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到了弟子服与门派腰牌, 侯欢带上小麻雀, 准备直接回雪谷。
等到她召出灵剑,小麻雀却并未上剑。
“怎么不上来?”侯欢扬了扬眉梢。
小麻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一把稳稳浮在半空的灵剑, 抿着嘴唇,有点儿羞赧地笑道:“我脚下脏,怕踩脏了师父的剑……”
上个剑哪来这么多的麻烦。
侯欢二话不说,伸手提上小麻雀的后衣领就扔剑身上, 御剑而起。
待收整完, 侯欢带着自己新收的徒弟来到了雪谷。
才刚进入雪谷的范围,小麻雀迎面就看到一片大雪纷飞, 迷了他的眼。这会儿御剑飞行,刮来的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割着。
他缩了缩脖子,却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寒冷。
小麻雀望向了身前为他挡住风雪的身影, 衣炔翻飞间猎猎作响, 她的身姿如剑一般笔直, 仿佛世间无人能折。
他恍然得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直到踩下地面, 那足有他膝盖深的雪令小麻雀打了个寒战。
雪中宫殿一片素白, 仿佛要融入背景里一般,一眼险些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才站了一会儿, 身上就落满了簌簌白雪。
小麻雀抖去雪花, 一踩一深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跟上侯欢远去的身影。
偌大的宫殿只有侯欢和小麻雀两个人,空荡荡的,连走起路来都有回音。
寂静得有些凄凉。
小麻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随着侯欢的步伐来到一间寝殿。
小麻雀到底不是冰灵根,哪能日夜抵抗得住雪谷的寒冷。
未免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冻死,侯欢备了几床厚厚的被褥,又以一颗属火的妖丹作基,安置在寝殿正中心的一块玉石板下生热。
不一会儿,整个寝殿的温度慢慢悠悠升了起来,小麻雀僵硬的身子也开始暖和起来。
想到这儿是侯欢特意为他准备的,他脸上的笑容怎么藏也藏不住。
小麻雀不过一介水灵根,修炼不了凝霜冰骨。侯欢想着明日去掌门那儿要几本水灵根的高级心法,一边将一枚储物戒指交给了小麻雀,里边放有沧澜派弟子心法的玉简,除此以外,还放了好几瓶辟谷丹以备不时之需。
小麻雀把储物戒指握在手心里,两眼亮晶晶地问道:“师父,我有不懂的地方能去找你吗?”
“当然可以。”
在裂缝无法修补,修为再也无法精进之后,侯欢就停下了修炼。如今空闲了下来,她有的是时间教徒弟。
但是因着炼妖壶,侯欢每隔一段时日都要入定,浅浅一解困意,以免因为太困睡着了而掉入炼妖壶里。
尽管教徒弟的时间多,却也不是任由小麻雀来浪费的。
“能走完整座登天梯,说明你的资质不错,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凑巧的是,我这儿也不是个收留废物的地方。”侯欢的语气慢慢悠悠的,“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若两个月后不能引气入体,你就给我离开雪谷。”
两个月?
小麻雀一愣,他抬眼看了看侯欢,她面上带笑,瞳孔里却是一片黑漆漆的,见不到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他知道他的师父有多厉害。
拜师不过一个月便能引气入体,三年筑基,十年金丹,修行不到十八年,就突破至元婴期。
一路顺风顺水,好似别的修士在修行路上遇到的障碍,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笑话。但是,这样的资质却被扼杀在十二年前的一场比试里。
小麻雀紧紧抿住了嘴唇,又缓缓放松下来。
现在侯欢要他在两个月里引气入体,时间算得上是十分宽裕了。
小麻雀嘴角一扬,笑起来时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师父放心吧,我会勤加修炼的。”
侯欢没有再多提修炼的事情,她笑眯眯地伸手想摸上小麻雀的头,但小麻雀浑身一紧,立马偏头避开了。
还是第一次被拒绝。侯欢一扬眉,只见小麻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又紧张又留恋地看向了她刚才伸出来的手,小声解释道:“我头发脏,会弄脏师父的手。”
脏?
侯欢恍然想起,小麻雀一路脚步轻轻,生怕踩脏了地板。自一进来就规规矩矩地站着,连伸出手去碰一碰他自己房里的摆设也不敢。
“师父,这儿哪里有水?我想洗个澡……”小麻雀眨了眨眼,“等我洗干净了,师父想对我怎么样都成。”
雪谷常年冰天雪地,滴水成冰,哪来的地方给他洗?
