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闻衙头混杂着气愤抓狂焦躁无奈的叙述, 向南跟赵悦也是哭笑不得。
原来闻衙头跟卫江交情越发好之后得知卫江都三十来岁了还没娶妻, 闻衙头自己家有个十六岁花朵儿似的妹妹。
先前也不是没人上门提亲,可惜要么就是闻衙头看不上,要么就是闻小妹自己不欢喜, 再不然就是闻衙头娘亲觉得小伙子不是过日子的。
闻衙头越了解卫江越是钦佩,了解到卫江女色方面更是干净得很, 闻衙头顿时就生出心思来,于是就借故请了卫江上门喝酒。
当然, 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妹妹的名声, 闻衙头没有单独请一个男子上门,而且也没去后院,就在前院招待卫江, 只叫小妹在帮忙上菜的时候过来看一眼。
“大树那小子看着憨厚老实, 可我家小妹看了几回之后就上了心,这段时间都闷闷不乐的, 若不是今晚她突然在饭桌上说大树要来提亲了我跟娘都不知道还有这个事!”
按闻衙头说的, 当初带大树回家喝酒都只是顺带的,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想要的妹夫卫江没被自家小妹看对眼,反而是这个顺带的小子跟自家妹子不声不响就谈婚论嫁了。
也不是闻衙头不喜欢大树,平时当朋友的时候闻衙头跟大树也处得不错,可若是当成妹夫看, 闻衙头看大树是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优点。
向南暂且放下了筷子思索了一下问闻衙头,“那你家老太太是个什么想法?”
若真是大树瞒着人家家里人跟姑娘私下里相处,现在人家老娘老哥都不同意, 原本还准备等从山上回来就上门提亲的计划怕是就要暂且搁置了。
成亲,是两个家庭的结合,纵然闻小妹勇气可嘉,两个小年轻也两情相悦,可若是不能够得到女方家人的祝福,便是以后两人勉强在一起了,这事儿也难保不会叫男方家人对姑娘生出别的看法。
譬如那些未婚先孕的,遇上极品婆家,新娘子怀孕了就似乎非要嫁给他们家一般,还要趁机拿捏聘金,甚至觉得怀孕的新娘不值钱,自己拎包喜酒都别办就自己进婆家家门都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向南平时看来觉得曾瓜头跟曾氏两口子品行不错,可对待儿媳上,谁也不知道人的思想会如何拐道。
不是每个婆婆都能像他家老娘那般开明的。
向南问完话,闻衙头顿时原本满是气愤的脸顿时变成皱巴巴一团,最后甚至沮丧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我娘是怎么想的,居然觉得大树那呆木头似的模样是老实可靠!”
闻衙头完全不能理解自家娘的这种看法,天啊要是男人蠢笨就是老实可靠,那全天下蠢笨的男人岂不是都要成为丈母娘们眼中的抢手货了?
想想卫大哥多好啊,沉稳可靠有见识,身手也好,打起架来一股子狠劲儿,对女色也一点不贪慕。
虽然年纪是大了点,可男人年纪大点不是更能疼小姑娘么?若是小妹嫁给卫大哥,一辈子定然是不用愁的,只需要操持家务就好了。
若是嫁给大树那小子,怕是家里家外什么都要操劳,说不得还要担心男人在外面被谁给骗去卖了,想想就糟心。
闻衙头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头大,怎么也想不明白家里那两个女人到底是咋想的。
向南闻言倒是松了口气,和事佬的笑了笑不大走心的安慰闻衙头,“老人家活了一辈子总归都会有自己看人的经验,既然老太太也更满意大树,闻衙头不如就看两个年轻人是否情投意合到决定一辈子携手走下去。说到底,成亲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若是没有感情,生活难免少了几分乐趣。”
说罢自是又十分感慨的扭头牵起旁边安静听着的赵悦的手,脸上眸中都是笑意的看着媳妇儿。
闻衙头看着自家大人对夫人那黏黏糊糊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摸着一边脸颊嘶了一声,突然牙疼想咬人。
闻衙头这么气冲冲的跑来也没想过真要找大树算账,也就是找个地方抱怨抱怨,这会儿大树都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闻衙头气呼呼的出门,深感牙疼的回家。
“娘,小妹回房间了么?”
