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最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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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景静, 雾扫云收。皇甫思凝醒来的时候, 已是艳阳高照。

她微侧过头, 看着睡在自己枕畔的人。

发丝凌乱, 呼吸平稳, 唇际微勾, 含着笑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皇甫思凝忍不住戳了一戳凤春山的脸颊, 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凤春山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眸光亮如繁星, 整张面容顿时仿佛点了睛的画龙,泛出天下无双的仙家气息。

“……霜儿。”

美人在侧,实在令人很想调戏。皇甫思凝不禁又勾了勾凤春山的下颔, 道:“你早就醒了罢,为什么不起来?”

凤春山按住她那只手, 吻了一下,道:“我不想醒。我怕这是梦。”

很简易的话语, 却令皇甫思凝心头一酸,道:“这不是梦。”

凤春山点了点头,又舔了舔皇甫思凝的掌心,激得她微微一颤, 这才满意地放开,道:“我知道这不是梦。”

皇甫思凝的指头摸上自己留下的齿痕,缓缓摩挲, 问道:“疼不疼?”

凤春山诚实地摇头。

皇甫思凝嗔道:“我看你就是不长教训。”

凤春山撑起身子,阴影半覆在皇甫思凝的身上,问道:“那霜儿要不要多咬几口,叫我记得清清楚楚?”

她缓缓垂下去,彼此香馥软绵相接。明明温软滑腻,却仿佛燎原之星火,雷电般的战栗沿着紧贴的肌肤飞速滚过。

柔和的气息吹拂在彼此的脖颈上。皇甫思凝叹了口气,仿佛某一种温顺的确认,顺着凤春山锁骨上面的齿印慢慢舔了一圈。

薄薄的一层痂,有点不可言喻的痒意。

然后皇甫思凝又咬了一口。

凤春山的呼吸很平静,表情很正直,手却已经——

皇甫思凝忍不住扭了扭腰,道:“你……不许你这样……”

她们的身体太过契合,哪怕只是气息接近,也似羽毛落在心尖,让人软得厉害。

凤春山道:“真的吗?不许哪样?”

讲实话也太丢脸了。皇甫思凝抿着嘴唇,曲起双腿,倔强地不发一语。

凤春山一脸无辜,道:“霜儿,你说过我很笨,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呢……”

皇甫思凝怒视她一眼,双颊晕红,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汪着水气,氤氲迷离,道:“天……天都亮了。”

凤春山无所谓道:“到天黑也没事。我们又不是没试过。”

这种话岂止是有辱斯文,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不对,她没穿衣裳,所以不是衣冠禽兽,是禽兽……皇甫思凝胡思乱想,身体微弓,紧紧绷着,硬是忍住了所有吟呻。

她不说话,凤春山也不说话。

只有喘息声越来越急促。

很多时候,言语没有意义。微笑不够,眼神不够。只有亲吻拥抱欢爱,恶狠狠地将对方搂进自己的怀里,心脏同样潮湿柔软,直到化进自己的血肉里。

是啊,她们早已融为一体。

人可以离开别人。但人怎么离开自己呢?

她们握紧了彼此的手,一推一挽,全无技巧,只是凭借本能地占据。如此温顺而又倔强,如此接纳而又拒绝。世间最美好的极乐化为囹圄,画地为牢。

周围都是飘渺叆叇的云,冰冷又坚硬,柔软又炙热,包裹住她们,将魂魄扼杀在九霄之外。翻山搅海,不厌揉慁,四方寇掠,兵威日盛。死死活活,已不在人间。

虎若踞,龙若蟠,霎时间云从风从,不觉已到蓬壶风景,一轮红日勃勃欲升,那光芒是如此耀眼,皇甫思凝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可是她却又如此渴望那灼伤的疼痛与快慰。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住往下落,思绪漫漶,只有那个名字是清晰的——

“凤竹……”

凤春山吻着她的眼泪。她的呼吸水露,皆成酥醪,是渴望餂弄已久的甘露。

“霜儿,我在这里。”

她在这里,她也在这里。时光静好,岁月无声。

皇甫思凝神摇意夺了好一阵,恍然凝思,轻轻嚷着:“你……你太坏了。”

凤春山笑了,道:“霜儿,我只是想服侍你……更好。”

皇甫思凝睁着一对茫然含雾的眸子,呢喃道:“你啊……”

凤春山咬了咬她的耳朵,心满意足道:“我做错了吗?”

谁做错了?

谁都不该有错。

脑中像是忽然刺入了一根针,微不可查的疼痛,绵绵地折磨着。皇甫思凝轻轻闭上眼睛,道:“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我可能也恨不了你。毕竟……”

凤春山的气息微微一僵,道:“霜儿?”

皇甫思凝扭过头,嫣然一笑,道:“毕竟你生得这么美。想到临死前能见到这样绝代的佳人,我还觉得有点幸福。”

凤春山面无表情地看着皇甫思凝。

皇甫思凝本意只是开个玩笑,但被凤修罗这么凶煞地一看,谁会不害怕?

凤春山也察觉到皇甫思凝的瑟缩,几不可察地喟叹,道:“霜儿,你还有伤,所以我比较克制,不想让你太过劳累。可你若再这样淘气吓我……”

不、不想让她太过劳累?

