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离街道有段距离,路不好走, 年轻妈妈似乎也不怎么常来, 走几步就会去注意自己脚上的长靴,发现沾到泥, 脸色就会变差, 但她更怕被树枝或者石头划到, 所以都是踮着脚挑地儿走。
落后几步的顾长安跟陆城没那个顾虑, 前者一路走一路查看四周的环境, 后者哈欠连天, 中午吃多了犯困。
这个时间段, 正是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候。
顾长安一进树林,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他抬头往上看, 树枝如同一只只手臂般|纠||缠|在一起,挡住了天空洒下来的阳光。
“就是这里!”
软糯的声音将顾长安拉回现实, 他寻声望去,只见小孩所指的地方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坑, 里面有很多腐||烂的叶子, 跟烂泥混合在一起, 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像是随时都会爬出来各种各样的虫子。
年轻妈妈受不了的用手掩鼻:“童童, 这里这么脏,你怎么进去拿的小娃娃?”
小孩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往坑里戳挑:“就,就这样弄上来的。”
顾长安看看坑, 半蹲着问小孩:“哪一天捡到的?”
小孩眨眨大眼睛,结结巴巴许久,脸憋的通红都出不来一个音节,看起来不超过三岁,还小。
顾长安看向孩子的妈妈。
年轻妈妈说不知道,孩子都是爷爷奶奶带,她今天刚好休息,所以才带孩子出来逛逛。
见青年似乎很着急,年轻妈妈说:“这样吧,我给童童奶奶打个电话问一下。”
顾长安笑着道谢。
年轻妈妈打电话问了,说:“童童奶奶说是上个礼拜天。”
顾长安的眼底闪了闪,就是汤圆失踪的那天,他蹲在小孩面前,举起手里的小娃娃:“小朋友,捡到这个娃娃的那天,除了你奶奶,还有没有其他人在?”
小孩一下下拽着小猴子玩偶的尾巴,看样子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顾长安又去看年轻妈妈。
年轻妈妈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她会意的拿出手机打给婆婆问具体情况,还开的免提,那头老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有啊,就我跟童童。”
老人想起来什么,“对了!有个人影,当时天都黑了,看不清,感觉像个女孩。”
“童童不知道怎么回事,闷头就往树林里跑,还跑的很快,我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听,没办法就跟着跑了进去,换做平时,那个点我是不会带她乱走的。”
似乎是怕儿媳误会自己带不好娃,乱带,老人解释了一番。
“那个小娃娃很脏,我让童童丢掉,她偏不,就跟我唱反调,我只好拿湿巾给擦了擦,回来也消过毒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年轻妈妈挂断电话,对青年说,“先生,我婆婆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们什么都不知情,小娃娃你要就拿走。”
顾长安抿嘴道:“谢谢。”
年轻妈妈抱着孩子离开,她觉得那地儿让自己很不舒服,具体又不上来。
“童童,以后不要往这边的小树林里跑了,有大怪兽。”
“没有大怪兽,有,有姐姐。”
年轻妈妈的脚步立刻顿住:“什么姐姐?”
“就就就……”小孩的语言表达能力还不完善,很吃力的说,“就是漂亮的姐姐。”
年轻妈妈蹙眉,回去要好好跟婆婆说一说,在外面一定要跟紧孩子,世道太乱了,她继续往前走,比刚才走的更快。
小孩趴在妈妈肩头,手抱着小猴子玩偶,眼睛往树林里看,她喊了声:“妈妈。”
“嗯?”年轻妈妈脚步不停。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激动的喊:“猫,有大猫,白色的,妈妈你快看!”
年轻妈妈下意识回头,还真有只|白||毛|的流浪猫,在草丛里不停窜动,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树林里一片寂静,风吹动树梢的沙沙声显得尤其清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声喃喃着什么。
顾长安给季青打了个电话,让她带人过来,怀疑汤圆就在这片林子里面。
陆城提着蓝色大袋子:“先回去一趟。”
尿|意突然来了,让他在这里随便找个角落解决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顾长安在四周走动:“你回去,我留在这里。”
陆城抬眉:“确定?”