真是给她找了个好麻烦。
要说让她给小麻雀烧一桶洗澡水,侯欢可没那个闲情逸致。不过,另外有水的地方多的是。
不等小麻雀扭捏拒绝,侯欢提上他的后衣领,唤出灵剑就朝沧澜派后山飞去。
几十年前,在侯欢还未辟谷的时候,常来这后山打动物烤来吃,这儿的地形早就摸熟了。往后山深处飞进几里路,一条蜿蜒的小溪流就出现在侯欢面前。
虽然说这时候的天气冷,但洗个冷水澡也有益身心健康。
侯欢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一把将没反应过来的小麻雀扑嗵一声扔进溪水里。
小麻雀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从足有他胸口高的水里站稳,湿答答地挂着一身水,茫然地看着岸边上的侯欢。
对于小麻雀这一副可怜兮兮的落水样,作为罪魁祸首的侯欢笑眯眯的,心里毫无一丝同情。她只把新领的弟子服放在岸边,就转身退开了,声音悠悠传进小麻雀的耳里,“我在一旁等你,有事就大叫。”
小麻雀让溪水冷得打了个喷嚏,很快又脆声应道:“知道了师父!我很快就能洗好!”
然而,侯欢在一棵树下打了半天坐,也不见小麻雀很快出来。
小溪流水潺潺,盖过不少声响,侯欢听不清小麻雀是否还在水里边洗澡。
他迟迟不出来,该不会被水流冲走了吧?
想到小麻雀矮小的身量,侯欢一顿,揽袖站起身便找了过去。
等她来到溪边,却见到光溜溜的小麻雀还站在及胸深的小溪里,一张脸被冻得惨白惨白的,身子直打哆嗦。
他抬头望着走近来的侯欢,吸了吸鼻涕,小嗓音软软绵绵的透着委屈,“师父,这衣服与我平时穿的不一样……我不会穿。”
侯欢站在水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就光着身子走吧。”
“师父……”在溪水里打哆嗦的小麻雀可怜兮兮唤了一声。他眼巴巴看着侯欢,长头发湿漉漉地披在瘦弱的肩膀上,瞧上去就像一只落水而无助的小猫。
“师父……我真的不会穿这身衣裳,您忍心看我冻死在这儿吗?”
“要是我着凉了,耽误了修炼的进程可怎么办呀。”
……她这徒弟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把师父照顾得妥妥当当。可现在看来,谁照顾谁还不一定。
养个徒弟还真是麻烦。
侯欢轻啧了一声,终究是伸手把他从水里提拎出来,搁在草地上,然后捡了地上被翻乱的弟子服给他穿上。
少年的身体瘦弱而无害,之前穿着宽松的衣服见不到,如今他光着身子,一眼看上去瘦骨嶙峋,身上还有不少被人欺负后留下的伤疤,让被水泡到发白的皮肤一衬,深色的疤痕越发狰狞。
注意到侯欢扫过他身体的视线,小麻雀的身子一时间紧绷起来。到底他年岁也不小,让别人这样看光自己的身体,总归是有些羞赧,脸也红了起来。
他想伸手挡住自己下|身,但手刚一捂,就让侯欢拉过手套上了衣裳。
侯欢没想太多,只是在给小麻雀套上衣裳时,她的目光忽然在他的后腰瞥见了一抹红色。等她细看,却又只看见腰上的几道淤青。
小麻雀并未发现什么不对,他好不容易撇开乱糟糟的想法,转而低头仔细地看着穿衣的手法,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
在系腰带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小麻雀开口了:“师父,我有个问题。”
“说。”侯欢系好腰带,最后将门派令牌挂上他腰间。
新出炉的小徒弟脆生生道:“师父,咱们沧澜派是不是很穷啊?”
侯欢一愣,没想到小麻雀会问这种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只有一件弟子服呀,连件换洗的也没有。”小麻雀一顿,他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歪头道,“师父,您修炼这么久,是不是一直都穿着这身衣裳?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像师父一样,衣服穿上多年都这样又白又干净?”
忽然意识到自己很多年没有换衣服的侯欢:……
平时衣服脏了,掐一个净身诀就能恢复如初,再加上步入金丹期后,身量和模样一直维持不变,她哪还想得到要换衣服。
她拍了拍还在等回答的小麻雀的脑袋,面不改色地把锅甩给了掌门,“既然知道门派囊中羞涩,那你往后更得努力,多多赚取灵石给为师。”
侯欢摸头的举动令小麻雀笑弯了一双眼。
他刚才特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这会儿侯欢的手一摸上他的头,他更是主动地往她手心里蹭了起来,任由头发被蹭乱,笑容欢快,“师父放心吧,往后我会赚很多很多灵石,天天给师父买新衣裳!”
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侯欢笑眯眯地揉乱了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