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旧部们办的事,进行得如何了?”一年余的时间,卫铮不但将旧部牢牢握于掌控之中,更在暗中教了他们聂真叔叔授予赤羽营的作战方略。
“按着公子的吩咐,他们根据各自所长已展开了行动,收获不小。甄平已将他们查获的各种消息汇总整理,稍后就会呈交给公子!”不同于梅长苏的衣物多数为缎质素衣,蔺晨为黎纲等人准备的都是青色的不同款式的棉质布衣。旁人若是细心点就可以发现,其衣领和袖口均用同色棉线绣了一枝寒梅。
“……!”昔年赤羽营是赤焰最精锐的独立营,奇袭是他们的任务之一。而奇袭的先决条件就是,知己知彼。
“江左很多事情是由盟中长老所控,姜雄一人做不了主。你按着我说的去做!”冷眸中透出寒光,梅长苏搓着手指,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将作战之道用于他处,也是第一次将算计用于非战时。
可为了有足够的筹码拿下姜雄,他别无选择。
江左廊州总堂
江左现任宗主姜雄今年不过四十有余,因常年习武,体格健硕。自他接任江左已有二十余年,这期间大小事情经历了不少,而眼下的局面却是最让他头痛的。
一路的明枪暗箭没能阻止曾经的赤焰少帅前来江左,一味的挽留没能留住被素天枢收为义子的卫铮。
甚至连本欲留为人质的几个人,也因梅长苏的小手段,而脱离了他的掌控。
不到一月,曾经的赤焰少帅不仅在廊州有了属于他的落脚之地,还在江左各地置办下数处产业。
更让他气恼的是,这钱有大半源自他两个亲授弟子……
而他亲授弟子的钱不就是……
恼羞之余,动过向朝廷密报的念头,却被四大长老以江湖道义一口否决。
江湖道义!
什么是江湖道义!他要的是权势!
他身为江左宗主所拥有的最大权势,不过是能调拨盟内一些人手,操办一些琐事罢了。盟内大额的资金调配,根本不在他的掌握之内,大额的资金调配权属于四大长老。
正因如此,他私下匿着的钱,都挂在了姜旭、姜海的头上。
可他没想到,这两个逆子,对,逆子,他的两个儿子,居然先后把这钱送给了梅长苏。
本应送礼讨好他谋求立足之地的梅长苏,却因街坊传出梅长苏是来查办宗主所托旧案的,本末倒置。
好个查办宗主所托旧案。
既给了他脸面,又向江左上下表明了立场,更给了旁人无尽的想象空间。
姜旭曾笑他贪图钱财,姜海曾笑他手无缚鸡之力……
直到这两人先后在梅长苏身上失了钱财,损了人手,才惊觉梅长苏的手段。
或者他真的该考虑四大长老的提议,划拨个堂口让他带着人去那里待着。
不,他不能容下他。没有对比也就罢了,有了对比他这宗主之位还能坐得稳?
面对败局,本应人心溃散,可这一年无论他使什么手段,都没让一个赤焰旧部转投他的麾下。
反倒是姜旭和姜海因他的小计谋又起纷争,这几日两人明争暗斗,已折损了不少人手。
不就是扣了姜旭的人,放走姜海的人吗?这种小手段,他见得多了。
使出这一招,是想做什么?他不在乎。他只知道,姜旭、姜海就算想对他不利,他也能掌控局势。而梅长苏他根本握不住。
握不住的人唯有除去!
所谓父子同心,所谓兄弟齐心,他梅长苏可以使下手段让他们父子离心,让姜旭、姜海兄弟离间,他也可以使下计谋,让他们父子三个齐心合力一致对外。
他吩咐手下紧盯赤焰旧部的一举一动,同时稳下了姜旭和姜海的暗斗。
今日,他听闻黎纲带着被擒的姜旭手下,手持拜帖欲再登门,立刻召来了姜旭和姜海,让他二人先行躲进内堂见机行事。
“宗主,前些日子有些宵小之徒闯入我等落脚之处,被我等拿下。今日奉公子之命,将这些歹人交付宗主手上,请宗主为我等做主!”行完应尽的礼数,黎纲躬身却亮着嗓子道。
“……!竟有人企图对梅公子行不轨之事?”姜海故作惊愕道,“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通报于我!梅公子是否安好?”
“有劳宗主挂心,我家公子无恙。至于这事……!”黎纲小心地环顾四周,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嗓音道,“前些日子公子就已呈上拜帖,只是宗主微恙公子没能得见宗主。公子想着,就这些人我等还是看得住的,这才没叨扰宗主……!”
