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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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等老太太说明完她的意思,说两个姨娘不方便,赶紧再抬一个伺候老爷,虽然大太太还是恭敬地说着:“都听娘的”,但大姨娘却知道,大太太生气了。

想想那时候,二个姨娘虽然怀着身子,但家正主嫡妻正是空肚期,就这都非说没服侍老爷,以此要求再抬姨娘,简直就是直接打家正妻的脸嘛,能不生气么。

可生气就生气,大姨娘才不怕哩。大姨娘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气儿很壮,无比暗爽:叫罚,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现论到吃瘪了吧。

经由大姨娘有意无意的宣扬,府里内外的丫头子们基本也都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主子的默许态度直接刺激了丫头们爬床的热情。

那阵子,据说府里暗潮涌动的十分澎湃。

可许久过去了,竟没有一个丫头达垒成功。

后来,生了大姐儿,月子期间,大姨娘看着自己臃肿的身材,很是泄气。那时贺老太太派了身边的嫣红来照顾她。

那嫣红便是接替大姨娘位置服侍老太太的大丫环,那时大姨娘还手把手教过她各处规矩呢,经过这几年,正出落得一把嫩葱似的。

大姨娘想来想去,肥水不流外田,她便是不得老爷的宠,也不好便宜了二姨娘和大太太去。于是便明示暗示嫣红抓住机遇努力争取,以后俩一起服侍老爷,服侍老太太,互相帮衬互相关照,睦邻友好,以后府里便既不输又不输阵,大可以昂首挺胸地过日子。

嫣红正式接任服侍老太太之职时大太太已经掌管中馈,对大太太的手段她有几分看的明白,起初不肯,觉得大太太可不是好惹的。但后来终于奈不住大姨娘的劝告,飞上枝头便身娇肉贵福利丰厚的美好前景诱惑下,终于鼓足勇气誓夺彩旗。

于是嫣红开始找借口往外书房跑,给贺老爷送个茶水点心什么的,大姨娘帮着贺老太太和贺大太太面前给她打掩护。天地良心,嫣红满打满算只去过外书房二回,见过贺老爷一次,纯送个茶便被挥退了,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那一天再去时,便被半路拦着了,几个把那嫣红收拾收拾捆捆绑绑盖上盖头直接抬到了一处贴了张歪扭红喜字的新房里去了。

那嫩生生的嫣红就这么着,被配给了府里喂马的老官头儿做继室。那老官头五十多岁了,是战场上给贺老爷牵过马的老兵,个头倒长得高马大的,就是战场上被砍过一刀脸上,一道疤从脸颊直通到下巴,中路的嘴巴也时常半歪着。——半歪的意思是,一边似乎正常,另一边却阔大歪裂合不拢,偶尔滴个口水啥的。

当天夜里圆房,第二天一早嫣红就吊死了。那老官儿见了只是撇嘴(反正他本来也合不上),说:“死就死吧,老子见的死多了,反正老子也上过了不就个想男想疯了的女么,不就娇嫩点儿么?老子还不爱这一口呢死了也好,老子还不愿意养呢,还不如侍候几头骡子马去反正这个不去,下个不来,没准哪天,太太又赏一个来了。”话说,那已经是太太赏下来的第三个继室了。用老官头儿的话说,他有儿有孙的,喜欢侍侯这些娇娘娘吗?还敢嫌弃他?“让她老子娘自己来领尸,不领就扔马粪堆里沤肥去。活着没个啥球用,死了好歹浇片儿庄稼地儿。”

消息传来,大姨娘吓的心惊肉跳,幸亏大姐儿已经生出来了,不然也得被吓出来。

原来许多丫头还幻想着只要能先斩后奏爬上老爷的床便万事大吉,主母能奈其何?看看大姨娘就知道了,嘴碎无品,到处乱冒风,还不是越活越滋润。

有不知多少丫头都觉得自己品貌才智比大姨娘强了不知多少里地去,她行咱也行!因而得了老太太口风之后才会个个信心百倍的往上冲。

要不然,嫣红也不敢已经有二个前辈英勇填坑的情况下依然冒着炮火前进,企图穿过主母的封锁线和贺老爷床上胜利会师。

若不是老官头嚷嚷,前二个丫头便是水过无痕连个响都没有的,而嫣红,大太太对贺老太太的最终解释是:嫣红那丫头出去办事儿,半路上憋不住钻马厩里方便,被老官头看光光了,andso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贺老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装的)难得竟发了几句很高端的感慨:唉,时也?命也!竟就那么巧刚刚好碰上!