顾长安不耐的摆手:“别废话。”
陆城揉了揉太阳穴,青天白日的,不好翻墙走壁搞太大动静,只能走着回去,他拿出一张对折的符箓:“你拿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顾长安把符箓收好,想了想还是拿出来用手捏着。
陆城一走,顾长安就有种气温低下去一大截的错觉,他前后左右的扫动,脚踩到断树枝,发出咔嚓声响。
后面隐约有轻微响声,顾长安猛地捏紧符箓转头,他看清草丛里的东西,不禁长舒一口气,原来是只白猫。
就这么短暂的一两秒,顾长安的后心就渗了层冷汗,他觉得白猫有点眼熟,好像是陈静静跟李然先前喂过的那群流浪猫之一。
顾长安啧了声,有人喂就是不一样,长得肥嘟嘟的。
白猫在一棵小树苗周围转悠,不知道在干什么,顾长安欲要迈步走过去,警方来人了。
季青亲自带队过来的,除了警员,还有两只警犬,来了就直接干活,一寸寸搜找。
起风了,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战。
顾长安看一眼手里的符箓,颜色没有变淡,也没其他变化,说明没有鬼魂靠近,是大家的心理作用在作祟。
人的自我暗示既神奇又可怕,能把虚幻的变成真实的,也能把真实的变成虚幻的,意识完全扭曲。
季青站在顾长安旁边,问了事情经过,她把小娃娃交给痕检人员。
小娃娃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在小孩家里放了几天,痕迹早就破坏了,鉴定的价值会很小,但还是要试一试。
季青问青年:“怎么只有你一个?”
顾长安脑子里跑思绪,有点混乱:“嗯?”
“那个陆先生呢?”季青换个更加直接些的话头,递给青年一根烟,“他没有陪你?”
顾长安接烟的手在半空停滞一秒,撤了回去,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季队,你这话听起来容易让人产生歧义啊,你这样玩闹,我很难办的。”
季青:“……”
刘悦今天来姨妈,腰疼的厉害,她抱着包蹲在一处,碰到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才发现是棵小树苗。
正打算收回视线,刘悦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凑近去看树苗周围的土,又去看其他地方,发现就这一块土是湿的,不久前有人来浇过水。
树苗不是新苗,这树林里多的是树,大树小树一堆,为什么单单浇这一棵?
刘悦伸手摁了摁土,她在短暂的待机后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激动的大声喊:“季队,有新发现!”
随着季青的吩咐,一伙人拿着工具过去挖走树苗,一直往下挖,没多久就有个警员叫起来,说看到了头发。
接着是手,脚,身子。
一具尸体被警员们从土里挖了出来,是失踪的女学生汤圆。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沉重,虽然所有人早就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真的将女孩从土里挖出来,心里还是很难受。
死亡是残忍的,不管面对多少次,都做不到木然。
刘悦是个实习生,脑力可以,小聪明也有,适应能力还是不行,她摘下口罩跑到一边干呕去了,边呕边哭,眼泪哗啦哗啦的流淌。
死者被害时是花一样的年纪,明年就要高考了,人生会随之步入一个新的阶段,未来无可限量,现在却是一具腐烂的,冰冷的尸体,让人看得揪心。
季青给顾长安一副手套跟口罩。
顾长安只要了手套。
季青多看了青年一眼,对他的承受能力感到诧异。
顾长安靠近些,看到女孩平躺在坑里,双脚合拢,双手放在腹部,长发顺着肩头而下,像是有人一次次的以虔诚的姿态用手温柔帮她理过,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
这一幕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女孩穿的米色棉衣跟蓝色牛仔裤,纤细的脖子上有一圈恐怖的深黑印记,她的眼睛部位被一层树叶覆盖,面容安详宁静,好像只是在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睡觉,下一刻就会对他们露出干净柔软的笑容。
然而开始腐||烂的那些皮||肉在告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她已经离开了。
季青慢慢把女孩眼睛上的那些树叶弄掉,在场的都倒抽一口气。
女孩的两只眼睛都被挖掉了,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眶。
初步鉴定致命伤就在脖子上,是机械性窒息,具体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还要做下一步检查。
杀人挖眼,看起来是有深仇大恨,可凶手作案后却将尸体细心摆放,这种矛盾的情况头一次见。
按照正常逻辑,凶手将尸体埋在树林里,只会弄一些腐叶盖在上面,尽可能的将痕迹遮掩完善现场,不会画蛇添足的移一棵树苗过来种上去,后者暴露的可能性高很多。
而且还过来给树苗浇水,太不合常理了。
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陆城的出现打破了沉闷的氛围,顾长安是季青请来的,类似特别顾问,他是家属,这关系一点都不复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季青抬了下手,陆城被放行,他撩起警|戒|线钻了过去,并未到警员里面凑人头,而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倚着棵树看青年颀长的身影。
死人活人对陆城来说,都是脖子上顶着个肉|疙|瘩,识别不了五官,看也看不出东西。
顾长安后退几步转身朝陆城那里走去,经过季青身边时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说要两分钟时间。
季青跟顾长安对视几秒,抬手让所有警员都退出小树林。
顾长安最欣赏季青的地方就在这里,绝不会在关键时候逼||逼,她要是喜欢逼||逼,他也不会跟她合作。
人一走,顾长安就对陆城说:“我有个事要做,你帮我把关。”
陆城没动,绷着脸开口:“别跟我说你又要在掌心划拉一道口子。”
“大哥,那次是被你坑了。”
顾长安走到尸体面前蹲下来,前倾上半身凑近,肩膀忽然被抓,他心头一跳,吓的:“怎么,你看到汤圆的鬼魂了?”
