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有更声遥遥传来。子时。天地人和, 至福恒昌。
闺房之中, 皇甫思凝只着了月白抹胸, 松松搭了一件薄透的烟霞色轻纱褂子。凤竹这样一扯一拉, 压在床上, 更是襟口大开, 直滑落到手肘,云鬓微松,酥胸半露。
她看不清凤竹的面孔,却能感受到那逡巡的视线。仿佛夜里出行的猛兽, 在自己的领地上巡逻。
凤竹的手从衣衫底下探入,捉住了她的身体,像是捉住一朵柔软的花苞。
皇甫思凝已历人事, 并非对敦伦一无所知的孩童,可她依然难以自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动作很生涩, 也很不加制御,完全没有她们第一次时的温柔隐忍。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那种巨大而粗暴的陌生几乎能将人活活逼疯。皇甫思凝闭上了眼睛,咬住下唇,努力压抑住自己害怕的吟呻,伸手去挡住凤竹。
这微小而坚定的动作甚至未被凤竹放在眼里, 不曾丝毫放慢自己的节奏。手指一寸寸撩拨而下,她们的呼吸开始急促,四肢纠缠在一起, 再如何不情愿,彼此间的摩挲也渐渐发烫。
无可奈何。她曾经那么熟稔的人,甚至熟悉那双手掌上的每一处薄茧。她们曾经是如何紧贴着彼此,互相依偎,互相亲吻,如缠树的蔓藤,攀援的繁花,恨时光走得太慢太慢,不能一夜之间白头偕老。
现在却只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太过于残酷,又太过于漫长。
被用力贯穿的那一刻,皇甫思凝挤出半声濒死似的尖叫。叫声像是被掐断了的花,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或许是被嫌弃太吵,她被蓦地按进了枕头里,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抗拒的力气都被全然绞碎,丝毫不得动弹,只有剧烈颤抖的肩膀出卖了那种巨大的痛苦。
那么痛那么痛,有什么放纵地深入她的身体里,她甚至可以感知那些手指的形状,暴烈而狂放,反复侵占,搅得一切天昏地暗。没有吻,没有话语,没有爱抚……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法掌握。她咬紧了牙关,徒劳无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心,在狂风骤雨一般的摇晃中发抖,连脚趾都痛苦地蜷缩了起来。
腰仿佛被折成了两截,最柔软的地方被人强行侵犯、进入,无从抵抗,仿佛连灵魂都被死死束缚于在自己身上的火热身躯——
唇齿间弥漫着铁锈的腥气。皇甫思凝一声不吭,在半昏半醒的浮沉摇晃之中,居然想起了一些平时绝对不会想起的事。绿酒第一次将凤竹领去给老管家报备的时候,那阅人无数的老管家只说了两个字:“妖孽。”
后来绿酒在缝小人偶的时候,无数次慨叹道:“管家真是有先见之明。娘子,您要是早知道……”
皇甫思凝此时却只想发笑。
早知道,千金难买早知道。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
她回绿酒道:“老管家看错了。”
绿酒犹自不服气,指着凤竹道:“看她,活脱脱一个妖孽!”
凤竹平静地看着她,她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是。”
她知道凤竹不是。
她看见凤竹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柔弱无害的孤女,更不是一个魅惑人心的妖孽。
皇城灯火阑珊,漫天血气煞人,她的数百名亲族们在浓烟与刀声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凤竹站在那片血光与火光前,怯怯地、轻轻地笑了一笑。
是了,那并不是妖孽。而是魔鬼一样的眼神。
致命的晕眩。往日骄矜极贵的人生,触手可及的豪奢繁华,一刹那逐渐远去,淡入天边。
那双眼睛笃定而轻慢地望着她,美得似真又似幻。孰为猎物?孰为猎人?
