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雅氏拼着最后一口气, 终于把肚子里的那块肉给生了下来,当她满含期待地看向接生嬷嬷时, 却看到了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幕。
那个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脑袋奇大, 头上布满血丝,眼睛外翻,嘴巴歪斜,这分明是一个怪物,怎么可能是她怀胎九月的孩子!
接生嬷嬷托着孩子,惊恐地站在哪里,结结巴巴说:“怪……怪……”
看着接生嬷嬷这般反映, 乌雅氏紧盯着那尤有气息的孩子, 心里突然出奇地冷静下来。
这孩子绝对不能留,四阿哥看见这孩子,定会认为是不详之兆,从而牵累到她, 最好的结果就是像武氏一般彻底失宠, 而最坏的,她会被认为是妖孽,乱棍打死。皇子天家,哪容得半点污秽!
她看向接生嬷嬷,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她迅速地从床上爬起,掏出随身携带的致命□□。
凶狠地夺过孩子, 在接生嬷嬷错愕之迹,已经把□□灌入她的嘴里。
那嬷嬷目露惊恐,想大喊。
乌雅氏却早一步把一块白布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的喉咙。
嬷嬷想用手去拔,乌雅氏用棉被罩住她全身,用力压制,那嬷嬷只能发出微弱的咕咕声,乌雅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直到她慢慢绝了气息。
她把拿过棉被,细细查看,没有沾染污血,又因为用棉被飞散了力道,在这嬷嬷身上也没有留下伤痕。
一切都快速地进行着,她抱过紧闭双眼的孩子,那孩子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眷恋地更贴近了乌雅氏几分。
乌雅氏眼神空洞,举起孩子,狠狠摔下,“砰——!”
她看着摔落的孩子,变成一片血糊,任由血溅到她的脸上、墙上、床上,她瘫软在地,嘴里发出惊恐的大喊声:“我的孩子——!”
浑身沾血的乌雅氏低着头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看不出样子的婴儿,露出狰狞的笑容。
她所做的一切,一定,一定,是最明智的,她,她,肯定没有错,这样的孩子,只会痛苦地活着,还不如让她亲手解决他的性命。
门被打开,光亮迷花了乌雅氏的眼,她昏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清明起来。
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要让爷觉得,她才是最最可怜的受害者。
趴在地上的乌雅氏,浑身染血,身体剧烈抖动。
四阿哥抿起薄唇,看着瑟瑟发抖的乌雅氏,再看那一团血肉,心里急速掠过伤痛,他的手慢慢握起,青筋凸显。
那拉氏干呕地虚脱,跌坐在地上。
奴才们汗津津地晒在太阳底下,不敢动作,整个院子陷入一种让人心慌的寂静之中。
四阿哥眼底清冷,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沉重的步子,落在地上,发出更让人心悸的声音。
那拉氏看着这样的四阿哥,心底有恐慌,但是看着他孤清的背,又感到一股厚重的悲凉。她心里酸涩难当,想喊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声音。
“哗——!”四阿哥用力扯下床单,盖住地上的血肉,随着床单掩盖住那血肉,乌雅氏的眼睛慢慢睁大:“不——!”
凄惨的声音并没有完全散播出去,一双冰凉的手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乌雅氏满含眼泪的眼睛落在四阿哥的眼里,说不清的苦楚和怨恨。
“爷,是那个死奴才,摔死了爷的孩子!”
四阿哥看着底下惨白着小脸,泪水如决堤般止不住的乌雅氏,对这一双包含着万千伤痛的眼,他选择缓缓闭上眼。
冷酷的嗓音响起:“你给爷记住,今个儿的事一个字都不准提!”
乌雅氏低下头去,艰难而不甘地点头,而藏在暗处的眼睛收敛了一切情绪,只剩下麻木,嘴角则勾起残酷的笑。
接下来,院子里的人都静悄悄地退了,乌雅氏被晏紫和胡嬷嬷搀扶着去清洗,那拉氏被四阿哥打发去了宋桃的院子。
“高无庸,把小阿哥的尸体包好,连着那个奴才的尸体让人好好查查,是怎么死的。”
其实那婴儿的尸体早就被摔地稀巴烂,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四肢,只是血淋淋的一团。
“是。”高无庸也不过二十几岁,看到血腥恐怖的尸体,胃里也忍不住翻腾。他忍着刺鼻的味道,颤抖着双手,收拾好一切。
“等到入了夜,再行动。”四阿哥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背着手,猛地关上了产房的门。
“翠竹姐姐不好了,乌雅格格已经生了。”红粉急匆匆跑来,拉住正打着一盆血水的翠竹。
翠竹一惊,一盆血水全洒落在地上。
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地上的一滩血水之上,泛着刺眼的光芒。
“还是赶不上吗?”翠竹捂着胸口,为宋桃憋闷得心酸,“唉,我们的主子可怎么办?”