陆城一收力道,将青年拉到自己这边:“不是跟你说了,要是看到我会告诉你的吗?”
顾长安那脸顿时阴了下来:“既然没看到,那你抓我干嘛?”
陆城的面色比他更难看:“你本来就没什么阳气还敢死人这么近,活腻了是吧?要是活腻了赶紧告诉我,大劫也不用渡了,我直接烧个符箓送你入黄泉。”
逼||逼个什么,还没有人季青懂事,顾长安拨|开肩头的手,见男人又要说话,他蹙眉警告:“安静点,别吵。”
陆城下意识照做。
反应过来时,他的面部一阵红一阵黑,有些难掩的窘迫。
顾长安没捕捉到男人看过来的复杂眼神,他|咬||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入汤圆的眉心位置,血珠诡异消失。
“救……嗬嗬……救救我……救我……”
这是汤圆生前留在阳间的最后一个声音,夹杂着破风箱似的喘息,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痛苦跟绝望。
顾长安半搭着眼皮听,他怀疑当时除了凶手,还有个人在场。
汤圆被凶手掐住脖子,她发现那个人站在角落里,于是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向对方求救,对方却没有出来。
血珠重新浮现在眉心处,顾长安用手一抹,失望的喃喃,“汤圆同学,你给我留的话没有什么价值啊。”
眼前多了个创口贴,顾长安伸手拿走问:“哪儿来的创口贴?”
陆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随地捡的。”
“……”
顾长安把创口贴往刚才|咬||破|的手指上一贴,“不是,咱能打个商量吗?你下次再给我买东西,能不能换个颜色?”
陆城置若罔闻。
“暖手宝是粉色的,创口贴也是,你自己少女心,别搞的跟全世界男人都有……”
顾长安话没说完,陆城就径自往林子出口方向走,他翻了个白眼。
季青看到顾长安出来,就把他叫到一边问情况。
顾长安说了自己的猜测,接下来他就要盯着陈静静跟王煜了,他们分别是两个谎言的主人,还得费心思揭穿掉。
警||方用尸袋将尸体带回公安局,林子拉了警||戒|线派|警|员看守。
尸检报告最快要晚上十二点前出来,警|方希望尸体能给他们留一两个信息,让他们尽快抓到凶手。
为了不引起学生恐慌,汤圆的死被警方暂时封锁了消息。
陈静静喂完猫就回了家,她开门进去,看见门口乱放着双男人的皮鞋,歪歪斜斜的摆着。
南边的房里传出男人恶||俗不堪的骂声,夹杂着女人的求饶声,持续不断。
陈静静见怪不怪的把门一关。
她随意的把书包丢鞋柜上,换上棉拖去厨房,开冰箱拿出一瓶雪碧,又在凌||乱的客厅里翻找出大半包薯片,踢掉鞋子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看韩剧。
半个多小时后,南边的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提着裤子从里面走出来,顶着个啤酒肚,走路大摇大摆:“静静,你没去学校?”
陈静静不搭理,眼睛不离电视屏幕。
男人当着陈静静的面扣皮带,语气关切的说:“高三正是学业紧张的时候,逃课会跟不上学习进度,到时候你妈又要担心你。”
陈静静往嘴里塞薯片,冷笑着说了两个字:“傻逼。”
男人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陈静静笑嘻嘻的说:“我说电视里的那位。”
男人这才缓了脸色,他在陈静静旁边坐下来:“静静,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这个周末叔叔带你,带你们出去玩玩?”
