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呢,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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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拳的力道很大,我以为对方至少会挡一下,结果出乎意料的结结实实的揍在他脸上。
金丝框的眼镜应声而碎,歪歪斜斜的挂在被我走歪的鼻梁上。
“卧槽!你怎么也不闪一下啊嗷嗷嗷好痛啊啊啊啊!”
我捂着的拳头嗷嗷直叫,手背上被金属框架划出一道长长的豁口,深可见骨。
血快速的涌出,渗透另一只手的指缝,呈线状滴答下落。
在我被疼得龇牙咧嘴时,另一头的家伙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他一只手捂着鼻子,鼻梁似乎被我打断了,飞流直下的鼻血甚至比我手背上的伤口更为壮观。
“你你你为什么不是幻觉,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他的声音困在鼻腔里,嗡嗡的听上去很含糊。
“幻你妹啊!”
我遄乓徽帕常尬蘩崃恕
“看我如此的朴实刚健,哪里长的那么一副坑爹的脸?会使幻术的不是公认的都属视觉系的么?这可是业内行规啊喂!”
我一脸诚恳的苦逼表情似是终于打动了对方,他犹疑不定的恍惚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坑爹啊啊啊和松了一口气中艰难抉择着,仿佛内心熊熊燃烧的小宇宙被我刚才的几句话破碎虚空了又二次重组。
“你、你你真的不是库洛姆?”
“她不是哟。”
有人抢了我的回答。
声音是从我后方传来的,我未及回头,就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提溜着后领往后方甩去。
金属的冷光从视野边缘斜刺而入,转瞬即逝。
时间仿佛在眼前快进了一秒,等视线重新对焦的时候,刚刚被我那样结实的一拳揍上去依旧腰杆挺得笔直的男人,摇晃着身体勉强站定。
他垂着头弓着身大口喘息,洁白无垢的制服前胸沾染上几点猩红。
脚边倒着一只本应是通体雪白的猫头鹰,暗红色血液从它正在痉挛的身体下渗出。
“六、道、骸。”
那几个音节像是从他牙缝中拧碎了挤出来似的,饱含了各种难以名状的爱恨情仇。
连我这个旁观的路人都被这一嗓子叫的汗毛倒竖小鹿乱撞。
而被他这么称呼的人反倒是淡定非常,眯着眼带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闲适和优雅,恰恰站在他一次性攻击番外之外的距离。
握在手中的三叉戟在空中随意转了几圈,最后将尖端指向对面人站立的方向。
“哦呀~被挡下了么?クフフフフ,虽然想说真是可惜,但这样的话对六吊花来说,还是太失礼了。若是密鲁菲奥雷的干部连这种程度都没有,我也会替白兰君稍稍感到失望呢。”
…………白兰君?那是谁?
我模糊的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似乎再深入一点就能碰触到问题的实质。
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容我细想——被几句挑衅的话刺激到炸毛的古罗(?)整张脸都扭曲了,声音因为愤怒而拉出一个极为刺耳的锐利高音。
“太天真了,六道骸。你以为重伤了我的雨鹰,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了么!”
话音未落,一道蓝色光晕一闪而过,瞬间消失在他手里捏着的蓝色小盒子中。
而等我的目光再触及地面时,已不见刚刚那只倒在血泊里的白□□头鹰。
话说关于这个时代的战斗方式,那次巴利安寤跞俗樵谖曳坷镎箍纳笳街螅矣猩陨晕使炊
他非常体贴的只用了四个字就言简意赅的说明了十年后战斗的模式——口袋妖怪。
因为实在太深入浅出了,所以被贝尔一句话噎住的我当时也没想起来追问。
尽管如此,我想刚才的那道蓝光应该也可以理解为被重伤的宠物小精灵回到自己的精灵球里接着宅了……吧?
