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悲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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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锦绣娇嫩的生命, 被突如其来地扭转了。就像是一株白莲, 被人拗断, 践踏, 撕裂, 毁灭, 然后丢在了污泥里, 流出血来。

人世无常且无端——

沈亦绮的手指微微颤抖,再无法忍耐,拂袖而出。

游信皱了眉,道:“他又是发甚么疯?”

苏画也挺想和沈亦绮一起发疯。无奈以他的身份地位, 又有林涵曦在一旁目光不明,这么做无异于找死。只好帮着说话,道:“大约是憋得狠了, 去找茅厕了。”

游信嗤然一笑,将本来伴在沈亦绮身边的美人指给苏画, 道:“你也别傻愣着,来玩就好好玩。”

游信负才任侠, 显然是风月场里的老客。除了范都宜以外,又拉了两个语笑嫣然的美人,一一问过姓名,梅丑儿、钱保奴。左右投怀送抱, 好不快活。婢女们穿梭如游鱼,斟酒上菜,笙歌飞舞, 抬盏举觞,十分热闹。

几杯美酒下肚,又吟诵了一些风花雪月的酸诗。游信一瞥燕唐,道:“你这假正经,少给我再棺材脸了,美人美酒长相逐,不来一二诗句相和?”

燕唐轻瞥天色,微一啜饮,思忖片刻,道:“不才渴急月更急,酒落杯中月先入;领取青天并入来,和月和天都蘸湿。天既爱酒自古传,月不解饮真浪言;举杯将月一口吞,举头见月犹在天。不才大笑问客道:月是一团还两团?酒入诗肠风火发,月入诗肠冰雪泼。一杯未尽诗已成,诵诗向天天亦惊。焉知万古一骸骨,酌酒更吞一团月。”

游信抚掌大笑道:“好诗!好诗!可谓李诗仙也!”

林涵曦不失时机道:“燕大人果然高才。不愧出自招摇山,果真质直风流,飘逸人豪!”

燕唐貌似矜持地一点头,道:“山主曾有言:吾辈趋向在羲皇之上,以天地万物为刍狗,以形骸容色为土苴,七情六欲听其使令,一颦一笑是其变态,做出来惊天动地,收回去敛迹藏踪。不在于人,不在于天,象帝之先。 ”

这毫不谦虚的自夸若是自长生老人口中所出,自然令人心生膜拜。但此情此景,只是令苏画猛憋住笑意,憋得肚皮上的每一层肥肉都在发颤。

游信兴致大起,也发了诗兴,一边开始办好事,一边笑嘻嘻吟道:“调笑丑儿最惯,保奴暗地情多,都宜与我煞脾和,独自窝盘三个。‘管’字下边无份,‘闭’字加点如何?权将‘好’字自停那,‘奸’字中间着我。”

范都宜被他搂入怀中,眉描新月,唇晕樱红,神情有些木讷,但还是乖巧地依偎其间,自解衣衫。另二人趴伏在地,一个拨弄植板,一个吹动玉箫。游信揉捏她半裸的胸脯,轻点慢拢,狎亵片刻,她也无任何羞涩之态。他索性将范都宜打横抱起,转身寻了一个空房间,成鱼水之欢。

盏茶功夫之后,游信施然而出。

林涵曦微笑道:“游大人,滋味如何?”

游信咂舌道:“我还以为有人争相排队,会是什么名器炉鼎之属。到底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和条死鱼似的,没半点意思。”

林涵曦摇了摇头,道:“游大人此话差矣。小丫头可有小丫头的好处。”他舔了舔唇,露出贪婪之意,“某身边这个,还没碰过……”

游信醒悟一笑,将范都宜推给林涵曦,从他那里又搂了一个新的美人回来。

林涵曦对范都宜早已垂涎三尺,甚至来不及入房上床,一到手便解开裤带,欲焰勃发,将她放在自己腿间狎侮起来,动作轻浪浮薄之极。他并不在意他人在场,直接将女孩剥得精光,任那小小身躯随自己不断拱弄,舒畅道:“真好,真好,侬爱通身都小。”

苏画隐隐凝眉。林涵曦好为雏妓梳头,这在京中并不是什么秘密。虽早有耳闻,此刻亲见还是并不一样。

林涵曦完事的时间比游信还要短。他喘着气,将范都宜的身子搂紧了,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游信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轻笑道:“‘可怜人似琵琶大,也抱琵琶笑向人。’何如?是不是也觉得大为失望?我就不欺负你了,把那美人换回来罢。”

林涵曦道:“这小美人可能不合游大人的心意,却是某的心头好,不舍得割爱。”

游信奇道:“那你摇头作甚么?”

林涵曦道:“某……某是可惜。”

连苏画也奇异地望着他。难道这个老禽兽忽然生了良心?

林涵曦爱怜地抚弄着范都宜,小小蛮腰纤不盈握,道:“这小美人肌肤虽好,姿色到底是逊了一筹,尚算不得真正的天姿国色。”

游信道:“这种小女孩,毛都还没长齐,能有什么天姿国色。”

林涵曦嘴角浮起一丝笑容,道:“游大人大谬矣。”

游信生了好奇,道:“难道你还真见过什么倾国倾城的小女孩?说来一听?”

林涵曦道:“某曾经有个结拜的异姓兄弟叫李长宁,曾为君房郡守,与某相交至深,爱好相投,意气相合。”

苏画嘴角一抽。他可以想象林涵曦口中相投的是什么样的爱好,相合的又是什么样的意气。

“……他曾修书于我,邀我参观他治下,吏官清正廉洁,百姓安居乐业。我自然欣喜不已,远赴君房。可惜啊,那本是一派太平之景,却出了一个儊月细作。”

“儊月细作?”

