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之事暂时被压下, 裴蝶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而, 一旁的德妃眼神却闪了闪, 她好不容易逮住贵妃的弱点,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放过。
裴蝶眉心一跳,总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忍不住嘀咕是不是德妃又在背后打她坏主意。
在蚕啃桑叶的沙沙声中, 外边有宫人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皇上他们要去下田了, 让奴才来问问,娘娘们要不要去看。”
虞惜晴看向其他人, “你们想去吗?”
“去去去!”贵妃忙不迭地回答道,在她看来, 只要能逃掉这个满是虫子的房子就好。
“臣妾也想要去看看。”德妃兴致勃勃, 怂恿道:“皇后娘娘我们去看吧?”
淑妃也跟着点头,虞惜晴见大家都一副期待的表情, 便也颔首应允:“那就都去看吧。”
众人出了西厢,在宫人的引导之下, 一路走到元和帝他们所处在的农田处, 这会儿, 元和帝与大臣们都已经换了衣衫,都换成了干农活专用的短衫。
这种短衫也是青草绿的, 有的人已经捞着裤管下了田,元和帝象征性地推了推犁,随后与众人一起端着一个木斗, 木斗里装着谷粒,他一把一把地沿着打好的培育苗地撒着谷种。
元和帝显然对这项活动很感兴趣,他整整洒了近一亩田才依依不舍的爬上田埂,“还挺有意思的。”
裴蝶在他刚上田埂往这边走的时候,就已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元和帝将自己身上的泥水沾到自己身上。
全都是泥水,脏兮兮的,还好我们不用跟着一起下去。
元和帝听出来这是贵妃的声音,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确实是有几团泥,他先前上来时只随意洗了洗,小腿上有一点很正常。
德妃眼尖地看到某处一小黑色的泥巴动了动,她伸手指着那团“泥”,不解道:“皇上,那是什么?咋还在动呢?”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一道看去,那一团黑色的,带着淡黄色条纹的,哪里是一团泥!
分明就是一只正在吸血的水蛭。
“皇上,您别怕,这水蛭无毒,只要用糖撒上去,它自己就会脱落的。”有大臣小心开口道。
元和帝眉头一皱,随后弯下腰去,伸出手捏着那水蛭露在外边的身体,一把将它从自己的小腿上扯了下来。
“胆大包天,朕的血也敢吸。”元和帝笑骂了一句,“爱卿们,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它?”
“…………”
元和帝掐着水蛭的身体,水蛭的头尾在他手指头不安地跳动,一边试图在他手指上钻进去吸血。
“不思悔改,依朕看还是五马分尸好了。”元和帝将水蛭扔到李来福手中,李来福下意识接住,随后意识到这是什么,吓得一动不敢动。
皇上,奴才也害怕这个啊!
李来福欲哭无泪。
元和帝瞥了他一眼,心道朕被它咬了还没哭,有什么好怕的。
“去,拿把刀来。”
侍卫很快找来了一把似乎是用来劈木头的刀,元和帝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行刑吧,李来福把它放地上去。”
李来福听见他这么说,连忙将那水蛭放在地上,感觉自己从水蛭手里捡回了一条命。
侍卫提着刀走上前,眼中寒光一闪,唰唰几下,将那水蛭剁成了几段。
不少大臣们看着,便觉得身上隐隐作痛,看着元和帝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就脑补了一些东西。
一条水蛭,皇上不至于要这么做,他这么做肯定有别的意思。
大臣们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警惕。
是了,皇上这肯定是在杀鸡儆猴,想要警告我们不要再在税收上做手脚。
元和帝眼神一眯,目光扫过那两名大臣,只把对方看的浑身发抖。
罢了,这些吸血的水蛭他早晚要清除出去。
播完春种之后,便要将春牛肚中的五谷取出,用以做成五谷饭,皇帝与文武百官同食,宫人们将春牛肚子上的纸戳开,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随后端回庄子里去准备了。
这侍卫,长的倒是很眼熟。虞惜晴无意间瞥到那名提着刀的侍卫的容貌,顿时愣了一下。
元和帝听见耳熟的声音,心一跳,目光不由地落在手持着刀候在一旁的侍卫上。
凭心而论,面前这个侍卫长的确实不错,哪怕身着暗色的侍卫服也显得清俊非凡,元和帝暗自将侍卫与自己对比了一下,得出对方哪哪都比不过自己,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虞惜晴仔细打量着侍卫,他竟然与她前世粉过的那个明星有七分相似。
就是眼睛不太像,这名侍卫的眼睛更好看一些。
虞惜晴找出了不同的地方之后,收回目光不再关注。
而一旁的元和帝心里这时候却泛起了酸味。
酸的就好像刚吃了几个没有熟透的橘子一样。
要知道皇后从来都没有夸过他好看,如今竟然去夸一个侍卫,这侍卫除了比他黑之外,哪里还比的过他?
“你叫什么名字。”元和帝伸手指了指侍卫,那侍卫作揖道:“回皇上的话,小的叫谢易良。”
“姓谢?”元和帝诧异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再度打量了他一下,“你是谢家的?谢有是你什么人?”