坐在堂屋点着油灯缝补着东西的闻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先前你出去之后大树那孩子上门来跟我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带小妹出门啦,说是去河边看河灯。”
闻闵氏对大树很满意,虽然口舌不伶俐,可人真诚,下午才被自家丫头大胆的堵了巷子,晚上晚饭后就急急忙忙跑来拜访了她这个未来丈母娘。
说是来拜访她,还不是想看看小妹有没有被罚么,还没成亲就知道心疼人,闻闵氏也不拘着闺女,两人要出去走走也就放行了。
总归大树已经说了,过几日备好礼就会摆脱大人作为长辈家人上门提亲。
虽然民族相处不算融洽,可多多少少民族风气还是有一些互相影响的,东云郡的民风并没有那般严厉。
事实上大业朝越是偏僻的地方民风越是开放,比如边关那边比如闽南这边。
闻衙头听说自己才出门不久大树就上门,还带走了自家妹子,顿时又是气得一个仰倒。
原本闻衙头起身就想出门去找人,结果被识破他意图的亲娘笑呵呵的叫住了,又是一顿念叨。
一开始还好,念叨的是大树跟小妹正相配叫闻衙头别舍不得妹妹出嫁就胡来,念着念着就忍不住老调重弹,说起让闻衙头一把年纪了赶紧找个欢喜的姑娘娶进家门,娶了媳妇儿就不会成天闲得发慌了。
闻衙头无语凝噎,他就是想撮合小妹跟卫大哥,怎么就是闲得发慌了?
闻衙头这一晚如何郁闷憋屈,向南这边自是不知的,闻衙头离开之后向南继续跟赵悦吃着饭,一边又说起明日出发上山的事。
这种事赵悦自然是要跟着的,这段时间赵悦也跟着大家一起去恭依教谕那里学习了苗语。
“其实民族隔阂第一个就是文化语言,要是以后能有点进展,咱们就该鼓励汉人学习苗族语言文字风俗历史,在山寨上也建些小学堂,让苗族的百姓来了解咱们汉族的文化。”
“等大家都能正常交流了,县城里的书院也有其他民族的读书人来进学,以后读书科考,为国效力,大家一起共同进步。”
赵悦听着前面的话还好,听到后面就忍不住笑了,“你这调调,跟恭依教谕他们说也就得了,怎的还用到我面前了。”
向南也回过神来了,打着哈哈讨好媳妇儿,跟只围着骨头打转的狗子似的。
习惯了孩子不在身边之后,两人相处起来倒是生出点成亲之前谈恋爱时那种感觉,便是简单的说说话也能莫名其妙相视而笑,感情越发深厚。
向南也更喜欢抓住一切机会跟赵悦亲近,这也是为何现在县衙里众人都习惯了大人对夫人的那股黏糊劲儿。
两人晚上睡前又说了说琐碎话,或是京城里孩子们学会了什么,或是掐算着京城那边寄过来的回信是否已经在路上了。
如今已是三月初一,大年三十向南他们收到的京城那边的年礼以及家书,初二就寄了回信以及一些给孩子们的小礼物,算算一个多月就该到京城了,那京城那边的回信也该是要到了。
向南心里还惦记着狗二的书信,自十一月路上寄过去之后,狗二那边却还没有回音,陈大人那边的回信却是早就到了,只说已经派人盯着了,另外也派人去查狗二过往,下一次回信时应该就能有结果了。
向南希望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是从狗二嘴里知晓的,这事儿一直压在向南心里,并没有跟赵悦提起,就怕赵悦也跟着提心吊胆。
毕竟若是狗二真有问题,这么多年隐藏得这么深,现在还又跟向刘氏以及两个孩子住在一起,另外阿茶跟安安阿涧向南也是担心的......