自此之后,丫头们便没有敢冒死去淌贺老爷这条河。而大姨娘,一病三个多月起不来床。想起大太太就一阵得瑟(是真得瑟不是那种得瑟),再也张扬不起来。

如果说主母的手段狠烈让胆颤,贺老爷的评语更让心惊。

据说贺老爷知道了,只笑骂了老官儿一句:“好个老小子,艳福不浅呢。”然后没了下文。

没想到连老爷都是这样的态度。

自此,丫头们连爬床的心思都灭绝了。路上有狼,目的地有虎,脑残才会往那儿冲……

府里清静一阵子。

那边得了长孙女,老太太喜的什么似的。便借言说大太太主持中馈事务繁多又带着两个哥儿,大姨娘病病歪歪一直不好,而自己年纪大了身边冷清,直接要求把贺明琪养身边。连带的让大姨娘也直接搬进熙和院老太太跟前伺侯。老太太更开口,免了大姨娘给大太太的晨昏定省,说反正大太太每天要来熙和院给她请安,何苦费事儿多跑那一趟。便直接让大姨娘熙和院里跟大太太照面儿时再请安不迟。

也就是说,姨娘去正房给嫡妻请安,变相的变成了嫡妻主动上门,然后由遇上的姨娘请安了。

这件事儿,该说是无厘头呢还是无厘头呢?

但就这么欺负的调调,大太太也淡定表示:好说,都听老太太的,就这么着了。

于是大姨娘连请安都不用送上门去,一天到晚老太太身边。刚开始还战战惊惊的每天大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后上前行个福礼,后来时间久了,又见老太太时常拿捏的大太太没脾气,连带的她的胆气也见长,慢慢地对大太太的那点子怯意,跟好了的伤疤一样不见踪影。

大姨娘想开了后,病也好的很快。病好后也竟然瘦身成功,又恢复了好身材,真是意外之喜。想着大太太二姨娘都是生下孩子的,个个还不是这里肥了点那些粗了些身材走形?一比之下,优势明显嘛。

于是贺老爷又睡了她一回之后,不免觉得自己运气好到暴,老天总是站她这一边的。

慢慢的大姨娘腰杆子又挺起来了,想着大太太再厉害,还是被老太太压的死死的。老太太偏疼和闺女,又能耐何?这女又准备故伎重演,再试试水搔搔大太太的鳞片。

她开始每天请安时避着大太太。不是头痛脑热起晚了,就是帮着照看大小姐过不来正堂,总之多磨蹭到大太太请完安走了,她才姗姗来迟。

老太太只当不知道。大太太也从来不提起。

大太太是谁,开国功勋唐家嫡女。老爹寿昌侯爷,世袭的铁帽子爵位,并且极得圣宠。外祖家是宋国公府,老娘是御封的县主,贺大太太从小也是眼下无尘的,让她跟个婢女斗,啊,算了吧。

老太太不能违逆那是长辈,个小姨娘,家稀罕请安吗?不过是个规矩礼数罢了。

大姨娘如果聪明,就该看得出来,虽然府里老太太时常依老卖老,但贺老爷却是从来没有对太太说过个不字的,她一个婢女,就敢想着乘老太太压着,她也从旁边抓挠一把。

大姨娘有很多计划,比如争宠,自己的好身材+姨娘界排行榜的第一的名份+老太太的宠爱+长女,于是她觉得,这想法完全正常。

于是,一个老爷歇太太正屋里的晚上,大姨娘借口大小姐生病高烧,让夜半拍门把贺老爷叫走了。晚上宿她屋里,据说,连大夫都没请。第二天,大太太探小姐病,发现不烧了,好着呢。

第二次,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如法炮制,夜半叫走了歇二姨娘处的贺老爷。

简单的伎俩,大姨娘却很自以为是。但也许简单的就是有效的,竟然次次得手。如是这么两次。那天清早,几个孔武有力的老婆子直接把一夜承幸后仍酣睡不起不来请安的大姨娘衣着不整发鬓散乱着拎着扔到了马厩里,滚了一身马粪。据说睡眼朦胧的她看到了老官头龇着满口大黄牙的淫`笑,大姨娘吓的魂飞魄散,当场湿了裤子。

老太太过问此事,大太太轻言轻语回道:“大姨娘长期借故不请安,老太太看眼里不问不闻,定是不想插手老爷的房里事,免得被外耻笑贺府没规矩,昨儿个媳妇去郑家作客,竟听得闲言说们贺家是没有上下尊卑规矩的。细细打听了才知道竟是大姨娘说的些子闲话传到了外面,竟还是挂着娘的名号混说。媳妇儿气不过才出手管教一番。原想卖了她去,又想着她是老太太身边用惯了的,且留她性命。不过一个贱婢,若再做出没规矩的事儿连累娘被看轻,媳妇儿决不姑息媳妇儿到底年轻,有做的不到的地方娘只管教训。娘身边再有不听话的丫头,不用娘劳累伤神,媳妇定然帮忙管教。”