这,这……
他押后不见,是不想知道谁在背后害他,无论是姜旭或是姜海都是他的亲子啊。
随着与卫铮等人的接触,他突然发现连卫铮他都拿捏不住,更无法让梅长苏臣服。
押后不见,是没想好如何应对,岂料……
“唉,没想到我抱病几日,竟出了这等事,请你转告梅公子,江左的天律堂在彻查此事后,定会给梅公子一个交代!”见黎纲垂首而立,姜雄负手而立,暗暗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内堂的两人稍安勿躁,“还请梅公子给姜某些许时日查办此案。”
“宗主,我家公子倒不在乎时日,只是……!”黎纲略显犹豫,似有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姜雄不悦地道,“你家公子既不要我派出人手护他,也不在乎花费时日等待答案,我也一早就许了他,在江左安置产业。他还有何事所求?但说无妨!”
“倒不是我家公子有事,而是昨个夜里不知哪路人又闯入了我家铺子,我等紧张公子的安危护在了公子左右,岂料昨个闯入的歹人并非冲着我家公子,而是……!”黎纲皱眉,刚毅的脸上略显不甘,同时他将身子躬得更深,“待我家公子察觉,我等再去查看之时,关于地窖之中的人,已死伤过半,勉强活下来的几个身负重伤,还中了毒。公子怕再生变故,这才让我来通报宗主,并先行押送三名中毒尚轻、可以行动者送交宗主。请宗主放心,公子已吩咐甄平为其余歹人寻求疗伤和解毒之药,想来定然无碍。”
“梅公子倒也能耐,这才几日不但盘下一家铺子,还在铺子里挖了地窖!”姜雄装作不知,朗声大笑的同时却攥紧了拳头:梅长苏是想闹得满城皆知?
“这……这家铺子的店主在半年前就萌生了转让之意,被素谷主知晓后,就告知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得知其经营的商货是些珍奇古玩,且铺内设有地窖和机关,也就承了素谷主的美意。”黎纲神色不改地道,“只是公子一时筹不出银两,只能在素谷主的帮助下先行支付了订金,定了铺子,并安排了几个旧部入住店中……直到前些日子公子到了江左筹足了银两,才由我去商行办妥了商铺转让的手续。”
“嗯,这个我知道,只是姜某有些奇怪,素谷主做的是药材的买卖,为何不出面说托,盘家药铺给你们?”
“公子出身世家,对奇珍古玩还有点眼力,对药材就……!”黎纲轻笑道,“说到药材,公子闻得宗主身体欠安,要小的托交一份薄礼给宗主大人!”
“哦?”姜雄浓眉微动。梅长苏使的什么计?先兵后礼?
“这是素谷主赠与我家公子的冬虫夏草,还请宗主笑纳!”
“梅公子真是能耐,竟得素谷主如此相帮!”不但带走卫铮,帮忙盘下铺子,还赠予极品药草。
“公子说过多次,无论是素谷主还是姜宗主,都是义薄云天的江湖侠士,要我等牢记恩德!”
“……!”卫铮的能耐他见识过,但卫铮是林殊的副将,可眼前这人不过是赤焰军曾经的十夫长,居然也能将他的话回得滴水不露。
“宗主,公子还是希望能尽快与宗主见上一面,一为亲谢江左收留赤焰旧部之恩,二为回复盟中长老所托之事!”
“梅公子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可有依据?”他明明已毁去所有线索,怎么……
“事过一年,人证已灭,物证也毁得差不多,但总有踪迹可寻。公子借着些许线索,得了一些推论,但结论总要询过宗主才能下!”
“宗主……!”一青裳男子,匆匆闯入,不见行礼,张口就道,“禀宗主,刚才黎纲带来的三个人,不知被何人射杀了!”
“什么!”姜雄一愣,大惊失色,忙道,“不是让你们拘于囚牢,好生看管吗?谁干的?有没有把他抓住?”
“……!没有。”护院尴尬地回道,“我们刚到囚牢外,这三人就同时被三枚飞镖刺中咽喉!”
“什么?”姜雄和黎纲几乎同时开口。
“好身手!”姜雄冷哼着看向黎纲。
而黎纲面色黑沉,抱拳行礼道:“姜宗主,铺中人手不多,黎纲心忧公子安危,请恕黎纲先行离去……!”
