眼线,你真以为,你瞒得过他?!况且,纵使逃了出去,那,你

沈家满门该怎么办?奶娘年迈

,你若有个闪失,她老人家可怎么活下去!”

泠霜越说越激动,连声质问。

沈怀忠被她那一掌掴得头侧偏低低垂着,只道了一句:“今夜奴才

前来,也是母亲的意思。”

泠霜当场落下泪来。看着窗纸上人影憧憧,便知栖秀宫已经被围,

怕是出不去了。

“公主,这可怎么办?!”今欢凑到窗前一看,果然被围得水泄不

通,回头焦急地看着她。

泠霜也是又惊又急,正苦思对策,却听外头一片铠甲铿锵,是武官

行礼的声音:‘太子殿下千岁

’!

“竟来得这般快!”泠霜嘴角一挑,不禁冷笑。看来他是早就筹划

好了的,就等着沈怀忠自投罗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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