“谢有正是家父,皇上怎么知道家父?”谢易良愈加恭敬。
听见他父亲是谢有,元和帝立马收起心里那点不爽,“朕当初从父皇那里听过你父亲的事,你父亲当初借粮之事帮先皇的大忙。”
“家父常说有国才有家,为了国当义不容辞。”
元和帝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皇家还欠着人家的粮食都没还清,他自然是不能动手去欺负人家的儿子了。
谢易良不明白元和帝为什么突然叹气,但是秉持着话多易错的原则,他聪明地闭上嘴,行礼退下。
……
众人回到庄子里,虞惜晴吩咐人下去替元和帝准备热水沐浴,自己带着嫔妃们再度回到西厢里,然而这回裴蝶死活不肯进去了。
“皇后娘娘,臣妾想去见一见父母,就不与你们一起进去了。”裴蝶借口道。
虞惜晴应允,她先前在外边的时候,确实瞧见裴贵妃的母亲也过来了,还偷摸在与她打手势。
裴贵妃这么一提,又有好几个嫔妃也跟着提出,她们家人都在京城,早早就盼着迎春日相见了。
“皇后娘娘不去见虞国公夫人吗?”淑妃跟在她身后,抓着剪好的桑叶扔进簸箕里,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刚才可是看见虞国公夫人也过来了。
“本宫才见过虞国公夫人不久,以后相见也容易的很,还是春蚕要紧。”虞惜晴随意道。
淑妃敏感察觉到她态度的转变,眸光微微一闪,故而不再提起,只专心剪着桑叶。
“这蚕吃桑叶怎么吃的这么快?”苏白真奇怪道,她从前从没养过蚕,这会儿扔桑叶也扔的小心翼翼,生怕扔的太多把蚕撑着了。
“你多扔点。”殷茵撒了一把桑叶,“别看它现在还小,吃的可多了。”
“是吗?”苏白真对上淑妃的目光,想起这内里也是个黑心的,只觉得心中一怂,连忙恭维道:“还是淑妃您懂得多。”
一旁的德妃不屑地看着苏白真拍淑妃那个狐狸精的马屁,手下无意中将一把卷起来的桑叶随意扔进簸箕里。
殷茵恰好抬眼瞧见,便将那桑叶又捡出来。
“淑妃,你做什么?”德妃沉下脸质问道。
殷茵温柔一笑,解释道:“德妃姐姐有所不知,像这种不新鲜的桑叶,是不能给幼蚕吃的。”
“哪儿不新鲜了?不过就是卷了一点而已。”德妃撇了撇嘴,一把将她手里的桑叶抢过扔到一边,“算了,吃不了就算了。”
“皇后娘娘,那边五谷饭已经做好了,皇上请您与诸位娘娘一同过去。”李来福在门口大声地请示道。
虞惜晴拍了拍手,走到外边的桌子上,将手浸在盆子里洗了干净。
随后取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一边对着李来福问道:“对了,贵妃先前出去了,她回来了没有?”
“贵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虞惜晴将手帕扔在盆子里,“走吧,都随本宫过去。”
李来福微微侧身,引着虞惜晴等人走到前厅,前厅里放着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摆着许多的碗,宫人们正在将五谷饭盛入碗中。
“来,皇后快来坐。”元和帝见她进来,立马冲她招手。
虞惜晴走到主位上坐下,很快宫人们将五谷饭依次摆在众人面前。
吃完了寓意五谷丰登的五谷饭后,迎春礼便到处结束。
迎春结束,本来打算立马打道回宫的,然而,不巧的是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众人又稍作停留了一些时间,等到小雨停歇之后,众人再度启程回宫。
路上实话,回程用的时间比去时要多花了些时间,大约酉时,马车才停在了宫门口。
“这什么破路,才下了一点小毛毛雨车轮就滑个不停,都快把臣妾撞的散架了。”裴蝶一下马车就揉着背抱怨起来。
“就你精贵。”德妃刚下马车,正好听见她这一句话,看了不远处的元和帝与虞惜晴一眼,见她们没有注意到自己,立马逮住机会嘲讽她。
“精贵怎么了?”裴蝶冷哼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皮糙肉厚。”
这话往日里,她这么对德妃说,德妃铁定要炸毛反驳的,然而今天却不一样。
德妃不坏好意地看裴蝶一眼,随后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木盒,那木盒上方是一片镂空的花纹。
裴蝶直觉不妙,她皱眉道:“这是什么玩意?”
德妃慢悠悠地抚摸着盒子上的花纹,小声道:“本宫离开庄子的时候,特意让人给本宫装了这一对蚕,贵妃你要不要看一看。”
裴蝶面色一变,提眼望去,果不其然,透过镂空的花纹看到里面绿色的桑叶。
德妃作势将木盒往她面前递了递。
裴蝶惊地退后一步,“你你你…离本宫远一点儿!”
“这蚕多可爱啊。”德妃看她一眼,对于她惊恐的神情十分受用,笑眯眯道:“贵妃你别害怕嘛,本宫打开给你看看,看多了就不害怕了。”
“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什么?”元和帝看着虞惜晴上了皇后的轿辇,正准备走,忽然见德妃与贵妃还站着一动不动,便开口催道。
“算了,看来这次贵妃是看不了,等它长大了本宫再拿给你看。”德妃扔一句话,随后快速收起木盒,施施然走到自己的轿子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