人越是长大,烦恼就越多,向南暂且放开这些心事,搂着媳妇儿放缓了心神闭目休息,明日一大早就要出门去一指山那边的山寨,山寨里情况复杂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向南自要好好养精蓄锐,争取明日去了山寨能有精神去应对未知的一切。
芦笙节是苗族除了苗年以外最普遍最盛大的节日,主要节目就是芦笙踩堂、赛芦笙。
节目开始前各苗寨会由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祭祀祖先,另外苗民也会在自己家里祭祖,而后各村寨的苗民穿上盛装,姑娘们打扮得隆重漂亮,小伙儿们则带上芦笙,赶往举行芦笙节的地点,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芦笙节。
向南他们要去的一指山山寨因为是武陟县苗寨最大的一座山寨,隐隐以一指山山寨为首,芦笙节指定的地点则是一指山山寨后的阿忙坡。
一指山山寨并不是恭依教谕的故乡,恭依教谕选择第一次带宣传队上山接触苗寨就选在这里,却也是有缘由的。
一个县城之所以发展成县城,乃是因着此地资源丰富交通便利又有河流汇聚,而一指山山寨因着靠近县城,于是也依赖与这边特殊的地理条件发展成了二十多个山寨里最富裕强大的山寨,被武陟县各苗寨推举为第一寨。
因着这种缘由,可以说在所有苗寨里,一指山山寨是跟山下汉民接触最多的。虽然这个最多也算不上多,只是对比之下而言。
向南原本是准备穿便衣的,不过恭依教谕建议他还是穿那身绯红官服,便是张寒卫江他们也都穿了衙役制服。
宣传队的向南早就延续大山县宣传队制服,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统一制式工作服。
“若是穿了便衣,我怕你们去了山寨里要被人盯上。”
这个盯上一开始向南还不明白,可等他们一行人跋山涉水爬上山进了山寨,这才明白恭依教谕说的盯上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盯上,而是带着桃色的那种。
芦笙节可以说是苗年以外最盛大的节日,虽然没有像踩鼓节那般明确的相亲意味,可苗族风气使然,便是这样盛大的节日,若是姑娘小伙儿有看对眼的也能大胆追求。
向南他们到的时候芦笙节已经开始了,这时候的山寨是将大门敞开的,欢迎四方来客,向南等人不同于周围所有人的着装以及面貌让他们刚一出现就备受瞩目。
有的人眼神中带着警惕戒备,更多的年轻人甚至小孩儿却是目露好奇。
有打扮得花枝招展戴着满头满身银饰的姑娘更是跟三三两两的同伴笑嘻嘻的对他们这行人指指点点,或是说哪个好看,或是说哪个英武。
说实话,除了那五位被向南带出来积攒经验的宣传队队员,向南张寒郑浪卫江刘通金常甚至是男装打扮的赵悦,都是长得不错的。
便是恭依教谕那长相有些瑕疵,可也不乏有人喜欢他那样的棺材脸。
被周围的人这么盯着跟看稀罕物似的看,向南心里深处还有点怂,赵悦心里估计也是清楚,毕竟两人夫妻数年,此时也没说话,只伸手牵了向南的手。
向南感觉手心里温热,回头看了赵悦一眼,收到赵悦一个带笑的眼神,心里咚咚乱跳的节奏渐渐平复,绷着的脸也放松了不少。
“这位可是县令大人?老族长有请。”
向南他们不过是刚进入山寨大门,就有一面白无须的中年苗族男子上前行了一礼,请向南他们去往族长处。
或许对于别的官员来说随随便便派人带路而不是亲自来迎接会被视为轻视,好在向南一贯是没有多少那种想法的,也并没有想要处处彰显自己作为官员的威仪。
向南回头看了恭依教谕一眼,恭依教谕翻译了一下,向南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对方的意思,这才笑着向对方行了一个苗族平礼,又以苗语对对方道了声“劳烦带路”。
中年男人眸光一动,虽没说话,可显然脸上的表情松动不少。
虽然他们对于山下的汉人不大愿意接触,可若是来者礼貌周到,热情好客的苗人还是不会太过为难人的。
向南以苗语苗礼来回应,无疑很好的传递了自己和善的来意。
因着向南他们学习苗语的时间毕竟算不上多长,周围来来往往或是围观的苗人说的话也隐约只能听懂一两个词语。向南只隐约听懂了什么“县令”“汉人”“族长”之类的话。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要继续好好学习,要不然别人当着他的面骂他说不定他都听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