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入|非|非】

千绘坚持不让任何人送她，自己进了电梯。而静雄衣服全是血回不了家。赛尔提主动要了钥匙，要去静雄家帮忙拿套新的酒保服。

无头骑士骑着自己的爱马飞驰而下，新罗正收拾着被染透的浴巾，门铃又响了起来。

空着手的静雄去开门，门口还是千绘。

“……”

少女垂头丧气。

“诶？怎么又回来了？”新罗抱着浴巾扔进洗衣机里。

“不认识路，想用gps，手机又不见了。”

“啊呀呀，这下可麻烦了——千绘别在那里站着了，进来吧。”

少女走后两个人细细读过她留下来的一屏幕解释，也知道了名字。被生拉硬拽从电影院到天桥又到新罗的公寓，少女根本不记得回去的路，恐怕手机也在半路中什么地方弄掉了。

“手机很贵吗？保存着重要的资料？”

她只是摇头。

手机不是贵重的东西，里面也从来没有半条短信留着，电话本早就同步到网络服务器所以没问题。唯一难办的是现在没有手机不认识路的少女就回不了家。难以启齿的原因在于起初她不想让别人送她，如今却又不得不需要别人送她。

但是她不说话，其他人还是会觉得寻找手机比较重要。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要不……先给你手机打个电话？万一有人捡到了呢？”

少女还是摇头。“我不记得号码。”

新罗只能表示理解。现在记不住自己电话号码的人不在少数，真是个高科技社会的低能儿现象。他看着静雄以眼神示意“怎么办”，对方靠坐在沙发后背边缘，手里摆弄着太阳镜镜腿，回想着来时的路线，张口道：“新罗，给我件衣服。”

“怎么？”

“得去找手机。”

密医一下子笑了，“我的衣服你都不能穿吧，等会吧，赛尔提应该很快就回来。”

习惯性地倒咖啡，新罗预感到今天又要很晚才能睡，向两人举起杯子：“咖啡，要吗？”

不喜欢苦味的男人和生物钟颠倒不需要咖啡的少女同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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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某条小巷

打工时间从晚饭到半夜两点，此时临近下班时间。受店长的命令把空酒瓶扔进酒吧后门外垃圾站的青年提着加厚黑色塑料袋用脚推开弹簧门，慢慢移了出来。

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硬东西，飞出去他才看清似乎是名片夹大小的盒子。

放下垃圾仔细观察，原来是手机。

——是谁掉的呢？

青年打开手机查找着机主名片。很多手机都有这项功能。

——诶！？

——是代田！？

捡到手机的大学在读生·小林翔慌乱地朝小巷左右张望，并未看到任何人经过。

——代田的手机为什么会掉到这里！？

——酒吧后门的小巷子，可不该是女性应该走进去的地方啊！

——莫非！？

青年马上打开电话本给山城幸打电话。

“喂，你冷静啊！先不说千绘会一点合气道，第一她出门从来不带包不像是身怀巨款，第二她那个身材也没有人会垂涎，第三她一个死宅更不可能在外面跟人结仇，第四，就是最有可能的，对方看她是小孩子绑架了她，但那样的话他们把她的手机弄掉了就无法跟她的任何亲人取得联系，也不能勒索酬金了。所以快停止你的被害妄想清醒一点！”

“如果正是因为发现她掉了手机无法勒索酬金而索性杀了她呢！？”翔紧张到电话都拿不稳，“幸，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

“报警你个头啊！光凭一个掉在小巷子里的手机你就非要断定千绘遭到不法分子，警察可不会有那闲心！就算是失踪判定也要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好吗！”

“那那那那那那那那怎么办？”

“别发抖好吗，boy？”电话那头的幸深呼吸着，其实她也很紧张，“就在几小时前我还和千绘互发短信，所以即便发生了意外也得等很长一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真相才会浮出水面。现在你即便满大街找她也无济于事，两条腿长在她身上，而且她太不起眼了没人注意到她。”

“所以翔，你现在站在原地别动，说不定她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会回来找，我马上就过去。”

幸在梦乡中被吵醒，本来十分不悦，一听说是千绘的事情，也不得不爬起来换衣服。

——可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别开这种玩笑啊怪物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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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越街道某处高级公寓最顶楼

为了止住鼻血新罗给了千绘冰袋。少女乖乖地斜靠在沙发上抬头，顶着冰袋一动不动。她考虑了一下现状，不知道电影院的名字，只有平和岛静雄认识这里去电影院的路，所以只能等赛尔提回来把衣服给他然后回去。至于手机，还是算了吧。

少女歪头，发现在等待赛尔提的时间里，平均每过十分钟静雄就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碎碎念道“死跳蚤居然敢弄坏幽送我的衣服”，“他居然敢弄坏我衣服”，“下次看到绝对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之类的话，将临也留下来的匕首折起又放开，放开又折起，烦躁得快要炸开。

——好奇怪。医生处理伤口的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都看见骨头了，应该非常疼才对啊。