陈静静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出去以后,让你像玩我妈一样玩我?”
男人看得直咽唾沫:“别说的这么难听,我跟你妈是各取所需,你身上穿的用的还不都是我的钱。”
说着,他就把手往陈静静的腿上放。
南边的房里传出女人带着湿||润|喘|息的声音:“老刘,你完事还不走干什么?我这儿可没有你的饭。”
男人没沾到便宜,碎了一口不满的起身离开。
哗啦水声在卫生间响起,陈静静拿着遥控器换台,总共就那么几个,她来回的换,手指把遥控器按的咯咯响。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下来,吕凤用毛巾裹着头发出来,身上穿的睡衣,浓妆也卸了,像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这个时间你应该在学校上课。”
“头疼,请假了。”陈静静还在换台,“明天给我钱,我没钱吃饭了。”
吕凤闻言柳叶眉一挑:“不是给过你钱让你冲饭卡吗?”
陈静静轻描淡写:“丢了呗。”
“换来换去换什么,电视都要被你弄坏了。”吕凤从她手里夺走遥控器关掉电视,“充饭卡的钱是不是给那个王煜花了?”
陈静静吃着薯片:“怎么可能?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吕凤拿走女儿的薯片:“男朋友?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个……”
陈静静打断她的妈妈:“妈,你在我这个年纪,跟我那个早死的老爸不知道滚了多少次床单了,我这才哪到哪儿啊。”
她抢回薯片继续吃:“那话怎么说来着,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吕凤像个受到刺激的母狮子,叉着腰在女儿面前说:“翅膀还没硬就敢跟我抬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说你妈我是什么白领,卖的怎么了,那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陈静静惊讶的哇了声:“辛辛苦苦?腿一张啊?”
吕凤用手去推女儿的头:“你个死丫头,存心要气死我是吧?
陈静静吸口气,闻到了汗味,烟味,还有那种味道,她的胃里一震翻滚,立刻推开她妈跑到卫生间里呕吐。
吕凤站在卫生间门口骂:“你恶心什么?这些年要不是我,你不是睡大街了,就是被男人睡了,你有什么资格……”
门突然打开,陈静静满脸湿湿的,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她说:“妈,你烂掉了。”
吕凤气的发抖,啪地一下扇过去。
陈静静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她抹把脸:“我知道你嫌我是拖油瓶,没有我,你说不定能找个不错的男人。”
吕凤的胸口大幅度起伏,她刚要开口,女儿就抓起书包跑了出去。
跑了也好,不然母女俩要打起来,吕凤讥讽的笑了笑。
陈静静到学校的时候,第二节课刚下课,她半边脸高肿,一路引起其他同学的指指点点。
不在意的把书包塞课桌兜里,陈静静走到王煜的桌前:“作业借我抄。”
王煜看她一眼:“被你妈打了?”
“对呀。”陈静静翻他桌上的作业本,笑着说,“大家都看我,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这样,大惊小怪。”
王煜说:“你服个软,你妈就不会打你。”
陈静静往他的课本上一趴:“网上说同龄的女孩比男孩要早熟,所以你对我说教是行不通的。”
她的话题一转:“汤圆还没找到吧。”
王煜说:“好像没。”
陈静静咂咂嘴巴:“她要是真的出事了,你就有机会了。”
王煜问道:“什么机会?”
陈静静嬉笑:“当然是拿第一名啊,每次考试她都压着你。”
王煜垂眼整理草稿纸:“英语比我好很多。”
“汤圆不偏科,哪门都牛逼。”陈静静笑声说,“天妒英才喽,你说是吧?”
王煜皱皱眉头,让她不要乱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陈静静随手拿起一支笔转转,“老师有没有问过我?”