也就是说,按照剧情接下来就要放出攻击力更加强劲的宠物小精灵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古罗将手上的小盒子快速收好之后,手里又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更加华丽的同色系盒子。
他另一只手上的戒指款式看上去很眼熟,蓝色的火焰正在宝石上熊熊燃烧。
但某人却没给他放大招的机会。
三叉戟虚晃一下,来不及应对的古罗立刻露出了破绽,手腕被戟柄打中,盒子顺势飞了出去。
“太慢了。”似是嫌对方还不够苦逼,某人又火上浇油的挑衅。
据我猜测,古罗原本的实力应该没他表现的那么废柴。
不过很明显,近战不是他的强项,而且刚刚那一击偷袭虽说他那只猫头鹰帮忙承担了大部分伤害,但他本身应该也受到了波及。
所以各种因素综合起来,使得他现在在某人得意的格斗技下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然而这种状况却没有持续很久。
在我看来,弗兰的身体与某人精神的同步率貌似不是那么理想,动作一旦激烈起来,身体的反应就会显得有些细微的迟钝。
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所以我也明白,在面对实力强悍的对手时,这几乎微不可查的迟钝已经足以致命。
不出我所料,躲闪中的古罗很快便抓住了一丝空隙,快速的将握拳的手抵在另一只手上捏着的小盒子,强烈的蓝色光线撑破他手中的盒子炸裂开。
紧接着我便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破,踩着的地面开始颤抖。
我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很快站定,抬眼却见一道三米多高的水墙正朝某人拍下,瞬间倾覆了那人的影象。
我刚向前急急的踏了一步,就感觉到被一股蛮力抽在肚子上,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根栏杆上。
一只十层楼高的巨型章鱼出现在水墙之后,狰狞的舞动着触手。
我试图动了动身体,却因为牵动了受伤的地方而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失去目标的章鱼似是将目光转了过来,根本等不及做出逃跑的动作,我就被水流重重的撞上,身体猛地一沉,似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拖着往下。
口鼻被瞬间淹没,下意识想要呼吸,甫一张口却又呛了好几口水。
水的阻力让行动变得艰难,我毫无章法的扑腾了几下,却无法抑制身体下沉的速度。
尽头处漩涡中心的黑暗狰狞着,似是要将一切希望都卷走。
这时的我已经失去冷静,不顾发动左眼时要承受的巨痛,妄想通过那颗只看得见死亡的眼打开一条生路。
但有人却是比我快了一步。
冰冷黑暗的水下,一只比体温略低的手覆在我左眼上,瞬间缓解了左眼的疼痛。
然后便感觉到下落的身体被谁用力的箍住,我开始停止毫无意义的挣扎,抬手紧紧环住那人的脖子,尽量调整姿势趴在那人胸前,让自己不增加对方额外的负担。
缺氧让人意识变得恍惚,隐约中却听见对方的笑声,从水中闷闷的传来。
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甚至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窒息所产生的幻觉。
他在水下的动作依旧利落,仿佛不受水流阻力的约束,但拖着我明显还是会觉得吃力。
我只能尽量抑制在水下想要挣扎的本能,用所有的力气抱住他,任凭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时间仿佛被冰冷的水流无限制拉长。
黑暗一点点蚕食着生命的温暖,可我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对活下去这件事充满信心。
……
重新接触到空气时,意识还未完全远离。
周遭的建筑物似乎不是之前的那些,也许是因为水流的关系,刚才打斗的地点离这里大概还有一些距离。
我花了半分钟试图将肺叶中的积水咳出来,但效果并不十分理想。
手背上被划破的那道豁口被水一泡之后,伤口最外层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惨白。
被章鱼触手抽上的腹部和撞在栏杆上的后背也开始钝痛起来,每咳一下似乎都能在手心中看到血丝。
“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这个身体。”
心中一惊,动作跟着一窒,世界仿佛因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仓促停顿了一秒。
紧接着,我又更加猛烈的咳了起来,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整个肺叶撕裂。
“抱歉,我……咳、咳咳……”
扶着我的人一只手轻拍着我的背,却没有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
“古罗大概以为我已经败给他了……不过也不能大意,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我点点头,压低了咳嗽的声音,推了推他示意我自己可以跟上。
可对方根本没理会我的意思,一把将我抱起,迅速向一个方向移动。
我以雷人的公主抱姿势窝在某人的手臂之间,冷风灌进脖子里,让我在密集的咳嗽声中还抽空打了几个喷嚏,我缩了缩脖子,非常沮丧的开始反省自己的废柴。
似乎自从到了这个时空之后,就没做过什么像样的事情,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已经从战斗力变成了累赘。
就连现在,陆陆续续出现的追兵,我都没法应付。
只能眼看着因为正抱着我而抽不出双手的家伙,通过复杂的幻术将我们的行踪掩饰过去。
所幸一路上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等他停下的时,四周的景物竟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我刚刚停车离开的地方,只是那辆本应停在原地的拉风跑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到这里应该就安全了。”他将我放下,环顾了一下四周,皱了下眉。
“恩,在这里等一下吧,贝尔和路斯也许去……咳、找我们了。”
……虽然我觉得他们更可能先去吃早点了。
他淡淡应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我低着头盯着他脚边的空地也不敢说话,更不敢问他为什么不回去,还占用着弗兰的身体。
但他却似是毫不在意,我甚至能感觉到对面传来的目光一直未从我身上离去。
我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隐晦的暗示对方。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潮了水的钢丝球的发型,加上烧焦的黑色风衣,行为艺术都没有这么犀利。
连变态哥都被震惊了的造型,这家伙还能眼神不错的盯着看,到底是有多重口味?
