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既然还想好好过日子,有没有想过,这日子到底要怎么个过法?”
明璐也不隐瞒:“原来的陪嫁,你是知道的,共有六千两银子。其中二千四百两买了三百亩的田庄。六百两在猫眼胡同买了个小院子。其他的才置办了各色物件。”明璐扫一眼屋子,悄声道:“我其实置办的很少,这些大部分是大太太的嫁妆。”
说着看着明玫,担心明玫生气。
明玫知道这事儿。
大太太嫁入空门(贺正宏那时一穷二白,跟空的差不多),唐家大手笔办嫁妆,日常所用不但要置办自己的,还连老太太的和贺正宏的都置办了一份。结果重叠了很多,剩下来的就不少。
后来唐大太太陆续整理添置补充,原是攒给明珠的,结果明珠要嫁入皇家,惯常的东西不用娘家置办,都是内务府统一备发的。所以便剩了下来。挑了些将来可留给媳妇儿的,其他的都便宜了明璐。
只是给的太晚,直到明璐临出门子才把单子给她。——也是为着瞒住别的姐妹,免得叫嚣大太太不公。要不然,明璐也不会那么急吼吼地想分她的礼金了。
明玫问道:“这些,后来都加到了嫁妆单子上吧?那就都是你自己的私财了呀。”
明璐见明玫并不生气,松下口气来,点头道:“因此我便又省下些银子来,叫人在西直街置办了两个小铺子。只是刚开始接手那两年,铺子赔钱,田庄也没啥收益。后来偷偷把小院子租了出去,银子也有限。”
“那如今呢?铺子、田庄的收益,加上房租,够不够用?”
“嗨,啥够用不够用,以前呢,看着人家各房吃香的用贵的,不想让这二房低人一头,硬充胖子,可劲四处贴补着,弄的逢个年节的,心里就害怕。如今啊,算了吧,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怎么会不够。至于他们,公中给什么用什么了。反正也饿不着谁。”
明玫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这姐姐一向精打细算的,只要想开了,生活是半点问题也没有的。焦恩赞如今四子三女(提亲时二子三女,婚时那春姨娘就怀着呢,然后说生了双胎。其实是外室崽,到底抱回了家。),明璐以前全尽心照顾着,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句话让明璐又红了眼睛,道:“我倒要妹妹操心了。”
明玫取笑她:“哎哟哎哟,怎么摊上个多愁善感的姐姐呀,谁要陪你掉眼泪啊?谁让咱们是姐妹呢,有什么办法。”
明璐揩揩眼睛用力点头:“对,咱们是姐妹。”
“所以,还是不分家好些对吧。”原来还想着既然婆婆嫂嫂压制得她这么可怜,不如想法分家算了。
分家一般按人头分,公中会把女孩的嫁妆银子留出来,男孩就算分到的不多,多少也有份,除了春姨娘的两个孩子还小,其他五个都到了婚嫁年纪,麻溜成了亲,女孩送出去,男孩,嫡的有他娘的嫁妆使,庶的公中银子,多少贴补些,不过几年,各自自成一家过日子,也就完事了。
只是以后这几年,一份俸禄养一窝,若不安贫更够戗。
明璐见明玫还想着为她讨分家呢,便笑道:“不分了,大树底下好乘凉,我再不想白操心了。”
没错,不分家想不想操心更好办,到时各子女成亲,也只需装装样子出点力送个礼便罢。
“那今天呢?你想让咱贺家人,怎么个闹法?”
“我那婆婆和大嫂,最是爱嘲讽,打她们脸上去才好呢。”明璐道。
“你不怕一时痛快了,之后再给你穿小鞋?”