王煜摇头。
陈静静笑弯了眼睛:“也对,我是学渣嘛,少我一个,班级的平均分会提高不少。”
王煜说:“不会。”
“怎么不会,我是老鼠屎啊。”
陈静静摘下王煜的眼镜:“啧啧,眼睛的镜片真厚,你都快把眼睛看瞎了,我跟你说,她们不喜欢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喜欢李然那种运动细胞发达,笑起来阳光好看,会哄女孩子开心,家里还有钱的。”
王煜:“哦。”
班上同学时不时往陈静静跟王煜那里瞅两眼,一个上课睡觉,考试交白卷,永远倒数,一个勤奋刻苦,用生命学习,永远前几。
风马牛不相及的俩人竟然好上了。
陈静静那么明目张胆,也不怕被班主任叫教长。
上课铃响,陈静静蹦蹦跳跳回了教室后面自己的座位上,她趴在一摞课本前面把玩圆规,不小心把手指头扎破了,血珠涌了出来。
直到同桌喊了两声,陈静静才回神,手上已经流了很多血。
同桌要跟老师打报告,陈静静阻止了,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学以后,陈静静跟几个女生晃悠着去食堂吃饭。
“好烦啊,我不想参加高考,想出去打工,我爸非要让我拿毕业证。”
“我家里也是那个意思,过完年就快了。”
“在学校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早知道我就学文了,现在数学我老考一位数。”
“文科班也学数学啊。”
“世上怎么会有数学这种东西存在?”
“不知道,太可怕了。”
陈静静附和的应声,思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有同学说:“静静,你什么时候让我们去你家玩啊?”
另外几个同学都加入进来。
“对啊,你老是说不行,明年就毕业了。”
“不会是你根本不想请我们去你家吧?”
“我妈这段时间挺忙的,脾气大,你们看我的脸就知道了,下次哈。”
“你妈工作辛苦,你别招她就行了。”
“对对对,我妈也是,在公司开这个会开那个会,回家跟个老佛爷似的,我就只能乖巧。”
“……”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半真半假,陈静静嘴角翘着,思绪又跑了。
七点左右,审讯室有了进展,贺清风终于想起来汤圆跟他提过的一个同学名字。
是陈静静。
七点四十,教室里的陈静静被班主任杨莉叫出来,王明明什么也不说就将她带到了公安局的审讯室。
季青和刘悦坐在对面,跟陈静静隔着一张桌子。
陈静静抠着手指,看起来手足无措,是这个年纪面临此时的处境会有的样子。
刘悦做笔录,季青问,按照流程问完姓名年龄,她吃一颗奶片提神:“陈静静,上个礼拜天你在哪?”
陈静静说:“就逛街呀。”
季青订着她,目光锐利:“一个人,还是有同伴?”
陈静静皱皱鼻子:“本来是跟同学约好的,可是她说家里来亲戚了,她妈要她帮忙,就不让她出来玩了。”
季青问:“哪个同学?”
陈静静说:“孙小敏。”
季青敲点桌面,孙小敏?有点熟悉。
刘悦停下笔凑过去说:“季队,孙小敏就是为我们提供死者汤圆贴吧id的那个女生。”
季青想起来了。
陈静静撕着手指尖那里的皮,可怜巴巴的说:“两位警||察姐姐,我晚自习不去,班主任会让我写检讨。”
“问完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季青后靠着椅背看女孩,“那天你都在什么地方逛,几点回去的?”
陈静静说:“就瞎逛呗,我这逛逛那逛逛,天黑了在外面吃了才回去的,之后就去学校了啊。”
季青问:“吃的什么?”
陈静静说随便吃的。
季青追根问底。
陈静静说了几个小吃店名字,还说了她点的那些吃的。
季青平铺直述的提问,都是一个语调,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你一个人吃那么多?”
陈静静抓抓手背:“高兴嘛,我一高兴就想吃东西。”
季青问她:“什么事让你高兴?”
陈静静“唔”了声:“天气好啊,有阳光,没什么风。”
季青说:“你的同学汤圆失踪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陈静静的运动鞋蹭着地面:“知道的,大家都在议论。”
季青说:“她是上个礼拜天失踪的。”
陈静静刷地抬头,脸色煞白,眼睛瞪大:“你们把我带来,就是怀疑她的失踪跟我有关?”
季青不答反问:“你跟汤圆熟不熟悉?”