不是你们杀的?姜雄狐疑地看向黎纲,见黎纲眉头紧锁不像是在说谎的模样,抚须而道,“铺上人手可够?是否要我派些人随你去看看?”
“……!”黎纲面露难色,似有不甘,躬身道,“铺子里虽留有旧部多人,但白日里,他们多数外出做工……承蒙宗主厚意,黎纲感激不尽……”
不像有假……
待黎纲离去,姜雄立刻沉下脸,厉喝道:“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宗主!”姜旭、姜海先后走出内堂,向姜雄行礼之后,齐声道。
“谁干的!”姜雄逼视着跟前两人,怒道,“让你们联手对抗梅长苏,却被他扣住人,现在还当着他下属的面,跑到堂口来灭口?”
“姜旭,是你手下干的蠢事吧!何必急于一时呢,就算要灭口也要等人走了吧!”姜海在一旁凉凉地道。
“呵呵,说来,我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何梅公子会放走你的人?你到底送了他什么大礼,姜海?”
“送礼?我不是和你一样就置办了几件摆设而已吗!”姜海不屑地道。
“我添置了几件摆设,可你不止吧!”姜旭反驳道,“你敢当着宗主的面把花费的银两说出来不?”
“你敢我就敢!”
“住口!”眼见两人当着他的面又吵了起来,姜雄喝声道,“你们各自报个数!”
“五千两!”姜旭和姜海不约而同道。
“……梅长苏连日置办下的产业不止十万,光他现在住的铺子,就在五万两以上!”梅长苏盘下的铺子,他早就命人详细调查过,该铺子开店至今已五十余年。经营内容一直未变,也正如黎纲所说,半年前铺子的主人有了转让意向,由素天枢出面支付了订金,也是自那日后,两名赤焰旧部,入住铺中替下了铺子内的两名伙计……而铺子正式的转让则是在梅长苏抵达廊州后的第五日。
五日前,这铺子带着余货转到了梅长苏手上。商行告知他的转让价为八万!
凌厉的目光扫过下位的姜旭和姜海,姜雄多少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目光中的闪烁。
八万!
这钱从何而来?
赤焰旧部没那个能耐,而他本人因伤病一直在琅琊阁静养,哪来的银两?
琅琊阁会好心到救了人,治了病,还送上银两?
可能吗?从来没听说过琅琊阁会往外送银子的。
如果是素天枢送的,半年前就能盘下转送,又何必等到今日?
姜旭、姜海虽为兄弟,年岁相仿,却因异母所出,二人的长相大相径庭。姜旭比起姜海约莫高出大半个头,且较姜海更为魁梧壮实。而姜海则从表象来看,更具书生气。
只是,身为异母的兄弟,到底流着相同的血,两人的品好极其得相似。不过才弱冠的他们,每人手上都戴着一个硕大的翡翠扳指。
“姜海,我可听说梅公子盘下的一家染坊原先是你名下的!”姜旭摸着板指不经意地道,“是西街哪家商铺来着?”
“我也听说,梅公子曾有意盘下你名下一家纸坊,只因你要价太高而作罢!”姜海轻蔑地看了一眼姜旭,冷哼道。
“只不过是比市价高了两成而已,哪里高了?总比你低于市价三成转手来得好吧!”
“你……!”
“够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铺子买卖也属正常,但这交易对象太过敏感,就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一个高于市价两成未得成交倒也正常,可姜海为什么要低于市价三成转让染坊?
“宗主,我虽以低于市价三成转让了铺子,可也与梅公子签下协议,日后所获赢利,我可得五成!如果宗主不信,我这就叫人送来契约书。”
有这等事?姜雄蹙眉看向得意忘形的姜海,正欲发问,却有门人来报,说是四大长老要见他,让马上过去。
“做事不干净,还要我来收拾残局!”姜雄狠狠地瞪了姜旭和姜海一眼,甩了下衣袖,大步离开了大堂。
这是第一次。
梅长苏闲坐案桌前,煮着清茶,听着聂铎和黎纲两个人的回报。
“嗯,好!”梅长苏轻声道,一切都按他预计的走向有了结果,只不过……
壶中的水倾泻而下注入茶盏,渐满。
他不能心软,不能因为杀了三个江湖杀手而心怀内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敌人。
沦为战犯,又有几人能存活?
“公子小心!”
聂铎收走了半满的茶壶,黎纲则欠身查看梅长苏被溢出的热水烫伤的手。
“没事!”梅长苏甩了甩微微泛红的手,轻声道,“一切都朝着我想的走,还算不错!”