从此贺老爷再也没有睡过她这个大姨娘。

大姨娘也彻底软了。

这么些年,大姨娘虽然仍老太太跟前服侍,虽然大太太不的地方仍然时常狐假虎威管东说西碎嘴多事,虽然仍然不用去致庄院问安,但只要大太太,眼光只淡淡地扫她一眼,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而贺府的二姨娘,虽然精明善算计,据说其材完全可以放到外面做个大掌柜。其前面战大姨娘时已经出色表演过了,她本也是唯大太太马首是瞻,指哪儿打哪儿的,是个大太太做姑娘时就收拾服帖了的,没什么可说的。有了二小姐傍身之后,老爷也好大太太也好,都给了她应得的体面。私下里大太太对她也多有善待,她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敢痴心妄想,大太太身边一向以奴婢自居的。

嫣红为代表的一众丫头歇了之后,丫头姨娘仆妇下,都变乖了,府里一度风平浪静,一片和谐。贺府贺大太太治下,正走向繁荣昌盛美好前景。

再没有敢对大太太眦个牙,明里暗里。除了贺老太太偶尔发发牢骚徒呼无敢应之外。没有新姨娘的日子过了三年。

然后,该来的总会来的,而三姨娘,也终究是会有的。

三姨娘和贺老爷的情份就不说了,看她如此如隐形一样的情形就知道了。

只她和贺老爷的这份缘份,却真是浓墨重彩的一页,一定得说一说。

并且还得从头说起。

当年贺老太爷高中状元时,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他任职御林院安定下来后,便去信老家接妻子一同进京生活。而老家,贺老太太得老公高中之喜报,那个啷格里格啷啊,兴奋得恨不得打几个滚儿才好,母鸡下蛋般咯咯嗒嗒,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实际上她不咯嗒也很轰动。

一时间贺家八方来贺。

其中,便有三姨娘的娘家吴家。三姨娘她妈原是贺老太太的姨家表姐,她姨家原本是商户家,比钱呢就比她家多很多,但比面子地位呢,还是贺老太太家有面子,毕竟啊,亭长也是官啊。官家啊,底气啊。所以当初两老姐妹相处,还是贺老太太她妈微点上风的,总算走的很亲近。而两小姐妹,却势均力敌,倒也处的平安。

谁知后来她姨父竟然跑去参军了,某年冬天活捉了个有份量的异邦蹿过边界来打劫的头子,加上平时据说也做战英勇。于是忽啦啦竟然一下子做了百户。从些,贺老太太同学就一直生活她那姨家表姐的下巴之下。

后来那表姐嫁了当地一家大户,也是做生意的,钱财之巨,据说,好吧,说了贺大太太也没见过。只知道她们家满屋金灿灿的晃眼,而日常用玉碗吃饭,用玉石铺地,据说地下埋有金砖之类之类的。那表姐更是眼高过顶了。可是这表姐呢也有个不得意,那便是她一直没有儿子,只有二个女儿。娘家势大,男也不敢乱找别的女生儿子,两夫妻俩给大女儿找了上门女婿,那时据说已经看好定下了。

这时登贺家的门,除了送了厚厚的礼给表妹夫道贺,还有一个意思,来结亲。吴家二女儿和贺家儿子贺正宏。

两夫妇自已说的,大女儿是已经定下的,并且家里的钱财只留一小半给大女儿和她们老夫妻过日子,大部分的财产给二女儿做陪嫁,连嫁妆单子都开了一份。贺老太太还有些迟疑,吴家表姐便说们初入京城,各方花销都比较大,少不得要些钱财傍身,还给了不薄的仪程。

贺老太太想想也是,京城里只怕更是花钱如流水,到时只有男的俸禄,又不能再种这片子土地,靠啥吃呢?够不够呢。迟疑之下就给贺老太爷去信说明了情况。结果贺老太爷也觉着好,就回信答应了。就这么着,这吴家二妞算是商定好给了顾正宏做老婆了。