陈静静的口气很不好,似乎对自自己被无辜卷入进来感到愤怒。
“还好吧,就是普通同学。”
季青将从贺清风那儿得来的情况甩出来:“去年学校组织扫墓,你们结伴上的山,途中她滑了一跤,是你一路搀着她走的。”
陈静静做出努力回想的表情,说是有那么个事儿。
“大家都是同学,有困难就伸个手,老师说的,我们要相互帮助,相亲相爱。”
接下来季青审问了将近半小时,让人送陈静静回了学校。
刘悦理着口供:“季队,我觉得陈静静的嫌弃很大。”
“根据同学跟老师反应,汤圆跟陈静静的座位离的远,别说同桌,连前后座都没有过,她们可能就是去年扫墓那次打了个交道,看似没有杀人动机,但是传闻她以前跟李然好过,被甩了。”
季青示意她继续。
刘悦鼓起勇气说:“我们现在可以假设陈静静还是喜欢李然,而汤圆跟李然一起上学放学,青梅竹马,陈静静一开始还对汤圆有同学友谊,扫墓帮了她一把,后来听到班上的人议论她跟李然以后就变了,或者是亲眼看到他们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出于嫉妒将她杀害。”
刘悦喘口气:“这是比较常见的案例类型,情杀。”
季青听完就挥手:“别忙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悦问道:“那季队你呢?”
季青拉开椅子起身:“我去解剖室。”
九点刚过,鉴定报告出来了,死者汤圆生前没有遭受过xq的痕迹,致命伤的确就在脖子上,死于机械性窒息。
但脖子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
季青记得汤圆失踪那天围了条亚麻围巾,发现尸体的时候围巾不在,她判断是凶手当时用围巾勒死了汤圆,事后将围巾带走销毁证据。
检验科那边在死者汤圆的头发里检查出一根不属于她的发丝,dna那边正在排查核实。
等待的过程尤其枯燥。
季青一根烟抽烟又点一根,她给顾长安打电话,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想来想去,只有他是自己想聊天的对象。
这会儿换作平时,顾长安已经躺下了,但是今天他在院子里吹冷风。
就在十分钟前,顾长安准备洗洗上床睡觉,床头柜上的符祿突然毫无预兆的烧起来了,瞬间成为一堆灰烬。
有鬼魂来过,还是厉鬼。
顾长安立马去找陆城,结果倒好,他在蹲马桶,早不蹲晚不蹲,偏偏要在那时候。
等陆城蹲完出来,厉鬼已经不见了。
这事儿顾长安是不可能跟季青说的,他们聊了会儿就聊到案情上面去了。
陆城在旁边吃橡皮糖,还故意吃的很大声,不要脸。
顾长安吞咽唾沫,控制不住的伸手,下一刻就被打了手背。
陆城压根就没用什么力道,像是调||情。
正因为如此,顾长安才抢走他的橡皮糖就跑,还得意的冲陆城笑。
陆城的面部抽||动。
小东西,得意个什么劲,我要是不给,你能抢得到?
顾长安打完电话问陆城,厉鬼出现了没。
他隐约有种感觉,厉鬼会牵扯到汤圆的案子,也就是说跟这次的谎言有关。
陆城老神在在:“急什么,对方有事求你,肯定会再来的。”
顾长安打喷嚏:“你他妈的从吃完饭到现在都蹲多少次了,能不能少蹲点儿?”
陆城没好气的说:“西红柿炒鸡蛋如果不是你烧的,是大病烧的,我会拉肚子?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
“是,西红柿炒鸡蛋是我烧的没错,我也承认没烧好,但是,”顾长安的语气一顿,冷笑道,“谁让你全吃光的?我逼你了吗?”
“吃完了拉肚子了,怪我头上?”
“……”
陆城脑门青筋直跳,被这话堵的死死的,半响阖了下眼皮,得,我活该!
房里的吴大病透过窗户看院里两人,觉得像两只大公鸡,就是做做样子,打不起来的。
就在季青点第三根烟的时候,结果出来了。
那根发丝是陈静静的。
同一时间,老城区那里,吕凤带着一身酒气回家,看到女儿跟白天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脚上的运动鞋鞋都没换,把沙发上弄了不少泥土,就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不换鞋?敢情地板不需要你拖,沙发套不需要你洗是吧?”
陈静静扭过头:“妈,你回来了啊。”
女儿满脸的关心,吕凤嘴边的骂声一停。
陈静静笑的很开心,嘴角高高的上扬着:“妈,你过来。”
她招招手:“过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厚爱
感谢 高杉莲音 的地雷x1,火箭炮x1
感谢 yuki 的手榴弹x1,地雷x3
感谢 珞仔 的手榴弹x1
感谢 烛栊残霜 的地雷x2
感谢 东隅十三 的地雷x1
感谢 青春需早为 的地雷x1
感谢 薛洋的亲亲老婆 的地雷x1
感谢 西西特长长长长长 的地雷x1
感谢 别枝惊雀 的地雷x1
感谢 ?楼嬴 的地雷x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