明璐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家里老太太,太太,你三姐明珠,都是府里最傲气的人,我还不都处的好好的。原来不过是为焦恩赞鸣不平,不肯与那些人交好罢了。”结果人家不领情。
“那好,那咱们便聋子听戏好了。”……
外间,二姨娘本来也不敢冲着焦家主子闹得过份的,她等了一会儿,见这么高腔大调的,内室明明听得到,明玫却没有出声喝止,心里明白了,便越发冲着大奶奶嚎起来:“谁撒泼了?不过是和大奶奶讲讲道理。莫非大奶奶一向不用讲理,只用身份压人的?怪不得了,你这又是世子夫人又是当家奶奶的,就能这么金尊玉贵一身排场的在这里,养得脸白肉多的,我们贺家的女儿,不知平时如何被你压制欺负呢,就只能这么瘦得皮包骨头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
那焦大奶奶也不甚肥,天生的白净小圆脸,但微微的双下巴还是很明显的。
焦三奶奶就忍不住悄悄瞄了她一眼。
焦大太太青筋直跳,拍着椅背道:“混帐东西,你们贺家还有没有规矩,这么纵着奴才在这儿胡呲。”
这是骂明玫呢。明玫在内室只管笑着不理。
“奴才也是贺家的奴才,和你焦家什么相干,大奶奶莫不是欺负人惯了,如今连贺家的人也想管了。”
本来今天焦大奶奶特意叮嘱了,这群人看着就是找事的,让身边的人不要惹这伙人,大事化小便罢了,所以才忍到现在的。如今一看,这还专冲着自家奶奶来了,当下便有婆子叉着腰跟二姨娘对骂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着我们奶奶无理。”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是东西的人家能有什么好东西”
贺家一群婆子围攻焦大奶奶的丫头婆子,就这么吵骂了起来。焦大奶奶怒了,拂袖要带着人出门走人。两帮人交汇时,不知道谁先动手,她的一个嘴巴厉害的婆子被抽了一嘴巴。于是一群人打起来了。
焦家老三是继夫人的嫡子,和大房二房其实隔着一层呢。焦三奶奶一看贺家人众,便是加上她身边的四个丫头,也讨不了好去。便并不靠近,只站在原处吆喝着让停手,一边让自己的一个丫头出去报信儿。
她心里也明白,贺家人这么撇开她的人打闹,显然是专门冲着老大家去的,她才不要沾事儿上身。
焦大奶奶气的发抖,她怎好跟奴才们动手互殴,传出去还有脸做人么?其实她一个娇娘娘,人家不动让她打还好说,真动手她也打不过谁,不免心里有些发怵,在两个贴身丫头的护持下,匆匆往外走。
正闹着,外面一阵喧闹。原来焦家人得了信儿,焦国公夫人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和护院儿,汹汹赶来了。
焦国公夫人身段还很轻盈,一点不象几十岁的妇人家。只是眉眼稍有点吊梢,人就显出几分厉害劲来儿。
听见门外喧闹,贺家人早就住了手了。那几个被打得鬓发散乱的婆子见自家人来了,还想动手来着,贺家的婆子眼一横,又撩手要上。焦国公夫人立时喝止了。让大家分开两厢站好,扫一眼没见个主事儿的人,便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里,明璐面朝里躺着,明玫在床边趴着。
两个人,睡着了!
焦国公夫人气的呀,外面佛沸盈天的,这里,你给我装睡?
旁边丫头就上前去叫,明璐不醒。明玫被拍了两下肩,抬头看着床,茫茫然朝后甩手就是一巴掌。
丫头被打得愣住,委屈地看着焦国公夫人。焦国公夫人心里一突,幸好是让丫头去叫,若是自己,也挨她一巴掌不成。那边明玫打完了,继续趴着睡。
于是几个丫头一齐远远站着叫起来:“七小姐,七小姐快醒醒。”
明玫憋不住笑,抖了抖肩膀,不好意思再装睡了,便抬起头来半眯着眼睛哼哝着问道:“司茶,干嘛打扰人家睡觉呃,这是?”
司茶在旁边愤愤道:“这是焦家的规矩,叫小姐起身连个湿帕子也不备着。”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帕子来,把旁边桌上的水壶对着帕子呼啦一倒,然后拧了拧,把湿帕子递给明玫。
焦家几个主子都是绷着个脸,瞪了自家丫头一眼。
明玫装模作样擦了把脸,才算醒神的样子,对着焦国公夫人含笑招呼道:“亲家伯母,你来了,快请坐,各位亲家嫂子亲家小姐们也快请坐别客气呀。”十分自来熟的样子。
坐个屁,坐哪儿呀,焦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呢,这么五个主子,内室里哪有那么多椅子坐呀。
明玫都笑脸相迎了,继子房里,焦国公夫人也不好十分发飙,不过几个下人被打了一顿而已,还都是大房的,亲兄弟相煎,管她何事。
她便也放缓了口气,对明玫道:“亲家小姐,这好好的亲戚,你怎么带着人打上门来?”贺家不给个理由就如此跋扈,便是告到御前,焦国公府也陪得起。
焦家虽然大不如前,可到底有世袭的爵位,子弟也还有些官职在身,也向来不党不朋,并不招圣上的眼。贺家不过一个暴发户,想对他家耍野,还早得很。
明玫一听,果然神色一紧,慌忙问道:“什么,谁,谁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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