谁知状元的高才和状元的身体拉不上等号,进京没几年,贺老太爷一病不起,英年早逝了,留下孤儿寡母三。

贺家于京城又没有基业,贺老太太便欲打道再回西北老家生活去。

谁知等一家扶棺柩回去茂林,才发现那里已经不好呆了。

一是当初贺老太爷高中后,已经慷慨地把家里原有的地给了族里。如今族里六七户家分了,吃进去的让家再吐出来,不要想的太美噢。唯余下那座已经破败不堪的院子尚能安身。

二是贺老太太当初嫁入贺家时气派十足,再做了状元娘子更是算做显赫一时,如今灰头土脸回去,被族里诸耻笑得几欲无地自容。官家女儿是吧,状元娘子是吧,当初给脸色看是吧,现世报了吧,不欺负欺负谁。

此时贺老太太的娘家老爹早已退休回家了,二老年迈身体破败自顾不暇,当家的兄嫂把家业破败的差不多了,嫂子也十分厉害,并且家咄咄有理:还指望着姑爷照应一二呢,可姑爷发达了,想起过谁呀,也没见给家兄长谋个一官半职的呀,银子钱也没见半个子儿呀。如今不成了,又赖回来了

娘家不给力,贺老太太自觉面上无光。想想京城还有房子,京郊也置办有个小庄子,家里还多少有些积蓄珠宝,收拾收拾卖卖,去庄子上住着,虽会孤苦些,但好歹儿子也不小了,又是个壮实的,没几年就能顶家立户了,日子也能过下去。

于是总算求爷爷告奶奶把贺老太爷葬下了,一家子又起程回京。

这时便遇到了吴家表姐。她手持单子,一副有理有据的样子,直说当初贺老太太进京,她们家花了多少多少钱的仪程,送了多少礼,来回跑了多少趟,费了多少功夫,还请合过二的八字(这也要钱呢),还请过媒婆吃过茶(又有花费),七七八八一算,竟然不老少呢。讨债来了。

贺老太太提起当初婚约之事,把当初写给贺老太爷的信以及贺老太爷的回信都拿出来给她看了,谁知吴表姐压根不认,只说们夫妻的事儿如何能算。不过既然大家是亲戚,又提起来了,好说,就让家儿子做吴家上门女婿好了。到时生的儿子多了,不要求多,第三个,第三个孙子可以允他姓贺,并且他们吴家出钱出力教养。反正她们家没别的,就是钱多。

贺老太太这个气呀,贺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呀,给做上门女婿,成心让贺家断后还差不多。

那时贺正宏已经十二岁,不但继承了他老爹的俊美样貌,更是长得高马大,还原了他老爹没有传承下来的西北汉子的体格,兼学得一身过硬本领,一路护送着娘亲和姐姐回来的,一路打倒过好几拨不长眼的劫匪的。

原来当年贺老太爷自己身体不好,儿子也从小体弱,贺老太爷便有意让自己儿子改拜武师强身健体。文状元的儿子要学武功,当时也是一时美谈啊。消息传出,还真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师,大概奔着状元的儿子没准也会是个状元这么个信条来的,竟然是个真高手。贺正宏不但身体健硕起来,更是学有所成,武艺出众。并且有状元老爹亲自教着,文才也是不差的。

这么一个全才美少年,吴姨妈十分心仪,西北那噶瘩哪能找到如此好货色啊。

做上门女婿,是十分没尿性的才会干的。别的都不说,光这份侮辱,都让忍无可忍。

当时这正宏少年就气愤忝膺,一把将个吴姨妈推开了数十步远。

不能要就要钱吧,反正总得落一样。于是那吴姨妈趴地上是一顿捶地哭喊啊,叫骂他们贺家母子欠债不还忘恩负义甚至威胁着又是要报官又是要报他们族里评理,等等乱七八糟的叫嚷中,周围一群明真相不明真相的各色等加油助威裹乱看热闹声中,贺正宏咬牙:血性上来,老子好想打女噢。

贺老太太被十分纠缠不过,驴性上来,老娘忍了认了,身上木钱呐,但是家中有房啊,给写欠条,到了京中卖房卖地,还的钱去。

欠条由贺正宏执笔,写的十分有意思:某年某月某日,某为示讨好自动上门送礼,礼金若干。某年某月某日,某为表巴结送仪程若干,连散碎银子都给她加上去了。断恩绝义还钱财,总数若干。

那吴家姨妈也顾不得欠条措辞,很务实地看上面写明白了欠款总额,签名正确,这就行了。农村妇女骂街,难听的话她不知道听过多少,这点小嘲讽实不够她瞧的。何况她才不希罕这穷亲戚呢,反正有欠条手总好过没有。

于是毫不含糊,当下派了一路跟着去京城,单等卖房收钱。不然定要贺家小子以肉偿啊以肉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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