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时光在没有人察觉的地方迅速枯萎。

命运的轨迹蜿蜒而扭曲，而属于长门久夜的结局无非是死去。

m.m后来想起那人死前最后的光景，想笑却笑不出。

就像是一场粗制滥造的荒诞默剧，那个女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句子竟然是什么好想吃弗兰小弟做的豚骨面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至少再留下点别的什么吧，对这个世界也好，对某个人也好。

就算是配角或是反派人物，不管之前的篇幅中被渲染的多么不堪，在弥留之际也会抱着沉沉的黑框煽情回忆，然后留下一两句帅气又感人的遗言，在他人的眼泪中安然离去。

而那个女人，却像是画面中无数没有名字的角色一样，在画面之外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迎来了自己的结局。

无声无息。

仓促间落下的帷幕，仿佛只是一次被时间暂停了的呼吸。

唇边还未及隐去的那道薄凉的弧度，尾音空余的那缕温柔叹息，真实的似是要融入每一粒空气，触手可及。

而那人迅速冰冷下来的侧脸，却像是讽刺一般，在说死亡本就是那么轻巧的事情。

长门久夜死了。

仿佛一个被精心铺垫了很久的长篇故事还未来得及展开就那么突然迎来了结局，那个直到最后一刻都毫无场合性说着无关紧要的话的碍眼家伙，就那么轻描淡写的死了。

她甚至没能等到六道骸从那个冗长的梦境中苏醒。

然后等m.m真的能嗤笑出声的时候，抬手却摸到了脸上的泪。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前行。

层层铺张的记忆像是瞬间被抽去色彩的画面一般，惨烈而平静。

18

不过从一个梦境延续到另一个。

梦里梦外，生生死死。

那个吝啬到连最后的回忆都想统统带走的家伙安安静静倚靠在长发男人的怀里。

就像是过往无数个怀抱着苍白的梦境沉沉睡去的夜晚，投落在眼睑上的扇形阴影，静谧安宁。

世界仿佛也在那人静止的呼吸中陷入了暂停。

直到六道骸抬起眼，倒映在猩红右眼中的世界顷刻间枯萎凋零。

m.m在那只仿若滴出血来的瞳孔里只看到了一整片令人窒息的空洞死寂。

狰狞的疯狂仿佛已随着那个人一起死去，剩下遮掩不住的寂寞和脆弱，落入唇边扬起的弧度中，悲伤的无依无据。

19

然后，记忆被看不见的刀刃割裂成尖锐的碎片，m.m再也拼凑不出它们原本的模样。

她只记得长门久夜下葬的那天，阳光在头顶灿烂的不合时宜。

库洛姆站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泣不成声，哭的梨花带雨。

人群边缘的m.m挑眉冷笑，心里却一片烦躁。

她不知道六道骸是否又隐匿在某处透过那只紫色的瞳孔冷眼看着这场荒诞无趣的葬礼。

就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按捺着心中的不耐烦一脸白痴的站在这里。

那个碍眼的女人终于死了。

不值得记住不值得怀念不值得回忆。

……可她偏偏无法忘记。

那人单薄削瘦的背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仿佛一闭眼就能看见，她们之间那个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被闭合的黑色棺木锁在了另一端的黑暗里，奔腾的时光层层渲染上去，再也不见痕迹。

她挺直了脊背走过人群，凝视着漆黑色的棺木，冷笑出声。

——太狡猾了，长门久夜。

m.m一字一顿咬牙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手心中那g黄土顺着指缝流泻了一地。

20

月升日落，辗转交叠的光阴在地平线以外的某处地方凝和成一体。

最后一片残云被黑暗全部吞噬之前，m.m找到了六道骸。

他背对着她，一言不发的遥望着远方的天空，暗淡的身影切开了夕阳。

她在心中的悲伤凝成眼泪前从那人身后紧紧的抱住，仿佛拥抱着一具尸体。

然后她也被冷却了，只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支离破碎的句子。

——结束吧。骸。

m.m颤抖着收紧手臂，在自己轻不可闻的哽咽中亲眼看着世界是怎样在自己怀里一寸一寸荒芜下去。

面向的那片天空，没来由的下起了雨。

21

后来，他们不约而同的佯装忘记，对某个名字绝口不提。

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真的要遗忘了那人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某天，她那拙劣的演技在瞥见他身后跟着的绿发少年时溃不成军。

只见过一面却绝不会忘记的少年，那个直到长门久夜死前最后还在惦念的人，他称呼六道骸为

——师父。

她当然知道若是无人庇护，这种资质极佳却不谙世事的少年一定会像六道骸或是犬和千种曾经经历过的那样，被这个黑手党的世界狠狠利用然后再被抛弃，最后连渣都不剩。

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六道骸要做到这种程度。

“クフフフ，只是单纯的讨厌这个小鬼，想要留在身边折磨而已。”

长发男人看着她忡怔的脸轻笑出声，冷漠的面具依旧无可挑剔，可m.m却分明看见厚重的温柔压在他微微垂下的眼睑上，缱绻的眸光落在某个无法触及的远方。

只一瞬间，她就明白了。

苦涩不可遏止的在眼眶中滋生，却固执的不肯滴下。

m.m走到六道骸面前，抬头望向那只猩红的眼睛。

“长门久夜已经死了，无论你再做什么她也不会回来了，所以……”

倒映在血色眸子中的歇斯底里的笑容在一瞬间苦涩起来，然后她听见自己说。

“……结束吧。”

他静静的听她说完，微微侧过头去，皎然的侧脸上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然后她看见他修长的指节轻抚着自己的右眼，血色潋滟中满溢的温柔像是干涸的眼眶中即将涌出的泪，在他轻触的指尖下徐徐绽放。

——不会结束的……即使死亡。

22

他和她在时光的洪流中错身而过，不知是谁先破坏了约定。

之后发生的一切再无关系。

23

长门久夜死了。

留给六道骸一个永远无法破除的诅咒，一个再次堕入轮回的理由。

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旅行，记忆以谁和谁的相遇为始划出一道半弧。

这次，却是换他来找她。

24

m.m努力的咬住下唇，哽咽的苦涩和血液的腥甜在唇角牵起一个脆弱的微笑。

转身的那个瞬间，眼泪终于随着渐远的心跳声一同凋谢。

而在她身后，世界的光已经熄灭。