红粉的眼睛里冒出点点泪光,抓住翠竹的手,咬着嘴唇,盯住偶尔有几声压抑的□□声。
欣妍原本一步不离地守在产房前,这会儿听到翠竹和红粉说话,看着她俩发呆,皱起小小的眉毛,稚气的声音里已隐隐透出威严:“现在最重要是额娘还有小弟弟,说这些有什么用?”
翠竹和红粉这才醒觉,她们的主子正在里面生小阿哥呢?现在最重要地是保证主子的安全,要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其他的还有什么用?
欣妍看宋桃身边的两个丫鬟镇定下来,黑亮的眼睛里露出担忧,红润的小嘴倔强地抿起:“额娘,宝宝一定要让弟弟留在我们身边,一定!”
那拉氏被王嬷嬷掺扶着,脸色依然没有血色。
欣妍看见了那拉氏,规矩地向她请了个安:“欣妍见过嫡额娘。”
那拉氏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问:“你额娘可好?”
欣妍回答:“听嬷嬷说,似乎快了。”
翠竹和红粉搬来了椅子让那拉氏坐下,红粉又给那拉氏泡了一杯凉茶,但是那拉氏并没有碰。
日头偏西,晚霞映着院落,宋桃只感到阵痛越来越频繁。
“宋主子,快,快,小阿哥快出来了——!”
接生嬷嬷满头汗水,激动地大喊。
浑身是汗的宋桃,咬紧牙关,使出全力。
“哇——!”洪亮的哭声在橘黄色的暮光中响起,四阿哥刚刚踏入院子,就听到了如此有精神的哭声。
他停在门口,想举足过去,脑海里却闪现出刚才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胸口烦闷,目光投向紧闭的产房。
不知这次,来这儿,能不能让他心情放松……
接生嬷嬷推开门来,笑容满面地看向树荫之下的那拉氏:“恭喜福晋,是个健康壮实的小阿哥!小阿哥,真真漂亮。”接生嬷嬷本来想说是她这辈子接生见过最特别最漂亮的孩子,但是这种话,只怕一说出口,她的命也就不长了。
一个小妾生的孩子还能比福晋的还看,还能比当今皇上的孩子漂亮?
四阿哥的心,再次稳健跳动起来。闷热的风吹过,他却觉得颇为凉爽。他迈出步子,清冷的声音响起:“抱来给爷看看。”
接生嬷嬷抱着小阿哥,笑嘻嘻地走到四阿哥面前,那拉氏带着温柔的笑容,也过来瞧瞧。
只一眼,两人都惊奇了。
接生嬷嬷怀了的小阿哥,莹白嫩滑,胎发茂密,五官精致,小嘴尤其红润,完全不似刚出生的孩子那样皱巴巴的样子。
四阿哥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娃娃露出了笑容。
那拉氏捕捉到四阿哥的笑,有些呆滞,这样的爷,好温柔。
如果说平时的四阿哥冰冷无情,给人严肃不近人情之感,但是他这一笑,却柔化了他整个英俊的五官,犹如万雪初化,暖人心脾,让见了的人,久久难忘。
那拉氏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她的双手交握,想起那个雪地,那双就像爷这是的笑容一般温暖的手。
她注视着身边的男人,目露柔情,这就是她的爷,将和她一起走过万万千千个日夜的爷。
小阿哥似乎在接生嬷嬷怀里不甚舒服,大声地哭了起来。
四阿哥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哭声,在乌雅氏那儿受的闷气,消散了大半,又因为高无庸去处理乌雅氏那的事,他就近点了小德子的名:“小德子,去传太医。”
小德子接到命令,急急去叫来了太医。
四阿哥坐在石凳之上,小阿哥已经被抱进屋去了,只有那拉氏陪着他。
“爷,宋妹妹不但会养孩子,就连生的小阿哥也这般漂亮。”
四阿哥眼里含笑,果然这一次也不例外啊!
喝了半盏茶功夫,老太医就匆匆跑来:“老臣,参见四阿哥,四福晋。”
“抱小阿哥出来。”四阿哥淡淡说道。
那拉氏让王嬷嬷去抱了小阿哥,太医仔细检查小阿哥的四肢,再把了脉,摸着胡子,颇为惊奇:“小阿哥心跳有力,身强体壮,虽未足月出生,但是却如同满月婴孩,四阿哥,此乃福兆啊!”
四阿哥一听,再比较乌雅氏,对这般折腾,却依然睡得香甜的小阿哥更喜欢了。
那拉氏心里惊觉,看向小阿哥的目光阴沉了几分。
这孩子,会成为天保的绊脚石吗?
听说乌雅格格的院子被封锁了;听说乌雅格格生了个小阿哥,但是夭折了;听说四阿哥很生气,把接生嬷嬷和屋子里伺候的奴才们都杖闭了。
红粉把听来的消息传给了正在坐月子的宋桃。
宋桃抱着分外精致可爱的小宝贝,喃喃地说:“宝贝儿,额娘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