皇甫思凝赶紧抬起还包着一层层纱布的手臂,示意自己是个重病患者,有几分惊恐,又臊得厉害,道:“你,你这样也算克制么……”

凤春山略一思忖,道:“每次见到你之前,我都想忍耐。可是一见了你,我根本忍不了。”

计划,欲望,谋略,杀意,这些都可以藏。

唯独爱无处遁形。

皇甫思凝心情复杂,沉默良久,才道:“你……究竟都学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么会讲话。”

凤春山笑了一下,道:“我想到什么,我就说。不像霜儿,老喜欢捂着。”

皇甫思凝知道她在戏谑自己方才忍着不吭声,赧道:“可是那个声音……太……”

凤春山道:“太什么?”

皇甫思凝破罐子破摔,心一横,道:“太舒服了,所以太……太羞耻了。”

凤春山道:“可是霜儿的声音很好听,我想多听一听。然无方还说,那个姓斯的听了你唱歌,满嘴都是污言秽语,我真是……”

皇甫思凝想起斯夭说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顿时一阵尴尬,道:“我,我什么时候给斯使令唱歌了?”

凤春山道:“她都听过霜儿唱歌,我却没有。”

皇甫思凝道:“那,那是为了祭祀……”

凤春山道:“我不管,我不通音律,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皇甫思凝一噎,旋即指出了凤春山言语里的漏洞,道:“你怎么会不通音律?那一日斯使令吹箫,你用了一片叶子,吹奏的曲子与她不相上下……”

凤春山坦白道:“那是打肿脸充胖子。猗阿姨雅擅琴棋书画,她教过我很多曲子,但是我实在学不会,学了很久,也只会吹那一首《沧浪》。每次兜兜睡不着的时候,我吹给她听,她就能很快安心睡着。”

那两个名字,轻描淡写地刺进了耳朵。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其实道理我都知道。即便杀光那些人给我娘亲陪葬,将他们全扔进黄土里掩埋得不剩一缕骨灰,失去的早就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知道归知道,可我做不到。

皇甫思凝慢慢垂下了眼睑,道:“她……很讨厌我。”

凤春山道:“霜儿,任何了解你的人,都不会讨厌你。”

皇甫思凝苦笑了一下,道:“凤欢兜想杀了我,对不对?”

——我和姊姊都一样,是已经碎掉的胚子。

——我很丑,比不上你。

凤春山用力摇头,道:“你是我深爱的人,兜兜会理解的。”

皇甫思凝轻轻吸了一口气,道:“所以这几天……你是故意将我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的,对不对?”

凤春山轻声道:“是。”

凤春山并没有禁止绿酒踏出瞻云驿,也可以每日从外面打探各种消息。作为出使方棫的儊月大臣,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两国关系。她中伏负伤的消息一出,流言蜚语顿时暴涨,满城风雨萧索。

这其间免不了提到同样留在驿站养伤的皇甫思凝。

皇甫思凝道:“这里是儊月的驿站,除了你,还有声名狼藉的斯使令。和先前的传闻再联系到一起,我的名声……恐怕已经不能听了。没有人敢要,也没有地方可去了。”她笑意很浅,“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还不相信我吗?”

凤春山不自觉地起身,跪得端端正正。

“我……我怕你生气。”

皇甫思凝问道:“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凤春山默默偏过头。

皇甫思凝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正视自己,道:“你说话呀。”

凤春山不甚情愿地开口,道:“我不喜欢这里。”她等了一下,没听见皇甫思凝的话音,继续道,“这里的民人,这里的风土,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霜儿,如果不是为了你,我……”

她的眼睛很亮,如同凝结了千年极寒的墨色冰雪,内里有雷光闪耀,决绝如燃烧烈火。

皇甫思凝平静地注视着她。

凤春山抿了一抿唇,道:“你知道我做过什么。我不会为自己辩白。”

天与地翻覆,苍穹生满了荆棘,脚下是猩红的云彩,白骨累累堆积成山。战事血淋淋地拉开,风悲日曛,蓬断草枯,鸷鸟休巢,征马踟蹰。

以杀止杀,以血偿血。

——那曾经是她活着的唯一意义。

皇甫思凝慢慢点头,道:“我……我也理解。但是……”

凤春山背脊挺直,双手轻捏成拳,放置在膝头,等待着她最后的宣判。

冰肌玉骨,幽花微艳,姿态美得让人不忍。

皇甫思凝微微抬一抬手臂,却没有伸手靠近她。

“如果是为了我,你愿意——如何?”

凤春山的指头一丝丝攥紧。

亲朋,好友,家国,故土,前缘,爱恋,处处是绳索束缚,是荆棘陷阱。那些东西缠在生而为人的每一步上,羁绊外物,欲念轇轕,随时会将凡夫拖入深渊。

世事如蜉蝣之羽,衣裳楚楚,朝生而暮死,一往不可攀。

至为脆弱,容不得踏错半步。

她是如此,皇甫思凝又何尝不是?

“霜儿,为了你,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被网审锁了,小修了点,应该不影响阅读体验。原版群里见

兜兜:mmp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绿酒:我也不同意!

兜兜:你说什么?你凭什么不同意!我姐除了眼瞎了哪里不好?????

绿酒:呵呵(摞袖子)

宁宁(嗑瓜子):打起来打起来!

***

七夕加更~小天使们别潜水咯(/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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