“公子,剩下的人被长老们带走了,这,没问题吗?”聂铎问。
“人到了四大长老手上要灭口当然不易。”梅长苏轻声道,“有姜雄作保,要让姜旭给我个交代容易,但要将事推到姜旭身上,难!”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黎纲擦干了案上的水渍,接过聂铎手上的茶壶,为梅长苏重新斟上了热茶。
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蔺晨说一山容不得二虎,除去姜雄父子换取赤焰旧部在江左的安生,这容易。但要让四大长老将宗主之位交付于我……
“公子,您怎么了?”梅长苏长时间的缄默让聂铎心忧不已,“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去做,您尽管下令。”
“我……”梅长苏如同鱼刺在梗,艰难吐字,“我没想过会将兵法用在非战时;我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命人去杀被俘的囚犯;我没想过在战时都没用过的借刀杀人,会用在无辜者的身上。”
“公子……!”
“可我等不及了,也没时间慢慢来……就算有时间,我也不能等。旧部们都在看着,如果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在江左拥有自己的权势,卫铮帮我稳下的局面就会因我的无所作为而丧失。届时人心浮动,再要收回就难了。”
“公子,我们不会……!”聂铎、黎纲齐声道。
“……我第一次独立作战,手下士兵也不过百人,可这百人中真心服我的能有多少?”梅长苏抬头望向站立在他跟前的聂铎和黎纲,冷眸凝视正前方,“而眼下的情景和当年相比又如何?”
“……”
“当年,我是靠一场场胜仗让他们服我、从我、随我!如今虽非战场,但形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在江左赢得一席之地,后果难料……!”
“公子……!”
梅长苏端起盛着淡绿色液体的茶杯,顿了半晌,悠悠一叹,继续道:“姜旭、姜海两兄弟瞒着姜雄做的歹事,你们可有按照我要求的传到彼此的耳目中?”
“已按着公子吩咐的办下了!”黎纲到底是在蔺晨铺子里待了一段时间,眼力要比聂铎来得敏锐,瞅着梅长苏手中的茶盏不再冒热气,忙道,“公子,蔺公子说过你体弱不能喝凉茶。”
“……嗯。”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却用手势和眼神阻止了黎纲要去替换热茶的举动。
“公子,说来奇怪,为何姜雄不愿见我们,连曾替姜雄做主允下接纳我们的四大长老都不愿见我们?”聂铎不忍梅长苏面带悲凉地对着凉茶发呆,抛出内心想了很久却没想明白的一个问题。
“不奇怪,历代江左长老只有在宗主不能议事或事涉宗主的情况下才会越权代为决定各项事由。只是这次,不知出于何故,长老们接管了盟内大额资金的调拨。”为了摸清江左的情况,他忍受了蔺晨一昼夜的“滔滔不绝”。
“公子!”甄平在门外低声唤道,“四大长老遣了人来,请您去江左盟的议事堂。”
“公子,四大长老是因为姜旭行刺的事情召见你吗?还是?”聂铎忙问。
“嗯。甄平,四大长老是暗中遣了人来吗?”梅长苏拧眉淡淡问道。
“是!仅派了一人前来传话,说是请公子从后巷离开铺子,盟下弟子在街口处备了马车!”甄平躬身答道。
“……好,聂铎,照事先安排行事!甄平,我们走!”梅长苏起身整了整衣裳,面无表情地道。
“公子……!”聂铎满头大汗,“能不能换个法儿,这……也太……!”
“要上演狗急跳墙前来灭口,只有两个方案。一是烧了这铺子,二就是在马车行驶过桥头的时候让马车散架,我落水!”梅长苏似笑非笑地看着部下,“烧了铺子我们没了居所也没法向蔺晨交代。你们说选哪个?”
“公子,您别胡闹!”黎纲急忙劝道,“马车散架就可以了,何必要挑着过桥头的时候,让马车散架,让您落水?”
“我落了水,才有借口回铺子,也才能让四大长老亲临铺子来看我。”梅长苏轻声道,“黎纲,去把蔺晨房内的字画摆设都撤了,换上我画的几幅书画!”
“公子,这事我会去办,可您这身体……!”
“无妨!”