一片黑暗里,她挚爱的面庞垂下,仿佛是一个温柔的亲吻。皇甫思凝不由伸出手去,然而只握到了满掌虚无,那容颜如水波一般被打散,得到的只有又一次新的镇压。
那个异常熟悉又陌生的身体,热得惊人,整个人都是一团巨大的火,冲破了一切束缚,四处蔓延,一直燃烧到她的身体里,恣肆奔跑。
有那么一刹那,皇甫思凝几乎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凉薄的晨露,被对方从里到外烧透,软热得一塌糊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摧毁湮灭。纤细的小腿无力垂挂在两边,战栗的快意自尾椎侵袭而上,伴随着那种饱胀的酸楚柔痒,如汹涌的海浪一般一波波席卷而来,渰溺没顶。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口不能开,遍体酥麻,从头到脚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了。一次又一次抗拒,又一次又一次没了力气。
她皱着眉,战栗着,喘息着,想要拥抱她,又想要挣脱她,想要她珍惜,又想要她破坏。
想要抗拒;又想要紧紧拥抱,永远也不要分开。
可是她曾经有多么爱怜这个人,此刻就有多么痛恨彼此的投契。
凤竹最细微的动作也会引起她最不能自抑的呜咽。是了,她甚至无法完全压抑自己那种可耻而软弱的呜咽。欲望如蔽日的洪流,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与自尊早已被摧残殆尽。她们在一起,连在了一起。就像干裂的大地一样渴望甘霖雨露,像饿殍一样至死渴望着一粥一饭,像喧嚣的战鼓一样渴望在刀光剑影中破裂。
曾经乖巧而无知,平静而温驯。她以为可以占为己有,可以将一颗心虔诚奉上。
然而那是怪物,怪物永远是怪物。
苍穹与大地皆被撕裂,怪物从深渊的底部爬了上来,展开铁剑一样锋锐的羽翼,振翅蹈火而行。
可皇甫思凝一点也不想哭。她的眼睛是干涸的,闭得很紧,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身上人一眼。无论被怎样不加节制地对待,也没有掉一滴泪,喊一声求饶。
霜月摇摇吹落,夏花簌簌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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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凤管,夜深吹彻,乱了一场残春梦。月箫之声如泣如诉,仿似倩女离魂,千里奔亡,知君情深不易。
她张开了眼。
枕畔人背对着她,光艳漆黑的长发蜿蜒散了一床,像一盘垂死的蛇。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婴儿休憩在母亲胎内。呼吸很轻,不是沉睡,而是晕厥了过去。
她素来嗜洁成癖,灭情绝爱,几乎蔑尽世间儿郎,别说各方联姻之请,哪怕帝皇当面提及姻缘大事,也一概被她婉拒——“四海未定,何以家为。”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有如此……
餍足肆意的极乐。
虽然不知道枕畔女子是是谁送过来,又是怎么摸上她的床;但这很显然是一个被珍馐玉馔娇养而成的禁脔。肌肤莹润娇嫩,骨骼优美精致,琼花乍吐,桃浪已翻,连在黑夜之中背脊上流下的汗珠都无比瑟瑟,惹人爱怜。
唯一的缺陷,大约就是教调得可能并不太好。一开始躺在她身下时,女子并不是一个柔顺如羔羊的侍者,甚至一次又一次有过想要推拒她的动作,漠然不知何谓,直到蝶至花前,才无力地放弃,自己主动张开了一切,如同牺牲献祭神坛一般,奉上自己的全部。
这种包容与软弱,比最好的秘药更能催发她的春性和凶性。她难以自制,爱不释手,雳声颤语,掌热气促,不知鏖战了多久、发泄了多少遍才总算放过。
不过禁脔毕竟是禁脔,尝过一次也就罢了。不值得在意。
也不对,难得遇见如此可人的尤物,或许她可以考虑将对方收在身边,日夜侍寝暖床,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这样盘算着,缓缓起身穿衣,环顾四周,第一次皱起了眉。
入目的景致很陌生,也很荒唐。
一室珠宫贝阙,算得上风雅与豪华兼具,在最显眼之处摆了一尊涅槃佛陀像。焚一炉百合宫香,兰麝氤氲,青云缭绕。三乘五蕴,经书堆叠。
因为太过荒唐,她甚至有瞬间怔愣。以至于她做了一个很不符合身份的动作——
她揉了揉眼睛,以证实自己是否看错了。
她很确信,这里并不是她所知的任何一个地方。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不知道她的忌讳。
东风又送酴釄信。早吹得,愁成潘鬓。恍惚还是昨日,还是那个春末。酴醿不争春,寂寞开最晚,宣告一个季节步入终点。然后有漫天烈火,遍地腥云。
她轻声呢喃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一字一字,脱口而出,意如贯珠,每一句皆是童年时听过无数次的真言。
在君房的每一个日夜,她都会看见妇人在佛龛前低低念诵经文,祈佑平安。幽幽的檀香永远萦绕不去。妇人微微颦蹙,眸带忧伤,道:“一切诸果,皆从因起。一切诸报,皆从业起……”
花开犹似廿年前,人不似,廿年前后。
她想起了些什么,眼底阴鸷如永夜,唇角却一勾,走上前去,指头轻佻地落在佛像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炸雷众筹给霜宝买狂犬病疫苗和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  ̄e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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