这一回发问的不是游信,而是燕唐。

林涵曦颔首道:“不错,那细作乃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自称家中遭了火,烧毁了双臂,身边带着两个女儿。”

苏画道:“等下,身有残疾,有两个拖油瓶,还是一个妇人。林侍郎……您确定她是一个细作?”

林涵曦在范都宜的臀上重重一拍,道:“那岂能有假!”他微微眯起眼睛,陷入多年前的回忆之中,“那妇人是平西口音,一身狼狈,形迹可疑,还想带着两个女儿出关,被边关拦下。她仗着自己生得有几分姿色,妄图勾引守卫官兵,以此出城,自然不成。她借此落地,自甘下贱,在城门边做了那卖身的勾当……”

这一回连游信都忍不住道:“这描述和细作也相差太远了。她一个残疾妇人,身边两个孩子,能有多大风浪?想出城就让她出城去啊。说什么形迹可疑,我看说不定是因为是她长得漂亮,那些官兵见色起意,强占了她。她一茕茕寡妇无力营生,不得已沦落风尘,养活女儿。”

林涵曦道:“游大人有所不知,我这话绝非空口无凭,我和我的好友都亲眼见到她与儊月勾结的证据了。”

燕唐似乎对“儊月”二字格外敏锐,发问道:“什么证据?”

林涵曦故作高深,道:“这要从她的女儿说起……”

苏画望着他的神色,有些变扭,道:“林侍郎所说的天姿国色,难不成就是指那妇人的女儿?”

林涵曦忽而目露精光,显出一种激动的神色,道:“你未曾见过,你怎知道!你怎知道!那两个女孩子,立在人群里,真是昂昂如鸡群之鹤,熠熠如众星所捧之月,第一眼就能望见……每一声,都似莺啼,如燕语……”他说着说着,又似如醉如痴,神情恍惚了起来。

隔了这样久远的时光,他依然能记得当时的悸动惊艳。

李长宁将那两个女童指给他看,自豪道:“如何,我在信中所言不虚罢?我在这穷乡僻野之地驻守多年,虽然采女颇多,日夜嬲战,获得元红无数,可都是些粗质劣色,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绝世的容貌。你在京中恐怕也见不着这等姿色罢。”

他呆若木鸡,又惊又喜,回神过来的时候,把眼睛摸了又摸,擦了又擦。

李长宁笑容温和,道:“林兄,你我当日在月下结拜,月神为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今日这美色当前,我自然要邀你一起,共飨盛宴。”

他们相视而笑,志得意满。诱惑近在眼前,触手可得,只待他们一振雄风,直刺金枪。

可那不是他们臆想中的美色盛宴,而是……

林涵曦打了个寒噤,猛地摇头晃脑,道:“细作!那杀千刀的细作!居然特意潜伏至深,以女儿为饵,杀害了我的结拜兄弟!”

燕唐眸光一闪,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涵曦道:“那是将近十九……不,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游信与燕唐彼此对视一眼。游信扬了一扬眉,道:“李郡守既然……中伏身死,那细作和她的女儿最后下场如何?”

林涵曦恨恨道:“那细作自然被缉拿归案,扒光衣服倒吊游街,受尽万人唾骂。又用麻布包裹,渍油使透,倒拴木杆上,从脚点燃……”

点天灯一个刺杀郡守的细作,可是君房难得一闻的大事。更罔论那个细作还是个不知多少次躺在城中男人身下任人糟践,又被妇人们鄙夷不屑的野娼。

百姓们舆情沸腾,传得有鼻子有眼。不少睡过她的男人口口声声自己早察觉不对劲,这段时期崴了脚、摔了胳膊、家里少了钱财、掉进河里差点淹死……一切不幸都归根到她身上,给她罄竹难书的罪恶又添上重重一笔。当日全城人几乎尽皆而出,翘首以盼,争睹行刑盛会。

林涵曦想起那个贱妇最后的凄惨尖叫与悲嚎,心中大快不已,转念一想,又叹息道:“至于那两个女儿,在她行刑后就不知去向,也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他一想到此事,便引以为平生一大憾。那般天仙绝色,他生平也是仅此一见,爱之如痴。李长宁死后,他曾费了好一番心力去找那两个小美人,生怕她们被什么破烂妓寨勾魂窟给拐去了,肆意糟践,不知怜惜。

可惜最终一无所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小天使阿若、□□噗噗熊、摩兮的西、咖啡馆九 扔了1个地雷,为什么要取名字啊扔了2个地雷~笔芯_(·̀w·́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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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唐所作诗,化自杨诚斋《月下传杯》事迹,出自《鹤林玉露·乙篇·卷四》;

*燕唐自夸引自明邓豁渠《南询录》中的自赞;

*游信所言的4p诗,化自宋柳永《西江月》。老柳真是很擅长耍流氓哇;

*林涵曦与范都宜参见清孙枟《余墨偶谈·赠雏妓诗》:

直北道上题壁,每有游戏诗词。作者不署姓氏,曾见某题《如梦令》一阕,赠雏妓云:“越女生来窈窕,怀抱琵琶轻巧。且莫听琵琶,先把双钩看饱。真好,真好,侬爱通身都小。”又某断句云:“可怜人似琵琶大,也抱琵琶笑向人。”均一凄恻动人,此生公眼前说法法也,正未可以游戏目之。

可怜人似琵琶大,也抱琵琶笑向人。此一句读来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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