“公子前些日子为了避免落水,还让蔺公子做了替身呢。可这会儿,怎么又冒出这念头!”黎纲压着声音小声抱怨。
“哎,黎纲,什么叫让蔺公子做了替身?明明就是他自己想要我,以对景琰的方式对他!护城河的水,总比江水好些。前日已过了仲夏,纵有些不适,也不会一病不起吧。”暮色降临,梅长苏挤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安抚着三位部下,“就这么定了,如果我真的昏昏沉沉叫不醒,牢记按照我稍早时候的吩咐行动!”
劝解失败,聂铎等人只得应了梅长苏任性的安排。
“金护卫,真的要等公子回来才能准备姜茶和热汤吗?”黎纲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心疼道,“等他回来,再煮姜茶和热汤起码要花三刻钟啊。现虽已入夏,但蔺公子不在,公子此举是不是冒进了点……!”
“如果连我们都不从,公子何以号令其他部众?”聂铎死死地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硬下心肠道,“按公子的吩咐去做吧!”
黎纲被聂铎的回话梗住,他顿时明白为何卫铮在接到梅长苏手书后,刚毅的脸上掠过惊讶、错愕、不信,却在愤怒地低吼几声后向素天枢抱拳言道:“卫铮全凭素前辈安排!”
远处马车最终融入了暮色中,聂铎率先折返院中,黎纲在无奈的叹气后关上了后院的大门。
小半个时辰后,在江左议事堂静候梅长苏的姜雄和四大长老接到了梅长苏因马车散架坠入护城河,被随行人等救起后折返铺中的消息。
“我先去看看!”一头未挽髻的银发,却身着一袭红衣。她是江左盟前任宗主的妹妹也是盟中唯一的女长老,喜长老。
二十多年前江左盟曾遭内乱,她的夫君在那场内乱中殒命。而那日恰好是她出嫁的日子……
披着嫁衣的她一夜白了乌发……
从此她除了红衣再无其他衣裳……
当听闻梅长苏遇袭,她瞬时回忆起她的花轿遭遇袭击的情景,当下命人准备了车驾,撇下姜雄和其他三位长老,赶往了早已歇业多日的聚宝轩。
一入店铺,就被引入内堂的喜长老冷下脸道:“黎管事,今日之事甚为遗憾,江左定会给梅公子一个交代,梅公子现在是否安好?”
“回喜长老,公子落水后即被救起,现已换了衣裳在房内休息!有金护卫陪在左右,应无大碍!”黎纲弓着身,恭敬地答道。
“哦……是吗?甄平身手倒快,据说不到半刻钟就把你家公子捞起来了!”喜长老虽一头银发,眉间却未有半条皱纹。此刻的她,光洁的额头上柳眉微拧,带着几分质问冷言道,“如此好的身手,怎么被人伏击就没半点的警觉?”
“金护卫已经因这事质问过甄平了,甄平说,当时察觉到有两波人分别伏击在桥岸两侧。他当时的注意力集中在贼人何时出手,却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只是让马儿受惊,从而趁乱,让马车散架,这才导致公子落水……!”
“哦,这我倒没听堂口弟子提起!”喜长老环视四周,内堂除了黎纲一人,其余皆为自己带来的弟子,就连奉茶的赤焰旧部,也在送上热茶后,行礼告退。
“怎么不见甄平?”喜长老随口问道,“是去煮姜茶和热汤了吗?”
“虽然公子落水与甄平无关,但多少也是因他粗心大意所致,金护卫罚他去扎马步了。姜茶和热水还在煮着,有其他旧部看着呢!”黎纲一边回答一边暗自钦佩,公子厉害,喜长老所问的话,全被他料到了。
“就你们这些爷们能顾好姜茶和热汤?”喜长老不屑地冷哼道,“天气虽热,但你家公子可不同旁人,姜茶和热汤都要妥当准备。雀儿,去把我带来的紫姜和药包拿去厨房,用这两件东西将姜茶和热汤重新煮了!”
喜长老身后一位十四五岁年纪,身着藕色衣裳的丫鬟随即上前两步,微微屈膝道:“烦劳黎管事指路!”
“……多谢喜长老帮衬,黎纲感激不尽!”为丫鬟指了去厨房的路后,黎纲抱拳再次行礼。
如果提早准备,这会儿公子已用上了姜茶和热汤,这样的话……公子所令,幸好都听了。行完礼,黎纲依旧弓着身,保持着半礼的状态。公子,黎纲服了。
“走,带我去见见你家公子,我略懂些医道,趁着这当口替你家公子诊诊脉。”面对黎纲谦恭的礼数,身居江左长老之位的喜长老也没太多感觉,放下仅饮了一口的热茶淡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