——难道说他的痛感消失了？

哼。少女自嘲地笑。真好啊，不会痛什么的。

——比我好太多。

“看来临也的手上用了什么弹簧装置，才能让匕首像弹弓一样弹出来，更加了攻击力度吧。”新罗拿过咖啡坐到旁边。

静雄索性将匕首都扔到茶几上不想了，但没过一会儿又变得焦虑起来。

“赛尔提怎么还不回来。”

他一焦躁就想原地转圈踱步。在家里，弟弟就会适时开冰箱拿出牛奶放到他面前，而现在，似乎新罗家并不需要未成年饮品。

无法控制自己急切的火焰，静雄按住膝盖正要站起来踱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他的胳膊。

——好凉！

静雄眉毛一跳回头看去。

是千绘的手。少女为了不让冰袋滑落一直在用手按着，手也凉的跟冰块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吼“你干嘛！”之前，仰着头的少女便平静地说：

“深呼吸。”

见静雄并没有依从她的迹象，少女加上补充。

“试试。”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只好听了。

于是当赛尔提过了两个小时才回来，累得进门就靠在门板上滑坐下去时，不肯喝咖啡的平和岛静雄已然放松到靠在沙发背上坠入梦中。

【怎么这么久？】

新罗将担心的语气写进电脑屏幕递给赛尔提。

【又被交通警察盯上了，交警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没有之一！】

想起与交警的生死时速她就心有余悸，抖个不停。新罗想着“好可爱啊”一边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

“静雄也睡着了。赛尔提你还是去睡吧，等他醒了再送代田回家。”

【那新罗你呢？】

“我喝了咖啡，而且——”他以下巴示意千绘的方向，“代田她一点都不困，一家之主的我得陪着。看来是生物钟颠倒啊。”

生物钟颠倒，不如说内分泌系统都因此常常闹毛病的千绘也曾想过要纠正自己的作息时间，然而毫无办法。

很久以前当她刚开始接触写作，听说大部分写手和画手都是晚上注意力非常集中，能一口气写很多字，只是尝试了一把，便深有同感。其中缘由，无人能解。

少女的身体越发适应昼伏夜出的生活，即便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她也没有一点犯困的意思。睡眠之神与她的关系恶劣，再不肯于万家灯火时降临。

时间是凌晨将近四点，千绘睁着眼睛百无聊赖到望着天花板数数玩。平和岛静雄倒是真的放松，错，是太困了。

鼻血倒是不流了，冰袋也融化了。时间如外包装的水迹一般滴答滴答地落进手心，将赛尔提送进房间的新罗抽出医学辞典在她对面温习，少女实在憋得难受又不敢走动碰到东西，索性扭着脖子到处看。

那是，第一次非常近距离地观察平和岛静雄的面孔。

大概她脸上的表情又像是面对待解剖的青蛙一样，没有一点温柔的颜色。如果静雄突然醒过来，一定会吓得本能地夺过冰袋将她打倒吧。

嗯……头发的模样看似嚣张，但又带着和弟弟类似的柔顺；和身高相配套的头部，各个器官都要比千绘大上许多，除此之外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甚至平静单纯到令人无法想象生气时的雷霆万钧之势。

千绘明白，也正是因为脸部和行动截然不同的对比，才给他多增添几分恐怖。不论是他拔出的路灯就从自己脑袋上飞过，还是带着满身血抓着自己的手腕疾走，那种下一秒就会被吞噬的窒息感到现在仍然无法消散，但对《奥拉之夜》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问，也对帮忙敲门的自己说了谢谢，同时也在中和着他给人的印象。

他不仅仅有着只会伤害别人的“暴力”。而片面地看到以“可怕”为名的行为，将任何动作都固执地理解为可怕的小林，与大多数人一样，都不肯忍耐着恐惧感接近他，发现他与名字相称的“不可怕”。

可悲的人！

像是忘记了《奥拉之夜》一样不再提起。本来确实是想找她谈谈，在尽量不弄坏新罗家东西的情况下逼她删文的。结果那样的心情不知何时就烟消云散。

平和岛静雄一直都是这样。所以田中汤姆会说“热得快冷得也快”。根本没想到那女孩会自动自觉地道歉，反而令想要说些什么的静雄措手不及。最后，自然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之前让他深呼吸的建议，静雄大可以不理会充分依照感性站起来按照习惯踱步，理性却告诉他要听，一定有用。心想着只是试试，真的有用。

“唔…………”

静雄的身高倚在沙发里睡觉远远不足，颈部僵硬到麻木时他被发麻的感觉弄醒，他活动着脖子发出“卡啦卡啦”的骨音审视着周围，茶几上是赛尔提拿来的衣服和钥匙，新罗横倒在对面沙发；客厅的灯光不知何时被关上，外面的天色正在慢慢变亮；在落地窗前看着云彩渐渐染上了白光的人，是为了不打扰其他人的睡眠，及时关上电灯的少女，代田千绘。

“……代田，”

“嗯？”

回头过来的千绘，身前也染上了清晨第一缕阳光。

少女轻轻说：

“平和岛先生，早上好……”

“……还有，晚安……”

说着，少女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像是脱了线的木偶倒下了。

“代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