“是挺蠢的,不过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吓?”
我惊诧的抬头,正对上他微垂的眸,墨蓝色长发被水湿透,有些凌乱的绕过他的肩垂坠下来。
他说话的语气平淡而镇定,但是那嘴角止不住的笑意简直闪亮到戳瞎我眼睛。
喂喂,我说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演技精湛并且忍耐力超群么。
“…………行了,我懂了。”
我捂着脸,自暴自弃的说。
“你不用顾及那套意大利男人的行为准则,想笑就笑吧。”
“クフフ,你想听真话么?”这次他直接笑出了声。
“你打算对我说真话么?”
其实他对我的外貌做什么评价我都无所谓,但我还是忍不住挑眉看他,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于是结果就是,这个原本应该很帅气的动作,被现在的我做出来大概非常滑稽。
——因为我清楚看见他敛入眸中的笑意正在加深。
“虽然很蠢,但却很可爱。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他眯着眼睛,如沐春风的轻笑着,我仿佛看见不知从何而来的玫瑰簇拥着在他身后绽开。
“…………………………厄。”
我脸上的表情大概如同连续便秘了一周,充满了各种难以启齿的疼痛与内伤。
脸皮无声的抽搐了几下,我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遏止住那股扣住对方肩膀然后冲其咆哮你坑爹啊啊啊的心情,冷静而严肃的警告道。
“请不要戏弄我,对于每个月会连续五天流血的生物,你……各种伤不起。”
他少见的被我的话噎了一下,而后又クハハハ的大声笑了起来。
我无奈的耸了耸肩,被他的愉悦感染到放松了神经,嘴角也带上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如果没有轮回的诅咒,我们之间应该是这样轻松的相处模式吧。
啊不,差点忘了,如果没有诅咒,我和他根本就不会有所牵扯。
我不会变成长门久夜,他也不会成为六道骸 。
那样的话,彼此应该都比现在更幸福吧。
——真是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如果这种东西。
“呐,我说,那其实只是个借口吧。毁灭世界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我突然开口发问,但用的确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也许是相处的气氛突然变得太过轻松,竟然也让我第一次有了勇气去拆穿对方的谎言。
笑声止住了,眼底的笑意敛去,他沉默的看了我一会,微微勾起了唇角,反问道。
“如果我说那不只是个借口,你会来阻止么?”
死一样的沉寂,横亘在我和他之间。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眼中的微光渐渐熄灭,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知道我不能。”
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却相隔着一个彼此都看不见的十年。
我无法为他做任何事,甚至连最简单的为他而死也做不到。
“所以是不能么……”
他轻轻的笑了笑,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我抬头看他,这个角度让他冷漠的轮廓看上去温柔了许多,但我知道这和他的那些充满欺骗的幻术一样,都只是虚假的错觉。
“那么……”
他重新低下头来,墨蓝色的眼底恍若和风拂过。
“你会去阻止他么?”
“……我会。”
如果是十年前的他……我会的。
“クフフフ,很狡猾的回答呢。”
他轻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依旧温柔。
可我却莫明的觉得有些落寞,有种不安的恐惧一直横在心中,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正一点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喂!你……接下来要去哪?”
犹豫不安而无法很好的控制音调,语气乍听上去有些冲,紧绷的声音泄露了我的紧张。
“你知道的,不是么?”
他仿若不在意的笑了笑,巧妙的避开我的问题。
但不好的预感却让我紧追不舍,难得的对他追根究底一回。
“所以,你又是打算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了么。”
短暂的沉默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焦急的正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他却突然将头偏过一个方向,淡淡的打破了沉默。
“你的同伴来了。”
我愣了一下,被打断的话没能说出口。
而他却敏锐的察觉到我的意图,轻声阻止了我接下来的念头。
“这次,不要再跟过来了。否则,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会动摇了。”
若有似无的笑容里带着怀念的表情,阳光穿透蒙蒙的白雾在他身后渲染出一圈暧昧的光晕。
他的警告温柔的恍若一声叹息,而投入某个空洞灵魂的柔和白光却在这声叹息中黯淡下去。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正在离去,却连简单的拥抱和挽留都无法示意。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像极了那个在梦中重复了千万次的场景。
那个时候,我没能追上去。
——而之后等待我的,却是那个人死在远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